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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打這場南京保衛戰,如果沒有這場大敗,那軍隊還處於有組織有建製的狀況下,方治平是絕對不會這麼說話的。
他要是敢這麼說,且不說軍法從事,那就是他的嘴巴子都能被上司派人打腫了!
德械師,從國內講,那是中央軍的驕傲,從這場與日本國的戰爭來講,那是中國軍隊的驕傲。
一個普通的士兵若是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那還了得?
可問題是,現在不是打了敗仗嗎?
比一個國家軍隊打了敗仗更可怕的事情是什麼?
那就是,不光打了敗仗卻還不敢承認打了敗仗,還不承認技不如人,中國軍事上的事情有太多的被非軍事上的事情所左右了。
比如說,打日本鬼子,麵對日本鬼子要勇敢衝鋒,要不計傷亡不計代價的勇敢衝鋒,在某個時期就成為了一種政治正確。
如果哪個指揮官敢說,不能那樣打,那樣損失太大,那麼旁邊就會有一頂大帽子飛了過來,說,你這是怕了日本人,你這是畏戰!
如此一來,那個指揮官還敢說,不讓士兵往上衝嗎?如果他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那麼他的官帽子也就保不住了。
於是,在所謂的政治正確下,那些本被視為螻蟻的小兵便頂著侵略者的飛機大炮重機槍發起了前仆而後繼的衝鋒。
英勇固然英勇了,可是有沒有人想過,這種打法卻是更象中世紀一本著名外國小說中所描寫的人物,騎著一匹劣馬,左手拿著一麵破盾牌,右手則是挺著一杆長槍,然後就向那大風車發起了勇敢卻又絕望的衝鋒!
這世間的大人物一般是不大敢說真話的,唯有小人物才人無所顧忌,便如皇帝新裝中的那個小男孩,是他告訴大人們,那個皇帝老兒什麼也沒有穿,他是光屁屁的!
而現在,方治平就是如此,用句粗話講叫作,這仗都打成這逼樣了,他很可能馬上就會死去,那他又有什麼不敢說的呢?
“我們88師是打了淞滬會戰的。”就在那個依舊在冒著淡淡青煙的柴火堆旁,在那侵略者打到頭頂的照明彈下,方治平開始了講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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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你們都不知道,這場淞滬大戰那是咱們中國人先挑起來的。”方治平語出驚人。
象淞瀛會戰開戰的緣由於後人來講隻要學過曆史那就是儘人皆知的事情,可是於商震他們這些隻是在底層作戰的小兵來講,他們絕大多數人是不知道的。
“咱們先挑起來有什麼不好?主動進攻總比被動防禦要好。”商震一邊觀察著遠方的動靜一邊說道。
“主動進攻當然沒有什麼不好,可是仗卻不是那麼打的!”方治平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商震說道。
他之所以感覺到了意外,他卻是沒有料到眼前商震這個,看上去並不起眼穿著一套窄小的日軍軍裝的士兵竟然會知道“主動進攻”與“被動防禦”。
時下中國的士兵中能知道“主動進攻”與“被動防禦”的就很少見了,並且還能在說出主動進攻與被動防禦優劣的那就更少見了。
“不是那麼打,那是怎麼打的?”於作龍就在旁邊問。
“既然是咱們向日本鬼子進攻嘛,我們團在打日本鬼子的時候,就在上麵的命令下端著槍就硬往上衝。
你們想想小鬼子的火力,重機槍、歪把子機槍、擲彈筒、迫擊炮,把前麵都封得死死的了,那上去不就是個死嗎?那可真的就是硬拿人往上堆!”方治平接下來的話裡帶有了某種明顯的情緒。
“那仗不就是這麼打的嗎?那有啥招?”於作龍想象著中國士兵在奮勇衝鋒時倒下的慘景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可是他也是無可奈何的,隻因為本來他就是這麼認為的,仗可不就是這麼打的嗎?
“放屁!你這說法和那些當官的一樣一樣的!你也就當個小兵。”那方治平直接就被於作龍的話給氣壞了。
方治平這話說的很粗,以至於於作龍的臉色都變了變,可是他剛想說點什麼時候看向商震卻轉回頭來正看自己,於是他沒有和方治平一樣的,與此同時,他忽然意識到,剛才自己那句話是有點問題,而這也是他跟了商震在一起後才想到的。
“誰說他隻能當小兵,你不說了嗎?他的說法和那些當官的是一樣一樣的嗎?
既然和當官的說法是一樣一樣的,那他怎麼就當不了官?自相矛盾嘛!”而這時白展卻抓到了方治平說話中的語病。
隻是沒待方治平說話呢,商震卻已經說道:“方治平,你接著講,彆理他。”然後商震又看向白展道,“還是那句話,你要是再多嘴就自謀生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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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展嘎巴了下嘴不吭聲了。
在白展的印象裡,商震從來沒有罵過人,可是商震手下的人都聽他的,他怕的就是商震這招!
“那他娘的就一個傻心眼就從正麵硬衝?就不知道迂回一下子,就不知道從側麵進攻?就不知道用炸藥把小鬼子據點側麵的牆炸開?”方治平氣道。
方治平的話讓於作龍無言以對了。
是啊,此路不通難道不能換條路嗎?就象商震所說的那樣,乾嘛非得守陣地打衝鋒?那要是用彆的辦法可能殺小鬼子殺得更多!
“還特麼的德械師,有了點武器就不知道咋用了,就那武器再好你就和小鬼子硬拚?你武器再硬就能硬過小鬼子啊?”方治平憤憤不平。
“那炮兵向著小鬼子一頓亂轟,轟完了那步兵都是往上上啊,不得,非得磨磨蹭蹭的,該衝的時候不衝,不該衝的時候瞎**衝!”方治平又說粗話了,而且所說的粗話竟然是與東北人所說的粗話那是一樣的,可見他心中的不平。
可是這還沒有完,方治平卻又接著說道:“你們不知道吧?咱們那也是有坦克車的,有坦克你都好好用啊!結果是坦克車自己衝前麵去了,後麵步兵一個沒跟上!那你那坦克車還有啥用?”
方治平這段話一說完,已是把頭轉開接著觀察遠方情況的商震的臉色就變了一下。
勿庸否認,商震雖然身經百戰,可是象淞滬會戰這樣的敵我攻堅之戰他是不參加的,說怕了也好,說火力恐懼症也罷,商震反正是不打那種仗!
所以他對一些大戰的具體情形並不是很清晰的,他隻知道東北軍原來是有坦克的,可是他沒有想到人家中央軍那也是有坦克的,想想也是,人家中央軍同樣是有錢的主兒。
坦克有多麼的可怕那還用問嗎?當日軍的坦克在平坦的地方對中國的步兵發起衝擊的時候,很多時候就是單方麵的屠戮。
而中國軍隊有坦克也有大炮卻又用不好,這又是一種何等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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