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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白刃戰以敵我雙方的兩敗俱傷而結束。
最終退去的是日軍,而29軍的那個團在友軍的幫助下倒也還打掃了戰場。
不過,這些都已經與商震他們無關了。
天黑的時候,商震他們這夥人終是擠在了一間民房的大炕上,他們可以休息了。
他們也隻是才躺下,那火炕並沒有什麼溫度。
火炕嘛,就是燒火取暖的,那麼為什麼沒有溫度?
商震他們也並不指望他們接觸的這家百姓能給他們燒炕,他們自己也可以動手的。
可是奈何他們一點火燒炕就從那炕洞子裡往外跑煙,那還燒什麼炕?
負責接待他們的這家的兒子的解釋是,這個廂房已經很久沒有住人了,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麼煙囪不走煙。
這還燒什麼炕?沒奈何商震他們也隻能經過那主人家的同意,往大炕上抱了一些乾草,他們就將就睡了。
火炕沒有滾燙卻是冰涼,屋子裡充斥著生煙子的味道,可是在商震他們看來這卻也比露宿在零下二十多度的山野裡強太多了,以至於秀才陳翰文又在感歎“雖家徒四壁,卻可擋風,是以為家”了。
彆看條件是如此簡陋,可躺下沒一會兒有人便已經發出了鼾聲。
至於說其他人睡沒睡著,那就得看誰說話了。
“到底是心大,這樣嬸兒的都能睡著!”黑暗之中第一個說話的是錢串兒。
“哪樣嬸兒的,你家二憨子不是從來就這樣,吃飽了睡,睡醒了再接著吃嗎?”接話的是秦川。
由於錢串兒和二憨子那發小的關係,其他人名正言順的就把二憨子叫成了你家的,也就是錢串兒家的二憨子了。
“少胡扯,你啥耳朵,你聽那是一個人在打呼嚕嗎?”錢串兒不滿的說道。
眾人便又細聽,於是他們就聽出了兩個人的鼾聲,一個是二憨子,而另外一個嘛——
“哎呀,虎柱子嗎?這狗日的心是大!”一時之間,大炕上好幾個人同時說道。
儘管話語略有不同,可大致卻都是這麼個意思。
虎柱子的傷商震他們也讓杜滿找來29軍的軍醫來看了。
那軍醫在檢查了虎柱子的傷口後便讓商震他們把虎柱子趴著捆在了桌子上,然後人家就拿出一把刀來直接就把虎柱子的小腿肚子給剌了一刀!
然後人家真的就從裡麵找出了塊彈片出來。
“沒事兒,沒傷到骨頭!”這是那個軍醫的原話,然後人家就從自己的破口袋裡弄出來些藥麵子給柱敷上了,再用綁腿把虎柱子的傷處給裹巴上了。
要說虎柱子是虎,在人家動刀的過程中,所有人就見他額頭豆粒大的汗珠子劈了啪啦的往下掉,嘴裡把那破布咬得死死的,可除了悶哼人家是真沒叫!
而現在為什麼沒有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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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卻是因為秦川給他弄了一丁點甚至比小手指蓋還小的那麼個東西讓他吞了下去,那東西的俗名叫“大煙”。
當彆人問秦川為什麼那個軍醫給虎柱子往外摳彈片的時候他不拿出來呢,秦川把眼睛一翻回答道:“那時候他叫就叫唄,咱們啥動靜沒聽過,小時候聽殺豬的,今天聽殺人的。
可是我可不想大半夜的聽他在那兒窮嚎耽誤我睡覺!”
對於秦川的說法,大家難得一致的對他提出了表揚,真的是太特麼的有先見之明了!
沒有人知道那個29軍的軍醫給虎柱子用藥麵子是啥玩扔,看上去就跟廟裡燒香剩下的香灰似的。
但不管怎麼說,天黑前虎柱子的血也止住了,睡覺前吃了那麼一丟丟秦川給他的大煙也不哼哼了,所有人終是落了個耳根清淨。
“你說秦川你也是地,當時你咋不多揣個大煙餅子呢!”馬天放埋怨道。
“快拉倒吧,當時一車大煙呢,你們咋不一人揣一塊?”秦川不以為然。
他用來給虎柱子止疼用的大煙餅子正是當初商震他們誤得了那車大煙時他自己揣了一個。
“那不是違犯軍紀嗎?”錢串兒接口道。
“你還知道?你們都沒拿,你們都是好人,就我一個人是壞蛋行了吧?
你還錢串子呢,白瞎你這個名兒了,見到那麼多寶貝你都不知道拿!”秦川冷哼。
錢串兒不吭聲了。
當時他們所有人都知道那車大煙很值錢,可是他們其他人還真的就沒有動拿那煙的心思。
其實這事也不是象錢串兒所說的要遵守軍紀,而是因為當時大家潛意識裡都認為那車大煙是大家的,那要是自己先動手拿了那就不象話!
“老王叔,你說咱們這就算入關了是嗎?”過了一會兒小簸箕又說話了。
“老王就老王,王叔就王叔,怎麼還弄出個老王叔來?”馬二虎子好奇的問。
“啊,那啥,我管我老王叔先叫王叔,後來又叫老王,他不樂意,我就把他那倆名合在一起了。”小簸箕解釋道。
小簸箕這麼一說,雖然屋子很冷可眾人卻也多少有了些笑意。
王老帽在他們這裡歲數最大,論職位人家原來是排長那職位也最高,彆人都怕王老帽,可王老帽偏就拿小簸箕沒招。
當然了,其實也不是沒招,所有人都看出來了,王老帽其實是很喜歡小簸箕這個孩子的。
儘管他們這些老人都知道,想當初老霍頭沒死之前算計笑麵虎那個綹子時,王老帽在旁邊也是沒少給出損招兒。
不過,這一切終究都過去了,現在打日本鬼子還打不完呢,小簸箕早已經把過去的那點恩怨拋之腦後了。
“老王叔,問你話呢!”小簸箕見王老帽不吭聲便又問。
“我說你這個小孩伢子咋就這麼粘牙呢?”王老帽氣道,“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連長城都過了,這不就是入關了嗎?”
小簸箕“哦”了一聲又沒動靜了,過了一會兒就在大家都有了睡意的時候,小簸箕卻又說話了“老王叔,內功夫我聽這家人說咱們壞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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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時王老帽卻也隻是含糊其辭的“哦”了一聲,顯然,王老帽已經困了。
他們之所以剛才沒躺下就睡著也隻是因為天才剛剛黑罷了。
“他們說咱們啥壞話了?”這時錢串兒就問。
“他們說咱們東北銀最沒出息,被人家小日本給攆到關內來了。
人家西北人是幫咱們來打鬼子的。
他們還說,本來他們家這鋪涼炕都不該給咱們睡的,給咱們喝的粥都白瞎了!”小簸箕又說道。
小簸箕這話說的比較“有水平”,黑暗之中本來有要睡著的便又精神了起來。
人嘛,最怕讓人看不起,通病!
“他家兒子說的還是老子說的,明天我弄他狗日的!”這是仇波說的。
“艸,他們說的那叫屁話,咱們是軍隊,上麵讓撤咱們還能硬挺著?”秦川也不樂意了。
“就是,憑啥這麼說,彆人咱們不管,咱們這些人一路過來鬼子少殺了嗎?
彆看29軍打刀向鬼子頭上砍去挺威風的,那要論起殺鬼子的人數,他們一個排也未必就比咱們這些人殺的多!”陳翰文也不樂意了。
小簸箕的這翻話還真的就是一石激動千層浪了!
“你們都不困是嗎?晚上就喝了那麼點粥,一會兒肚子餓了睡不著看你們咋整?
再說了,人家說那話也是有原因的,原話也不象小簸箕說的這麼難聽。”黑暗之中商震終於乾涉了。
當時那家的父子說這話時商震也聽到了,人家話裡話外也隻是透露出了那麼點意思,卻並不如同小簸箕說的這般直白。
商震說話了,所有人終是不吭聲了。
是啊,這一天太累了,他們又何必跟老百姓較勁呢?
再說了,老百姓沒有怕兵的,其他人一聽商震這麼說便也能想到,小簸箕這小破孩兒終究是有些誇大其辭了。
屋子裡再次安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終是響起了一片睡著的呼吸之聲。
而這時卻還有人在那炕上發出了翻來覆去的悉瑣之聲。
“我說小簸箕你咋不睡?”商震循聲問道。
“我睡不著,白天裡看到的死人太多,我怕做惡夢。”過了一片刻,小簸箕終是低聲回答道。
商震不由得“哦”了一聲,到了此時他才意識到,其實小簸箕也不大,那也隻是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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