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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掃把星(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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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王清鳳在找王老帽他們彆扭的時候,錢串兒和仇波則是正走在了一個高大的城門樓子下麵。

就那斑駁的城牆顯示著這個城門樓子曆史的悠長,而城門樓子上還掛了一個匾額,上麵還寫了五個大字——關外第一縣。

在城門樓的下麵的通道中有老百姓和東北軍的士兵絡繹不絕的穿過。

厚重的城門樓子和揣著袖走路的老百姓無不顯示的這個縣城有著東北絕大部分地區所沒有的曆史。

若不是那東北軍的士兵有拿著步槍的,仿佛這也隻是綏中縣曆史長河中普普通通的一個場景。

人行其中能夠感覺到曆史的滄桑,可並不知道自己也成了這滄桑中的一景。

仇波看了會兒那城門樓子之後說道:“錢串兒,走,下館子!”

錢串則回答:“我沒錢!”

仇波便笑了:“跟哥下館子,啥時候用你掏錢?”

錢串也笑了:“就等你這句話呢!”

兩個人從那高大的城門樓子穿過,最終便往一個掛著幌兒的飯館走去。

快要過年了,他們兩個也進來逛逛縣城。

是的,快要過年了,若按照民國紀年的話,時下已是民國22年,於那九一八事變發生已經整整過了一年。

雖然說錢串兒和仇波的個子沒有變,但是兩個人氣色都很好,身體也壯實了一些。

“二位老總,你們要吃點啥?”在那個人聲嘈雜的飯館子裡,錢串兒和仇波剛剛坐定,便有店裡的夥計前來打招呼。

“來個殺豬菜,再來個熗花生米,一人再來二兩酒。”仇波隨口說道。

“好嘞!一個殺豬菜,一盤熗花生米!”那個店夥計拖長了的吆喝聲便往後台去了。

眼見那個店夥計喊的有意思,錢串兒和仇波臉上帶著笑意又對視了一眼,這才打量著這個飯館子。

因為要過年了。到縣城裡購買年貨的人很多,所以今天這個飯館子裡吃飯的人也很多。

不過錢串兒和仇波馬上注意到了鄰桌的一夥人,因為那夥人有六個竟然也是東北軍的,看那一個個麵酣耳熱舞舞紮紮的興奮勁兒,顯然喝酒已經喝了有一會兒了。

而這時對方也注意到了錢串和仇波,其中還有一個人向他們兩個點頭致意了一下。

東北的人嘛,大多數性格外向且自來熟,更何況他們還都是穿軍裝的。

在綏中這裡的駐軍也隻有東北軍的一個團,儘管互相不認識,那也肯定是一個團的,所以那個人就把仇波和錢串兒當成自己團的人了。

“我看咱們倆也上那桌也湊合下得了。”仇波笑著低聲說。

錢串卻翻了仇波一眼回道:“快拉倒吧!你看他們菜都快吃光了,你把那殺豬菜分給他們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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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了,咱們現在啥地位你不知道啊?”

錢串兒這麼一說,仇波便接著笑不再言語了。

菜上的很快,那個店夥計前腳走後腳就把菜往上端了。

隻因為這兩個菜都是現成的。

熗花生米固然不用說,那就是一個冷盤,什麼時候都有。

而這家飯館子正是以做殺豬菜在縣城聞名的,那12印的大鍋裡的酸菜、五花肉、始終在“咕嘟”著,而大鍋裡又扔了些大骨頭,所以那是老湯,灶坑裡的火是從第一個客人上門一直到晚上才會熄的。

仇波和錢串現在也是一起扛槍的夥伴了,更何況大家在一起已經一年多了,自然不會互相客氣,兩個人各自吃會兒菜又喝了一口酒,然後仇波才笑道:“這殺豬菜裡咋放的是五花肉呢?”

錢串兒詫異:“殺豬菜裡有大肥肉片子不對嗎?”

“要是血脖肉那才正宗。”仇波笑言。

聽仇波這麼一說,錢串兒也笑了。

仇波歲數大,已經二十四了,錢串兒歲數小,今年也才到20。

不過仇波所說的錢串兒是懂的。

東北殺豬菜名字的由來,那是指東北人家養了一年豬,過年要殺豬。

而殺豬的方法就是用浸刀(殺豬刀)從豬脖子的側下位捅進去,直接捅斷豬的大動脈,旁邊還有人用盆接豬血的。

由於豬血是從豬體內放出來的,刀口在豬脖子的位置上,所以那塊肉就沾了血是紅黑色的。

殺豬於大多數老百姓來講是個大活,自家一年養一口豬,誰也不可能為了殺隻豬再去請個職業殺豬的來。

可自己又搞不定怎麼辦呢?左鄰右舍自然來幫忙。

東北人熱情,來的都是且(客人)。

有殺豬的,旁邊有摁豬的,豬殺完之後有禿嚕毛的,有用根筷子翻肥腸小腸把裡麵的汙穢之物用火堿和水洗去的。

大家都是如此的忙碌,那麼作為主人家肯定要招待人吃飯的,這時候就要吃殺豬菜。

隻是那好肉誰又舍得給客人們吃?那都是留著自家過年的,而給幫忙的客人們所上的菜裡的肉,用的都是血脖肉和大肥肉片子。

吃大肥肉片子那是為了過癮,血脖肉由於沾了豬血,品相就不是很好看。

所以所謂的殺豬菜就是指酸菜燉血脖肉、血腸。

血腸那都是後下的,鍋一開就下,一咕嘟也就熟了。

東三省的冬天外麵冷而屋裡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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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像現在這樣的飯館子,那土爐子在嗚嗚的燃燒著,火牆更是被燒的滾燙。

再有熱乎乎的殺豬菜,喝著燒刀子的酒,錢串兒和仇波很快吃出了汗,連頭上的狗皮帽子也戴不住了,兩個人便把帽子摘下來,放到桌上。

他們兩個人尚且如此,旁邊那桌喝的更是如此,一個個已經喝得興高采烈吆五喝六了!

東北人說話本來嗓門就高,何況在這種飯館子,錢串兒和仇波兩個人也不多說話卻是淨聽旁邊那桌兒說了。

仇波錢串兒他們兩個都已經是老兵了。

尤其是自打九一八事變以後,他們夥的那些個人一路撤到這個綏中縣,路上可是沒少和日軍作戰。

而當他們從寧遠城那裡回來之後可是一直就在綏中了,雖然說他們休整已經快有一年了,可是那親身經曆的事情又怎麼可能忘?

不過,經曆多了人自然就穩,他們也隻是旁聽。

而他們兩個一聽那桌的人說話就知道,目前那夥人可還沒有和日軍打過仗呢。

因為,那桌人所說的話都是聽說,聽說前年九一八那天如何如何,聽說哪支部隊與日軍作戰打得如何慘烈,聽說日軍屠殺了哪幾個村子,老百姓被禍害的夠嗆。

聽說的,雖然聽起來也很觸動人心,但是那也隻是聽說,那都是故事。

而錢串兒和仇波那已經是親曆者了,雖然他們兩個都沒有什麼文化,可是聽著那些沒有和日軍作戰的士兵說起這些事,便有了一種曾經滄海難為水的感覺。

作為老兵沒人願意去回憶過去的事情,因為一回憶過去的事情就會想到自己那些失去的同伴。

錢串和仇波之所以能一直聽下去,那是因為他們感覺這些士兵還是不錯的,想著的都是如何上陣殺敵。

可就在仇波和錢串兒碗中也隻剩下最後一口酒的時候,他們忽然聽到鄰桌有一個大嗓門的家夥說道:“我說你們彆總聽說聽說的,馬上咱們就要上了,寧遠都丟了,馬上就輪到咱們綏中了!一個個說的好像真事兒似的,你們見過嗎?你們沒見過!”

那人說話已經有些口齒不清了,顯然已經有點喝多了。

“彆吹牛逼,好像你見過似的!”東北人愛咋唬也愛抬杠,喝完酒更是如此,那個士兵一說完,旁邊便有同伴拿話懟他。

“我是沒有看到你們說的那些事兒,但是我知道有的人看到了,而且就在咱們綏中!”那個大嗓門便又吵吵。

“誰?咱們團可是沒打過日本人呢。”他的同伴便問。

“掃把星啊!”大嗓門大咧咧的就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喝酒之人酒精上腦之後,沒有人會注意旁邊的情形,而這時本來已經站起來打算去結賬的仇波臉色就變了一下。

他也不去解賬了卻是又坐下來便和錢串兒交換了一下眼色,兩個人不動聲色的就又開始聽。

注:舞舞紮紮,東北話形容動作誇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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