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4章鎮歲法會“所謂法會,福會,便是驅祟物,布福澤。”“若是一地因風水不好,陰氣過重,滋生邪祟,不利生人,那便要驅散了邪氣,這樣的,便叫福會。”“而若是一地先生了邪物,時時作亂,再好的風水也不好了,邪氣怎麼也驅不儘,便要將邪物驅走,或是直接鎮在那裡,以免傷人,這就叫作法會。”與轉生者們坦然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胡麻回胡家老宅來的腳步便顯得輕快了很多,回到了老宅裡,便問起了相應法會之事。這一點倒是簡單,無論是老算盤,還是妙善仙姑,又或是妙善身邊的小鬼豆官,全都知曉一二。拚湊起來,那就是精通了:“二者雖有區彆,辦起來倒也有共通之處。”“說到底,關鍵便在於一守一遊一鎮,三個關鍵少不了。”“一為主祭之人,立於壇間,驅邪鎮祟。”“二為請來周天護法神明相護,繞城而走,護持百姓。”“三為設下鎮壇之物,確保可以壓住城下的東西,以免它造起了反來。”“……”“這些東西倒是有。”胡麻聽了便道:“那就這麼辦,守壇的自然便是我,遊壇的便是請那些好朋友來擔任,至於鎮壇的,這沒得說,請來十二鬼壇,什麼都鎮住了。”老算盤忙道:“十二鬼壇承受天下香火一百五十年,自是什麼都壓得住,但你確定能請來?”胡麻點了下頭,道:“國師請十二鬼壇,是借了我的道行,他的方法我記在了心裡,那種微妙的聯係,也還在這裡。”“若這樣……”老算盤沉吟了良久,低聲道:“那重要的事情,其實便隻剩了一件了。”“說服十姓,移走祖祠。”“……”“哦?”胡麻向他看了過來,十姓祖祠,可是十姓在這上京城裡的根基,胡家都在其中。“十姓祖祠與十二鬼壇,二者隻有一種可以留在上京城。”老算盤也知道這些話說出來影響太大,有些小心,低聲道:“說白了,無論是十姓祖祠,還是十二鬼壇,都是承受天下香火,壓著上京城之用。”“如今的上京城,滿是紫氣,幾乎占了偌大天下的一城份量,為何凝而不散?”“便是因為有十姓祖祠壓著。”“但十二鬼壇被你請了回來時,這份量就過於重了,十姓祖祠要騰地方才行。”“國師辦法會的時候,可以不考慮這件事,是因為他要將上京劃出人間,不用擔心二者對衝,但你辦這場法會,卻是要讓白玉京留在人間,那麼這個問題,便不可避免。”“……”“那我會去找他們說說。”胡麻低低呼了口氣,便將這個話題跳了過去。“這麼大的事,怕是沒法好好說啊……”老算盤心裡有些擔憂,總覺得這等大事,十姓不可能輕易答應,遷走祖祠,某個程度上,可與遷墳差不多了。但見胡麻已定,便也打起了精神來,低聲道:“這樣,便隻有一件事了,這場法會,該有個名字!”“國師辦的法會,是國師的,你接了手,這法會便是你的,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法不靈,所以,為這法會取上一個名字,是很要緊的事情!”“……”這倒讓胡麻有些詫異了,微一沉吟,抿起了嘴角道:“那便叫鎮歲法會吧!”“鎮歲……”老算盤深深看了胡麻一眼,低低答應了下來,太歲再如何,對大羅法教,對這世道而言,也仍然是神。這場法會的名字,可謂是大不敬。雖然法會本身就是為了鎮壓上京城下的東西,但對著鬼神之事,往往哪怕做了,也要說的好聽一些,驅鬼要叫請神,治鬼要稱安祟。胡麻倒不以為然。鎮歲鎮歲,要說不敬,可是胡家先祖早就這麼乾過了。況且,這一次的法會,規格上按著正常法會的樣子來走,但內地裡,卻還是要看鎮歲書上的法,也即是二鍋頭之前提到的,鎮歲書上所記載的最後一道法門。做好了一應安排,胡麻便於第二天早上換了乾淨衣裳,徑往十姓祖祠而來。知道了這城下有那麼古怪的東西,自然睡不安穩,便是走在這街上,也會有種小心的感覺,仿佛怕踩踏地麵太重了,驚動了地下的什麼東西一般。上京城裡,還是像之前一樣繁華,街麵人擠人,一張張臉滿麵笑容,帶著一種刻意的熱鬨。隻是如今觀察著,倒像是這些不知究底的人,也會有那種本能的小心一般,腳掌都踮起了半個,全都踮起了腳掌趕路。想到了老算盤的提醒,胡麻心裡明白:“國師一走,王家也逃了,這上京城已經不那麼安穩了。”“如今這上京城裡的百姓,還隻是踮起了半個腳掌,等他們一點一點,開始隻用腳尖走路的時候,下麵那東西便也要壓不住了。”“……”這場法會必須要辦,十姓祖祠,也一定要遷走。胡麻知曉此事不會好辦,但也做好了準備,卻沒想到,來到了十姓祖祠之前,便看到了無數的挑夫,轎夫,力夫,都已聚集在了遠處,幾位主事,坐在亭中。遠遠見了自己,便微笑著招呼,請了自己去往亭裡飲茶,還客氣的給了一盞。“幾位世伯聚集在這裡,所為何事?”胡麻也客客氣氣的坐下,飲茶之前,便先笑著問道。場間他能認得出來的,便隻有養命周家的主事周知命,另外有一個打扮的得花花綠綠,看起來與趙三義一個風格的,應該是神手趙家的主事趙七指。其他幾人,便是沒見過,也能大概的與祝家、孫家、陳家對上號,王家主事已經逃了,張家孟家不存,其他人皆到了。而見著胡麻客氣,幾人也笑道:“我們是來請香火的,正等著跟你說一聲。”“請香火?”胡麻著實一怔,有些詫異他們說的請香火,是不是跟自己想的一樣。“不錯。”那周家主事周知命笑了笑,道:“二十年前,都夷斷絕了血脈,十二鬼壇也瀕臨碎裂。”“這天下不能沒有定著香火之物,所以洞玄國師自我們十姓各門裡,借了一支香火,於上京建了祖祠,借此壓著天下氣運,也讓這世道二十年來,不至於天崩地裂。”“但有借有還,如今到了時候了。”“我們這次,便是想要將各家裡的香火,請回族中供奉,不趟這上京城的渾水了。”“……”這話說的坦然至極,實誠至極,但胡麻一個字都不信。隻是略一驚訝之後,端起他們推到自己麵前的茶,慢慢的喝了一口,然後抬頭。喝了這茶,便代表著自己是以胡家主事的身份跟他們對話,不想聽虛的,而是要實實在在的講出真話來。趙家主事笑了笑,道:“城外有個很聰明的人,他說服了我們,所以我們不趟這趟渾水了,正好把地方給你們騰出來,也好看看你們的本事。”“很聰明的人?”胡麻見了十姓的反應,倒頓時心間大奇:‘猴兒酒?’“國師已經願賭服輸,自甘退走了,我等本就是觀禮,自也不會橫生枝節,隻是胡家小友攬下了這份差使,倒該小心一些。”那位周家主事,仿佛看出了胡麻的詫異,笑道:“再有數月,便是七月半了,石亭之盟乃是早就約好之事,如今看看十姓,已經少了幾家,隻望胡家小友莫要耽擱了才是。”聽見他們提及石亭之盟,胡麻心裡的詫異勁兒便更古怪了。如今,國師已經敗走,那石亭之盟還有存在的必要?而麵對著胡麻,周家主事隻是淡淡笑了一聲,道:“胡家小友,這世道有三類人,一類隻為了自己,光想著拿好處,不出力的;”“一類是隻出力,沒有好處可拿的;”“再有一類,便是又拿好處,又出力的。咱們早先想過要做第一類,但最終到底,還是做了第三類人。”“二十年前十姓與國師定下了石亭之盟,內中諸多規矩,如今都已成了笑話。”“約好了十姓有事說理,不動刀兵,但這規矩,卻被孟家的人給破了。”“說好了便是遇著險事,也要互保血脈,但這規矩,已被國師親手打破了,當然,說是你來打破的,也不算錯。”“但雖多是這等規矩,卻也有幾條是有利於這天下的,便如:監守天下,不得生亂,讓這天下穩了二十年,也續命了二十年。”“再比如不可私下接觸那些凶物,以免亂了天地壽數。”“當然這一條,卻也被王家打破了,這也是國師一敗,王家主事,毫不猶豫棄家而走的原因,十姓便等於又少了一姓。”“不過,如今說到底,卻還有一條,那便是十姓香火,同鎮天下,如今咱們既然決定了要將香火遷走,便也代表著石亭裡麵定的規矩,便算是全都抹掉了。”“但規矩是規矩,石亭之盟裡的約定卻還在,胡家鎮歲也好,鎮祟也罷,隻要終於不再缺席,大家論起來,便還總是一條道上的人……”“石亭裡麵約的事情,無論結果如何,最後也是要見上一句話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