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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寶的紡織工業園區裡,原本熱鬨的棉紡織廠如今大多數車間都是靜悄悄的。再也沒有過去的喧囂聲。
如果你進去的話,就會發現很多車間裡是空蕩蕩的,設備不翼而飛,隻留下了基座。設備在幾周前已經全部拆卸之後送往臨高的機械總廠進行全麵整修翻新, 準備運往廣東。
一些新設備已經陸續到達,開始安裝試運行。
黎山對新設備非常關心,因為這套新設備是按照他搞得工藝流程“設計”的。具體落實則是鄒標。
幾個月前,在確定要在廣東進行“產能擴散”之後,示範廠的舊設備全部準備出售的時候,黎山就拿出了一份紡紗機械的需求方案給鄒標。
不過鄒標看了以後便提出了疑問:“設備不難, 現在的機械廠都能製造。但是這裡麵有點點小問題,54型紡紗機是全電型號,轉速12000r/in, 而我們隻能做4500r/in的東西,或許達不到每小時15公斤的產量。”
“你說的是細紗機的錠速,54型不僅僅指機器,它是一整套工藝流程。彆的行業怎麼樣我不知道,但紡織業中工藝流程和轉軸轉速沒有絕對關係。而且很多流程並不是必須的,雖然會影響到產量和質量。用54型工藝和我們要做54型中的細紗機是兩回事。“54型工藝的清棉由二道改為單程,並條由三道改為二道,這一些工藝跟轉速並沒有直接關係,然而是能夠大大節約時間提升產量的,我想你也知道吧?”
其實就是相當於將原先外圍工序中交由機器做的事情分撥給人,雖然社會生產率下降, 但單論機器的產量卻提升了。不過對於原先沒有機器的農業社會來說,已經是飆升了。
“這我知道, 但是錠速對產量的影響很大,我隻是給你打個預防針, 或許成品無法達到預期。”鄒標說。
現在已是二五式環錠紡機器運行的第二周。黎山與鄒標在紡織廠內觀察新式機器的生產情況,今天程米憐也過來參觀了。
二五式環錠紡是參照54型工藝流程製造的, 以蒸汽動力為驅動力, 每千錠每小時產量大概在13~15公斤左右。
“看來,實際生產中並不能一直達到15kg的產量。”鄒標通過生產記錄表得出了結論。實際穩定的生產效率大約是13公斤。
總體而言比他估計的好很多。54型是舊時空早期國產紡紗機,黎山的需求雖然基於54型,但並不是完全按照54型來,還有一些65型工藝流程的部分內容。
“雖然紗錠轉速是影響產量的因素,但不是唯一因素。就比如羅拉速度、卷裝大小、紗線號數等等,一樣會影響產量,產量並不是僅僅一個錠子轉速就能決定的。”黎山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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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這個產品和54型工藝有區彆麼?”程米憐問道。
“雖然錠速不是唯一因素,但是轉速低,產量和質量還是差多了。舊時空標準的54型紡紗機生產20英支紗每千錠時25kg,而我們生產14英支也才堪堪每千錠時15kg。”鄒標把記錄放回去後說道。
“英支?”
“英國佬的一個度量衡,解釋起來很複雜。你隻要知道國際棉織品交易中,支數越高成本越高,紗線越精細就行了。上等鬆江布的支數在14s-16s左右,而紗線越粗,產量越大。”黎山抽了一卷成品拿到眼前觀察,說實在的這個放在舊時空一般都是做牛仔褲的,還是那種比較粗糙的。
支數越高,紗線就越精細,也代表紗線越貴。不過當前情況下, 需求量最大的都是低支紗:如帆布(也就是牛仔布)、防火布、勞保服用布等等。棉製品支數越高也越嬌氣,越精貴,一般都是針織品內衣、高級服裝或者高端床品才用的,有的支數高達80 s。不過這個時代棉製品一般不會做這麼高,因為手工工藝所限,單股頂天了就16s,追求高支布料一般都用絲製品而不用棉織品。
“既然有英支,那是不是還有公支?”程米憐問道。長度有英寸英尺英裡,對應的公製單位有千米等,那自然會想有沒有公支了。
“當然有啊,不過一般都用在毛織品和絲織品上麵。我用習慣了,舊時空棉紡織業受英國的影響非常大,大家都那麼用。換算一下14英支大概20公支,標準54型是33公支左右,比我們精細多了。”
“咱們以後不統一用公支麼?”程米憐想到之前工業口轟轟烈烈的標準化倡議,要求去除所有舊時空的莫名其妙的行業標準--尤其是英製。
“太麻煩了,不就是個稱謂麼?英支符號是s,我們說它是宋支的song縮寫不就完事了?標準這個東西最好彆動,你看工業口到現在標準件還有不少是英製的--這東西的影響力一旦形成,不是你換個時空就能避開的。”
“比如那個奇葩的1435標軌。”鄒標笑道。
“沒錯。標準一旦形成,要改掉哪有這麼簡單。”黎山不願意改掉英製也有這個因素在內,因為太多的技術資料和行業標準都是按照舊時空的英製來製定的。
“不過,企劃院似乎對日產八噸的棉紗生產線有所疑慮,現在隻批準了這兩噸的生產線。”鄒標說道。之前的計劃書是在示範廠建成一個日產量八噸的多條生產線,大約需求錠數兩萬五千錠,不過企劃院對於發展棉紡織非常猶豫。
“企劃院怕的無非就是原料和市場的問題,一五期間棉紡織業就是這樣被取消的的。”黎山說道。
“是,如果兩萬五千錠在理想狀態下開足馬力生產的話,每年需要耗棉1200噸。海南本身幾乎不產能用的工業用棉,先不說我們能不能從外麵收到那麼多棉花,如果除去元老院控製區的內循環,至少還得有400噸產品需要外售。”鄒標說道。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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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噸的棉產品夠二十萬小康人口一年使用了。不過這也是理想狀態下的最大化生產,實際上兩萬五千錠年耗棉不會有那麼多。
“我知道他們擔心什麼,如果說我們避免大規模發展織布工業我還同意,避免發展紡紗就是非常不合理的情況了。”
“在明朝的賦稅製度下,先不論落後於否,海南都有大概六成家庭擁有手工織布機,這是一個相當高的比例。而紡織的特點決定了,大部分時間下織布機都是在等紗的,空置率相當高。”
“一匹布的織布平均要七天,其中紡紗就占了四到五天,織布隻需要一天,剩下六天織布機幾乎就是空置的。如果我們銷紗,能填補這個空置。”黎山說道。
在舊時空,大清所謂的“土布抵禦住了洋布”實際上並不準確,鴉片戰爭前,廣東土布裡麵已經摻有大量洋紗了,手工土布的蓬勃發展其實也是依托於洋紗的進口。但是這個過程卻相當複雜,並不是一句話就能概括的。
“那原料部分呢?”程米憐問道。
“就曆史統計來看,僅鬆江每年外銷1300萬匹棉布,大致每年都有一萬多噸的棉花,並且此時還有很多北方商品棉流入。不過考慮到北方的受災情況,或許我們的棉花需要在印度獲取。”
“問題是,我們如何讓他們不在本地織布,而把棉花運給我們?之前我們也購買了許多印度布。”鄒標說道。這也不是他一個人的疑問。曆史上印度布是很有名的,如果歐洲人願意購買印度布,那他們就會本地加工,而不可能將棉花運過來。
“咳!莫笑安可能收了誇克窮的賄賂,但我沒有證據。”黎山開玩笑地說:“根據殖民貿易部的《貿易年鑒》上的數字,我們采購的印度棉布離岸均價大概是每匹2元左右,而鬆江布離岸均價要便宜的多,隻有0.5元。當然,我們進口的鬆江布在質量上要遜色於印度棉布。”
“嘶!那元老院之前不是多花了好多錢?”程米憐頗為驚訝道。他聽說學校用的都是印度布。這麼多年這麼多學生,那得多少錢!
“這倒也未必。從曆年進口棉布數字看,鬆江布和印度布我們都有大量進口,低端未經染色的鬆江布的進口比例是所有紡織品中最高的。隻能說應用場景不同,各有不同的市場。”
“但印度布離岸價格高,不也意味著棉花離岸價格高麼?”鄒標問道,“如果我們要進口印度棉花,價格太高必然競爭不過本地棉花。這樣的話我們的棉花進口隻能以國內為主了。”
“在平常年間,或許印度棉真的沒有國產棉便宜,不過現在北方戰亂,農民恐怕很難安心的種植棉花。原本中原和黃淮的產棉區是否能指望還要打個問號。所以國內的原棉價格必然會上漲。我們進口印度棉未必會虧。就算虧一點也沒什麼問題。隻要我們能進口到原料,以我們的生產效率很快就會把成本壓縮到最低,到那個時候我們再往印度傾銷,很容易壓垮其本地手工棉紡織業。繼而把棉花價格打壓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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