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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海女眼巴巴的看著突然降臨到草棚裡的“倭寇老爺”隻見他一副神情凝重的摸樣,似乎要為潘氏診治,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半響,才有一個海女跪著哀求道:“老爺,求你救救她吧!她為了要養活全家到現在都沒有嫁人,要是死了全家都活不了了。”
“不礙事,我能治好。”馮宗澤說道。切開引流術對醫護人員來說是很簡單的外科小手術。特彆是他們現在還擁有磺胺這樣的抗生素的前提下,治好並不困難。
馮宗澤早在許多難民身上練過刀,實行起來運刀如行雲流水一般,三下五除二就完成了手術,插入引流條,撒上消炎粉――以他的經驗,磺胺消炎粉差不多就是“神藥”消除傷口炎症有奇效。
果然,雖然他開始動刀的時候海女們一陣騷動,但是看他手法嫻熟,又是放膿又是敷藥,結束之後潘氏也變得安靜下來。知道“倭寇老爺”的已經為她施展了醫術,不由得感激涕零,連連行跪拜大禮。
“現在不要緊了,你們先照顧她三五日她就好了。”馮宗澤用朝鮮話說道“我關照廚房給她開病號口糧。”
所謂病號口糧是救濟口糧中的一種,專供病號傷員。其中不含番薯粉,完全由米粉和澱粉構成,另包括少量的蛋白粉。用來煮成糊糊,營養豐富又容易消化。
馮宗澤看了一眼海女們,自從被俘之後,他看到俘虜們個個衣衫單薄,就關照從倉庫裡給她們每人一身供給難民的棉衣。
說是棉衣。其實裡麵絮得是蒲絨,絮得數量也不足。保暖性很差。但是對於還是一直單衣真空勉強捱過冬天的海女們來說,這已經是能暖到心窩裡的好衣服。
眼見著“倭寇們”給棉衣,每天糊糊管飽,又給治病。海女們除了感激涕零,心中又直犯嘀咕。這些奇怪的“倭寇”到底要乾什麼?
若是瞧上了她們的身子,被俘到現在也有好幾天了,又不叫她們去陪宿,隻是關押著。每天派人來問很多問題。
而且她們漸漸的也發現了端倪:這些“倭寇”其實是〖中〗國人!因為他們在彼此交談的時候說得是漢語。濟州島上有很多元明流放犯人的後裔,有的人依然能夠說漢語。海女們多少也聽過。
難道他們是大明的海盜?但是這裝束也太奇怪了。
海女們開始在內心犯嘀咕,但是原本心中的畏懼和抵觸已經消散了不少。大家已經覺得,不管他們是倭寇也好,大明的海盜也好,他們並不是壞人――至少對他們這些窮人來說。
馮宗澤看時機差不多了,就將海女們釋放回家了。不過他關照她們,去把躲在附近山上的村裡人都找回來。
“我們不搶東西,不燒房子,更不會搶女人。”馮宗澤說著,看到跪在下麵的海女們有人露出了笑意。“隻要大家回來給我們乾活――給我們乾活的,我們都給糧食。”說著他拿出一個褐色油紙包。這是這些天來海女們非常熟悉的東西:救濟口糧。
為了給她們熟悉這種口糧,以便有朝一日達到米軍在二戰期間的c2那樣神奇的威力,這些天來一直讓海女們幫廚燒火,讓她們充分熟悉這一口糧的外觀和口味,以便將救濟口糧的威名傳播出去。
濟州島的1631年相對風調雨順。沒有發生災情,但是前些年幾乎年年有災,李朝政府不許濟州島的百姓外流到本土半島。救濟亦不及時,餓死不少人,冒死渡過海峽逃亡半島的也不少。活下來的人都是長期遭受饑餓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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漁村雖然有漁獲可以補充食物,但是收購海產的商人盤剝極重,糧食賣高價,鮑魚海參卻不值錢。漁村裡的百姓過得是一種非常慘淡的賤賣貴買的商品經濟生活。
長期掙紮在饑餓線上的人。對吃飽飯有著強烈的期望。亦是最可利用,能夠爆發出最大破壞性力量的一種動機。馮宗澤用得手段不新鮮。但是一樣有效。
海女們釋放出去沒多久,很快就把逃亡到山裡的村裡的百姓們都給動員回來了――大多數人家原本就是身無隔宿之糧,又斷了每天的漁獲,躲在山裡早就捱不過去了。現在聽說來得“短發倭”來招撫,也就下山了。
馮宗澤等百姓們都回來,專門到村裡開了個會,要村民們繼續出海捕魚撈取海產,隻不過獲得的漁獲要全部出售給他們:用糧食和其他日用品支付貨款。
百姓們當然願意――不願意他們也沒有選擇:商人們顯然不會再到這裡來收買乾貨,除非他們拋棄家業背井離鄉的逃走。
先以經濟利益誘惑,再從量變到質變,這是元老院的民政工作的一貫辦法。
處於饑餓絕望中的老百姓是最現實的,誰能讓他們吃飽飯,有衣穿,他們就會追隨誰,哪怕隻是一張遠期支票,隻要你描繪的出色,照樣能拉起隊伍來。
馮宗澤毫不懷疑在他們的潤物細無聲之下,從漁民村很快就會走出本地的第一批帶路黨。
樸德歡和樸德猛兄弟和十幾個被特偵隊抓到的俘虜一起送到了城山。
兄弟兩人一路上昏天黑地,擔驚受怕。不知道這夥奇形怪狀的倭寇準備把自己帶到哪裡去。按照那些島上流傳的恐怖故事,倭寇抓了俘虜之後要開膛破肚,用人心下酒;就算不那麼恐怖的故事,也得被帶回〖日〗本去奴婢。
相對於前者,後者對這兄弟兩人還好接受一些:反正在濟州島也是當奴婢。隻是擔心語言不通,恐怕很難過日子。當然樸德歡心有不甘:畢竟弄地準備蓋房已經hua了他不少積蓄。要是給虜到了〖日〗本,就得一切從頭開始了。
終於被揭開頭套安置下來之後才發覺自己到了旌義縣城――他們曾經受濟州監營的差遣到過這一帶。更讓他們吃驚的,旌義縣城已經落到了倭寇的手裡!城裡城外,到處是背著“鐵炮”的短發短衣的倭寇。
暫時沒有離開濟州島讓他們心情稍安,俘虜們被統一按照到旌義縣城。濟州島前指在這裡辦了一個“學習班”準備大舉培養本地帶路黨。
捉到的俘虜經過甄彆:反複的審問,直到俘虜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部供述出來――不僅有當地的情況,還有每個人的自身。
馮宗澤每天閱讀審俘報告,檢查其中是否有可用之才。樸家兄弟立刻進入了他的視線。
樸家兄弟是官奴婢出身:被壓迫的底層,而他們又是中人出身的政治鬥爭中的犧牲品,從過去的少爺淪為比白丁還卑賤的**,身份地位和生活上的巨大的落差隻會給他們對現有的體製產生巨大的仇恨。兩者加起來,那是典型的“苦大仇深”。
馮宗澤知道,這類人的仇恨是全方麵的,恨意是扭曲的。雖然因為個人的力量太渺小無力改變,隻能安於現狀。但是一旦有機會給他們報仇,他們爆發出來的力量是極具破壞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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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猶豫的叛賣和痛快淋漓的複仇。馮宗澤心想,這太完美了。
也許他們不是合適的建設力量,但是在充當帶路黨,破壞舊世界舊秩序上會不遺餘力。
更為出色的是,他們是中人子弟,受過良好的教育,能書寫閱讀漢字――就是不會說。
比起首鼠兩端的當地小吏,樸家兄弟的潛在價值更令他欣賞。
當然,這樣的人在他們接收的旌義監營和各屯所的官奴婢中應該也有。不過能夠馬上運用於濟州的倒是隻有他們兩個――濟州島三城中,濟州城的價值最大,隻等兩縣的局麵稍穩定,立刻就要拿下來。
馮宗澤決定親自來做這兩個人的工作。
在反複閱讀了他們的材料之後,馮宗澤把樸家兄弟叫到了審訊室。
隨口問過幾個簡單的個人問題之後,馮宗澤問道:“樸德歡,你多大了。”
“小人二十了。”
“婚配了沒有?”
“沒有……”樸德歡不安的說道,不知道這倭寇老爺問這個乾什麼――這幾天他已經感覺到了,來人絕不是倭寇。他們說漢語,寫漢字,十有**是大明來得。
但是大明的人,絕不是這副摸樣。樸德歡還記得自己少年時候隨父親入值上衙的時候,見過大明來得使者。不管是官服便服,官吏還是奴仆,都沒有髡發的,更不用說這種奇怪的對襟小褂了。
“二十歲的人,不小了。怎麼沒娶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朝鮮的士大夫們都是儒家信徒,信奉儒家典籍到僵化的地步。樸德歡既然是中人子弟,受過教育,這套學說肯定早就深入他的內心了。
這一問,把他最近籌備婚事的種種艱苦煩難都從內心深處激發了出來,又由此想到了死去的親人們,特彆是死在路上的祖母和母親要他“傳宗接代”的往事。不由得眼圈一紅,強忍著說道:“小人是官奴婢,嫁娶非自身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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