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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糖i的利用。其實做酒精有點浪費,完全可以釀酒。徐聞這裡不少酒坊都用這個。”
北煒說:“我隊裡的薛子良,他會做很多洋酒。上次他就和我提過,甘蔗廠的糖i能用來做朗姆酒――”
“這個好,”文同趕緊說,“朗姆酒的經濟效益可比酒精大多了。”
北煒卻不這麼看:“酒精是不是在工業上更有用?”
“是的,但是酒精隻要含糖含澱粉的東西都能做,朗姆酒可非得糖i做酒的事情,可是也不知道怎麼著手,你要有技術人員可就太好了。”
北煒說:“那我回去之後就把他派來。”
常師德笑道:“朗姆酒這玩意一出來,返銷歐洲不成問題。和他們扯蛋的時候聽過,古巴和巴達維亞當年都是朗姆酒的主要出口地呢。”
“糖i做了朗姆酒之後省下來的東西還能繼續提煉其他副產品的。”文同說,“怎麼也比單獨做酒精好。”
於是在徐聞籌建朗姆酒廠的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畢竟把糖i運到臨高去處理實在太不方便了。
晚上文同起草了給執委會的報告,申請運來一台蒸餾器,同時暫時借調薛子良來華南糖廠指導工作。
在興致勃勃的談甘蔗副產品利用的幾個人都沒有意識到華南糖廠的投產所帶來的影響有多巨大,從某種意義上說它甚至超越了穿越集團在臨高搞得種種建設。這是一家完完全全向大明的普通百姓開放的工廠,機械化、產業化的大規模生產所帶來的便捷、高效和廉價,給所有接觸這家工廠的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它帶來的後果,也比任何人預期的更快的來到了他們麵前。
海安街。糖業公會會館――海義堂。
這座青石砌就門樓,有著濃鬱廣東風情的建築占據了海安街上的顯著位置。海安街以“甜港”出名,而掌握這個“甜港”,幾乎完全壟斷雷州糖外銷的,正是這會館裡的商人,他們絕大多數來自廣東的潮州、廣州地區。街上的二十多家糖行,無一例外。地緣上的親近加上利益的連接,使得這裡的糖商們非常的團結,共同維護著這塊來之不易的江山。
自從華南糖廠的煙囪冒出滾滾黑煙之後,這些敏感的商人們似乎都聞到了一絲社會即將發生變化的氣味。他們開始不安起來,在茶館,在酒樓,在每一家糖行的櫃房裡,總有著竊竊私語的聲音。
每個人都覺得該做些什麼,但是誰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就算是抱定了以不變應萬變的人,心裡也有些失落,總覺得該有個人出來肯定下他的這個對策。
現在,這些糖行的掌櫃、主事們,都聚集在這會館的花廳裡。這座高大敞亮的廳堂,用料考究,做工精細,全雷州府都找不到第二座來。原本到了每年的這個時候,掌櫃們聚集在這裡,喝著名茶,吃著細點,有時還有歌女的淺斟低唱。議論著今年的糖價。許許多多人一年的辛勞和血汗,到底能得到多少回報,就在這樣的聚會上決定了。
此刻,廳堂裡卻彌漫著一種奇怪的惶恐感,象往常的聚會一樣,廳上擺開了六張八仙桌,上麵擺滿了各種小菜細點,名茶好酒。可是今天這些對飲食起居極其講究的人卻沒有一個人有胃口。各家的掌櫃、管事一個個枯坐不語,有人眼睛轉得飛快,似乎是在計較什麼,也有人穩坐釣魚台,處變不驚的模樣。有人忽然站起來,走了幾步,又一屁股坐了下來,打開手裡的川扇一個勁的猛煽。
“現在好歹也是春天,沒這麼熱吧。”一個胖子受不了身邊人的狂風,說道。
“心熱,不扇涼不下去。”煽扇子的人看起來年輕些。
“熱個屁,上你那裡賣糖的人又沒少,沒來頭心焦什麼?”胖子不滿道。
“現在是不少,以後呢?”煽扇子的人是“日協成”的少東家。他家的糖行是海安街最大的十家糖行之一。
“以後也不會少吧。”胖子依然不緊不慢的說道,“他不賣到你行裡,就賣到我行裡,都是一個行情,有什麼好折騰的?”胖子是“日悅來”的掌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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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怕華南糖廠!”這少東家咽了口吐沫,“你們沒去看他們的廠子嗎?看了簡直就要做惡夢!那大鐵碾子,一個人進去了都得碾成碎片!還有那夜裡冒火,白天放煙的煙囪,象棵鬼樹一樣!”
胖子道:“他是做糖的,我們是賣糖的。我們管他怎的。再者他做得糖再多,不也得我們去賣。你怕什麼?再說他做得糖多了,價格就跌了,對我們是好事――”
“這事要真這樣就好了。”坐在一旁的老者長籲了口氣,“要是他們也想做糖行的買賣呢?”
“這不可能吧?隔行如隔山――”
“難說啊。”老者歎了口氣,“聽說華南的東家都是從廣州過來的,這買賣這麼賺錢,他們豈肯輕易放過?萬一他們是想在這裡直接做‘洋莊’的生意呢?”
這話引起了一陣竊竊私語,這時有人對著中間一直坐著凝神不動的人喊道:
“祝三爺,你是我們的主心骨,拿個主意管管這事吧!”
這位被稱位祝三爺的人年過五旬,五短身材,渾身上下沒有一點酒色財氣的頹唐之感,透著股精明乾練的勁道。他本名祝安,家裡大排行行三,大家都尊稱他一聲“祝三爺”,倒把他的本名掩去了。他家裡開著一家“日義成”糖行,手下還有200料以上的大船十多艘,專門承運糖貨往各地分銷。由於糖利非常可觀,套現又很容易。海上就專有一班海盜劫運糖船隻。祝三爺作為本地的的糖行老板又是大船東,特意組織各家糖行聯合出資立了一個“海義堂”的同業組織,公議每年的糖價,然後從利潤中按大小規模各行撥出一筆錢來,用來交接官府,應酬各方豪強。另外重金招募了不少水師的逃亡兵勇在船上護航,從此丟失糖貨的事情大減,附近的海麵也平靖了不少。此人善謀果敢,公私各方麵都維持得不錯,地方上很有聲望,是這裡的頭麵人物。各家糖行更是為馬首是瞻。
這祝三爺從剛才到現在,一直沒說過話,這會見人指名問他,才開口道:“主意?我哪有什麼主意?人家是正經的甘蔗莊、糖寮的買賣。上不犯法,下不擾民。我們憑什麼來管?”
祝三爺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各位掌櫃,你們心裡想什麼我祝三爺知道:無非是怕人家財大勢厚,到時候要來擠我們一腳,損害了大家的收益。”
有人卻說:“我倒是不怕這個,我總覺得華南廠的糖,怕是有問題!”他一臉憂國憂民的神情,“現在全縣的蔗農倒有一多半都是叫他們去做糖,海康、遂溪那邊也有船來。萬一裡麵有些什麼貓膩,砸了雷州糖的招牌。這飯我們可就吃不成了!”
“不錯!”“日協成”的少東家來了精神,“他們家的糖肯定有蹊蹺!糖寮我也去過,一畝甘蔗能出多少糖總有個定數,去除師傅手藝高下,最後總是隻少不多,怎麼到了他家就能多出來?還能多出這許多?不是摻假就是有妖術!”
“妖術”這詞嚇了大家一跳。說起來轉得飛快,又沒看到一頭牛的大鐵輥的確看起來有些邪門歪道的。半晌,“日悅來”的胖子掌櫃才道:“不會吧,天下哪有這樣的妖術。”
“不是妖術,這糖怎麼憑空多出來的?”
“我哪知道!要真有這妖術,我也想學呢!”
祝三爺製止了嘈嘈。隻問:“各家掌櫃的,最近收進來的糖都驗過嗎?”
各家都說驗過,並無什麼特殊之處。因為華南廠是今年第一次煮糖,所以還特意關照活計,隻要說是華南廠熬煮的糖都要仔細檢查。結果讓他們大跌眼鏡,較早送來的糖還很普通,最近的半個月來,華南的糖比其他所有土糖寮都要好的多,特彆是潔淨程度上就是雲泥之彆――不含任何雜質。
聽了大家的話,祝三爺凝神半晌沒說話。見大家都看著他,才道:“華南廠是怎麼做糖的,這事我們管不著,也沒必要管。我在縣裡打聽過了,他自家名下在徐聞、海康就有近三千畝的甘蔗田,現在還有這許多的代煮分成的,手裡起碼也有一二萬石的貨色了。”他話鋒一轉,“怎麼沒見來賣?”
“是啊,我們也覺得奇怪呢!”眾人紛紛七嘴八舌的說道。隻要不是瞎子,誰都看得出華南廠肯定會是個囤糖的大戶了,各家都派了“跑外”的掌櫃上門去請安,想探探這筆大買賣的意思,沒想到對方言辭雖然很客氣,卻沒有半點要賣的意思。
“他家名下的其他糖寮,也在把糖都往華南送,看起來是沒有賣的意思。倒有在囤著貨準備外銷的意思”
“他們有大船,說不定真有可能。”
“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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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議論吩咐,忽然有個小廝跑了進來,在祝三爺的耳旁說了幾句什麼,祝三爺的臉色頓時就變了。小聲問了一句:“真得?!”
“沒錯,縣裡都在說這事,櫃房都快蓋好了,總不過就這幾天就要開張。”雖然小廝的話很輕,但是近旁的人還是聽見了些許。
“怎麼?是……”
祝三爺麵色陰沉:“果然給你們說中了――華南廠過幾天就開秤!”
這消息猶如一漂冷水潑進油鍋,原本死氣沉沉的大廳上頓時沸騰起來了:
“這是什麼事!太不象話了。”
“想吃這碗飯,連來知會一下的禮數都沒有。華南廠裡都是些什麼無法無天的人!”
“祝三爺,這可不行,這雷州的糖。幾十年來都是我們海義堂的二十一家同業包銷,要是讓他們壞了規矩,以後我們還怎麼在地界上混飯?!”
“是啊,祝三爺你說個話吧,我們二十一家糖行,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決不能讓這華南廠攪了我們的局麵!”
“日協成”的少東家輕搖扇子,得意道:“不勞祝三爺,我有個法子,保管叫他們傷筋動骨。”
“什麼法子?”
“哼,尋幾個路倒屍,乘半夜一總送他家門口去。和衙門裡的李、陳頭兒說好,一早就候著。他若是不報官,就當場拿問他個“隱匿屍體”之罪,若是報,也得把裡麵的掌櫃拿進去。弄進了衙門再使點銀子,讓他們在裡頭吃點苦頭……”
“你這點餿主意就彆拿出來顯擺了!”祝三爺喝道,“你以為人是空著手來得?兩廣總督衙門裡頭讚畫的帖子你拿得到?到時候他帖子一拿出來,彆說縣太爺,連府台大人也得客客氣氣的送出門來。”
眾人有些泄氣,所謂光棍不都勢力。但凡老百姓,除非到造反那天,不管哪行都怕當官的。有錢的老財就更不用說了。何況他們所能接觸到的最大的官也不過是雷州知府,聽說對方有兩廣總督衙門裡的人脈,心裡已經怯了幾分,原本躍躍欲試的勁頭都降了許多。
“再說了,這麼一鬨以後和華南廠仇可就解下了!你知道他們後麵還有什麼來路?”祝三爺說,“光這鐵輥,也不象一般大戶能置備的起來的東西。”
大家的目光都注視著祝三爺,知道他心裡有了計較。
祝三爺一笑:“這事,我們隻能軟來,不能硬搞。依我看,先把他們的底細摸清楚才好,到底是什麼來路,誰是他們的東主,兩廣總督衙門裡的讚畫到底和他們是什麼關係,都得鬨個明明白白才行。”
“三爺說得是!”“日悅來”的胖子掌櫃一拍桌子,“勢力大,我們來軟得;勢力小,我們就來大的。三爺我說的對不?”
“差不離吧。”祝三爺含糊道,“知己知彼麼。”
有心急的已經在喊了:“三爺您就說怎麼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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