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陰險的暗示
第554章 陰險的暗示
好半晌,慈禧才有些不甘地問道。
“袁愛卿,依你這麼說,滕興甫的前鋒軍軍紀嚴整,國內其它部隊都是無法做到的,是這個意思吧?”
對於其它部隊是否可以做到如前鋒軍一樣,不進士氣高漲,還能做到不畏生死,在戰場令行禁止。
毫無疑問,一定是可以做到的,隻不過可能還需要除了金錢之外的一些東西,需要的時間可能更要多一些罷了。
或者,軍中軍法再嚴厲一些,打了勝仗會允許他們肆意劫掠,就如曾國藩當年統率湘軍平定長毛一般施為。
隻是,袁世凱並不願如此簡單回答,他還有許多話沒有引出來呢,可有多少有些擔心,這讓袁世凱心中一時拿不定主意,不由有些糾結起來。
斜了一眼還在糾結如何回答的袁世凱一眼,鐵良在馬背上對慈禧施禮後說道。
“啟稟太後,袁大人所說,臣不敢苟同。”
“並非隻有如袁大人所說那般,無優厚軍餉,軍中就難以維持嚴明軍紀,當年曾文正公統率廂軍,還不是以嚴苛軍紀將湘軍變得勇猛善戰!”
“所以,臣以為,國內綠營一類舊軍,因散漫已久,恐難以改變,可新編各軍隻要初始就實施嚴苛軍紀,一樣能練出軍紀嚴整、勇猛善戰之兵。”
“況且,以前鋒軍如此高的軍餉撫恤,他滕興甫又怎會以一省之力籌措出這許多銀子!他又怎會不清楚這個道理!”
“臣以為,滕興甫這隻是在戰時不得已而為之,如今戰事已畢,前鋒軍隻能有遣散大部兵員這一條路可走。”
雖然在現在跟在慈禧身邊的這幾人中,鐵良的銜職最低,可除了推薦拔擢他的榮祿,無論載漪和袁世凱,他還都沒放在眼中。
況且,有對他寄予厚望的慈禧在側,鐵良麵對載漪和袁世凱並沒有絲毫畏縮,甚至還對坐擁武衛右軍這樣一支強軍而作壁上觀的袁世凱,還頗為不屑。
鐵良已經反駁了他的話,袁世凱不能不開口,忙點頭說。
“回太後,臣也以為鐵大人所說有理,軍中采用嚴苛軍紀,並非做不到前鋒軍那般令行禁止,隻要主將能震懾得住部下軍兵,一樣可做到前鋒軍那般,隻是”
袁世凱稍一遲疑還是說道,“士氣,恐怕就難以同前鋒軍相比了。”
說到這裡,袁世凱咬咬牙,不顧載漪還在這裡,還是決定要給滕毓藻好好下一個絆子,總要在慈禧心中,種下一顆提防、猜忌他滕毓藻的種子。
袁世凱既然打定了主意,索性也就放開了,開始侃侃而談。
“至於鐵大人所說,前鋒軍勢必會因軍餉開支浩大繁重,而要遣散大部分兵員,臣有不同看法。”
袁世凱的話,讓慈禧眉毛不由略微一跳,想要說什麼,隻是嘴唇微張就重又閉上,隻是盯著袁世凱,等著他的下文。
而榮祿和載漪都不由微微皺眉,因為他們都能猜到袁世凱接下來要說的,很有可能就是奕匡狀告滕毓藻的事情,隻是他們都沒有辦法阻止。
榮祿深知這件事已經不能再被提及,否則很有可能會引發大亂,這樣的大亂足以達到要麼大清存,要麼滕興甫亡的程度,這樣事關大清生死存亡的事情,豈可等閒視之,必須做妥善打算後才可施為。
這一點,他已經和慈禧達成共識,現在既然戰事已經結束,就該從容布置,然後在對他滕興甫逐漸削弱其聲望,慢慢施以打壓,從而消除隱患。
總之,在榮祿看來,這個過程越久,掌握一國之力的朝廷準備的就會越充分,對朝廷也就越發有利。
而越是倉促觸及滕興甫,尤其是在如今這個滕興甫在國人眼中聲望如日中天的時候,對朝廷越是不利。
此時貿然再挑起事端,袁世凱明顯是想火中取栗,這讓榮祿很擔心一個不慎,就會逼得滕毓藻不得不做曹操,甚至就是學趙匡胤,也是完全有可能的,現在朝廷可沒辦法阻止擁有數十萬雄兵的滕毓藻。
至於袁世凱,他現在還差得太遠,假以時日,有朝廷的刻意扶持,那時才能和滕毓藻一爭長短。
而載漪和榮祿所想又有不同,載漪沒有榮祿那般心機,他隻是擔心袁世凱胡言亂語,引得慈禧對滕毓藻產生芥蒂,那樣就難免殃及他這個池魚了。
觀察到慈禧表情細微變化的袁世凱,心中不由一喜,對於榮祿和載漪的不滿,他卻絲毫不以為意,繼續斟酌著說道。
“臣以為,興甫手中應該還有許多銀子,足夠前鋒軍的軍費再維持一年半載.”
對於奕匡所說,滕毓藻縱容義和團劫掠,甚至前鋒軍自己也參與其中,以及近期又有傳言說,天津的巨額公私銀兩失蹤案,就是和滕毓藻直接有關這些事,鐵良是深信不疑的。
隻是不知為何,奕匡現在已經不在公開場合提及此事,而慈禧更是絕口不提,這讓鐵良等一眾滿人大感不平,此時袁世凱提及,鐵良哪願放過。
鐵良急著問道,“袁大人,你是說那些關於天津和京城被劫銀子的事情,和滕毓藻有關?”
鐵良的話,讓慈禧和榮祿臉上都不由瞬間變色,榮祿甚至還忍不住看了看四周,以及同樣一臉緊張的載漪一眼。
永定門外的這條大路,雖然並不是很寬闊,可畢竟是京城正南門外的主路,也有六七丈寬,隻要不刻意高聲,尋常人是聽不清他們到底說了什麼的。
而鐵良的話,更是讓袁世凱不由一激靈,忙搖手急著說道。
“鐵大人差矣,我並非此意。”
不待鐵良繼續追問,袁世凱又語態堅決地說道,“興甫乃救大清於危亡的國之良將,怎能做此糊塗之事!”
袁世凱的話,讓慈禧、榮祿,甚至包括載漪在內,都不由暗暗鬆了一口氣,不過他們卻更好奇袁世凱要如何給滕毓藻潑這臟水。
不給鐵良再次開口的機會,袁世凱隨即恨恨說道。
“列強諸國慣以所謂文明之族自居,卻完全就是道貌岸然於外,貪婪殘忍於內的一群殺人放火劫掠成性的強盜,這些人一路所到之處,殘殺我大清百姓,劫掠我官民資財,其罪行令人發指。”
“他們在大清國內劫掠的銀子和其它財物,數額之巨恐怕要以億計。”
“據傳,東局子和天津各署衙內,未及運走的銀子就有上千萬兩之多,都被洋人儘數劫走,洋人的這些士兵手中每人身上攜帶的財物,恐都有價值數百兩之多。”
“如有劫掠到金銀珠寶、名貴字畫、甚至銀票的,恐怕數額會更加巨大,興甫每戰必勝,斬獲洋人聯軍累計遠超七八十萬之多,這些洋人身上的財物,他怎會棄之不顧,自然要收繳集中留作軍用。”
“還有,當時義和團曾經攻進租界,聽說洋人在租界中的所有洋行和銀行都被義和團洗劫一空,還聽說興甫的那一營,甚至還是首先攻進租界的。”
“洋人的洋行、銀行內的財物,前鋒軍未必就肯眼看著義和團都拿走,說不定”
“所以,微臣以為,興甫手中的銀子數量恐怕十分巨大,再支撐一年恐怕都不會有問題,而那時興甫在直隸興辦的那些工廠都會有產出。”
袁世凱又說道,“臣聽說,興甫在上海就有幾家廠子,各個都是日進鬥金.”
袁世凱並沒有說滕毓藻和他的前鋒軍參與天津和京城巨額銀子被劫掠的事情,而是說他從洋人手中奪得,最多也就隱晦表明,租界洋行和銀行被劫一事,滕毓藻有可能參與了一手而已,這樣的指責對於滕毓藻根本就無關痛癢。
可袁世凱後麵的話,卻最為陰險。
袁世凱的話,讓載漪不由又驚又怒,雖然袁世凱沒有說滕毓藻的前鋒軍劫掠公私資財,甚至都沒有提及京城王公勳貴以及富戶們損失的資財,把這些都推到洋人身上,看似把這些事都和滕毓藻撇清了關係,可其用心卻險惡至極。
滕毓藻在洋人手中繳獲的財物,自然無需歸還,自古以來,在外征戰的將領們也沒有上繳繳獲的金銀一說,就是袁世凱暗指滕毓藻也涉及租界洋人洋行、銀行被洗劫一事,這也算不得什麼事。
兩軍交戰,暗中做些見不光的手腳,本就不算什麼大事,何況那些洋行、銀行還是洋人的。
可最可惡的是,袁世凱這是在隱含著告訴慈禧,滕毓藻現在和日後都是富可敵國的存在,這怎會不讓慈禧忌憚。
要知道,朝廷如今每年的歲入,也不過區區八九千萬兩,如今再去出直隸和山東的稅賦,以及北洋三處海關的收益,估計又要少了上千萬兩的銀子,能有八千萬兩的歲入,就已經不錯了。
而滕毓藻手中,卻可能藏有過億兩的銀子。
袁世凱的話說完,榮祿也覺心中一突,他十分擔心慈禧此時會有什麼不妥的說辭,忙說道。
“太後,臣以為,滕興甫給前鋒軍定下優渥軍餉,也是有苦衷的,是不得已而為之,是想,前鋒軍初始成軍就要立刻同洋人接戰,想要迅速做到軍中令行禁止,隻能軟硬兼施,兩手並行,一邊以嚴厲軍法約束,一邊又給以高額軍餉、撫恤以籠絡軍心。”
“以優渥軍餉撫恤提高士氣,以嚴苛軍紀整肅部武,這兩樣一同施展,滕興甫所為十分得當。”
“據臣所知,前鋒軍軍紀嚴苛不下於昔日湘軍,前鋒軍軍中亦有連坐之法,隻是沒有湘軍那般狠辣而已。”
“況且,當年湘軍的軍餉也是要比綠營高一些的,而且湘軍縱兵劫掠,甚至燒殺也是不爭的事實。”
“所以,臣以為,滕興甫的前鋒軍軍餉,他自會操持,朝廷無需操心,隻是咱們編練的新軍,軍餉依然要稍高一些。”
“至於新軍的軍費來源,一是地方補充,二是各地綠營練勇要堅決裁撤,省下的軍費完全可以全部用到新軍之中,所需軍費並不需增加過多。”
見榮祿及時轉換話題,載漪暗暗瞥了袁世凱一眼,隻見袁世凱似乎並沒有什麼心思一般,對榮祿的話連連點頭,而慈禧臉上也沒什麼額外表情,這讓載漪不用心中一鬆。
幾人都開口說話,載漪也不得不拿出點辦法,否則日後他這軍機首輔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也忙說道。
“太後,臣讚同榮大人之言,滕興甫為了大清,不得不采用優渥厚餉,也是有苦衷的。”
“至於新軍編練的軍費籌措,除了要堅決裁撤百無一用的綠營練勇,省下軍費用於編練新軍外,臣還有一議。”
載漪正色說道,“觀列強各國,無不以一國貨幣為國之根本,我大清亦可效仿,不可再將鑄幣之權放於地方。”
“因此,臣建議將除直隸之外的各省鑄幣之權全部收歸朝廷,戶部建立鑄幣廠,統一鑄造銀元發行,這其中的大筆火耗亦可以用以補充新軍軍費。”
慈禧略一思索說道,“端郡王言之有理,哀家準了,這件事亦可作為新政的一項,就以政務督辦處的名義儘快拿出章程來。”
慈禧又轉向鐵良,“寶臣,哀家也以為仲華所言,極為有理,練兵治軍,也不能一味強橫,軟的硬的都要有,這才是老成謀國的妥善法子。”
鐵良也知道,自己隻是想要駁斥袁世凱,想的有些簡單了,忙點頭應允。
慈禧又看向袁世凱,“袁愛卿,這第一點咱們已經說清楚了,關於第二點滕興甫知人善任一說,也不必說了,滕興甫善於識人用人,哀家也是深知滕興甫的手段本事的。”
慈禧略微向後仰了仰,讓自己坐的更舒適一些後接著說道。
“想當初他起兵之初,兵不過千人,將不過寥寥,可他就僅憑《北洋武備學堂》的那批百十人的學生們,就將數十萬前鋒軍支撐起來,那些還沒畢業的學生們,也硬是在他的調教下,如今一個個都成了可戰之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