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達悲劇的根源,並不在他自身,而是來源於他所處的位置。
說句不好聽的話,在這個戰神遍地走,神將不如狗的時代,實力僅僅隻有一流的李達,隻不過是大一點的螻蟻罷了。
若不是李達是曹友萬的副將,以及能夠接觸到糧庫的機密,他甚至都沒有被黑冰台注意的資格。
但恰恰是這樣的身份和權限,葬送了原本無辜的李達的命。
黑冰台就是再怎麼霸道,也不可能拉攏敵方將領時,一上來就用威脅加利誘這種強勢方式,這就算能讓對方屈服,也肯定會心有芥蒂。
首先是在拉攏方式方麵,
但因為李達的位置太重要,又偏偏有個忠心耿耿的堂哥,自身也是很重義氣的性子,普通的利誘很難打動他,所以黑冰台才會如此強勢的威脅李達。
其次,恰恰就是一開始就算計好了,要用李達的死,來為賈詡計劃完成閉環,所以才會不給李達絲毫的尊重。
對於這點,賈詡、白起,乃至是阿青和黃裳都知道,隻有李達自己不知道,隻知道他被賈詡給利用了,徹頭徹尾的淪為了棄子。
對此,李達心中自然也是悲憤萬分,他不明白自己又沒得罪過賈詡,可對方竟布了這個大一個局,把方方麵麵都算計到了,隻為了來逼死自己這個小人物,這是有多大仇多大怨啊?
我李達至於讓你賈詡這麼算計嗎?
李達這也算是享受到了帝王般的待遇,畢竟能讓賈詡這麼認真算計的人,當世也就隻有曹操趙匡胤等少數人了。
這次賈詡逼死李達的手段太下作,第一步就直奔其軟肋,然後威逼、利誘,再加上道德綁架,而硬刀子出完了又上軟刀子,又在徹底取信對方,徹底沒有回頭路之後,在背後捅刀徹底其打落深淵。
賈詡這波操作搞下來,彆說是李達了,凡有點良知的人恐怕都要崩潰,所以李達在徹底絕望後也索性認命了。
不認命又能怎樣呢?大秦兩尊大宗師就在他對麵,他自殺還能保留一絲體麵,若不自殺,對方肯定也會幫他體麵。
無論李達自不自殺,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的,那何不用自己的死,為家人和兒子爭取最後的利益。
對於賈詡的承諾,李達是一個字都不信了,但陳留城內被策反內奸並不止他一個,他死後大秦若是不善待他家人的話,那讓這些活著的人怎麼想?
所以,隻要李達自願死,賈詡就一定會遵守承諾,畢竟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呢,賈詡不要臉大秦還要臉呢。
眼見李達一陣恍惚,做過心理鬥爭之後,踉蹌的站起身來,拔出佩刀橫於脖頸上,阿青忍不住說道:“你還有什麼遺言嗎?”
李達已經看破生死,在他眼中阿青和黃裳,和賈詡都是一丘之貉,所以根本懶得搭理。
阿青見狀繼續道:“其實你的事跡,我們也很同情,若是我夫君的話,他肯定不會這麼乾。
可這件事是賈詡暗中策劃,伱應該也知道,賈詡整個人一向以狠辣著稱,又是皇帝的舅舅,我們也沒有辦法阻止他。
不過你放心,我可以白起正妻的名義向你保證,賈詡承諾你的一定會做到,另外我們也會儘力補償你,你還有什麼遺願嗎?”
聽到阿青竟是白起的正妻,李達眼中這才恢複一抹色彩,畢竟相比於人嫌狗厭的賈詡,白起的名聲可要好太多了。
“先是設計一步步的把我逼死,後又心懷愧疚的想要彌補?你們這算什麼?以為這樣就可以問心無愧了嗎?”
聽到李達充滿鄙夷之言,黃裳頓時心有不快的皺起眉頭,而阿青則是一臉的羞愧難當,直接被懟的的啞口無言。
沉默了半響後,阿青正色道:“你若是不願意的話,我們絕不逼你,至於賈詡那邊,我去為你說情,相信那老家夥會賣我幾分薄麵的。”
此言一出,李達還沒有什麼反應,一邊的黃裳卻是徹底目瞪口呆,急忙勸道:“阿青,你這……”
話還沒說完,就被阿青抬手打斷:“陛下曾說過,大秦取天下一定要堂堂正正,得國不正則國運不長。
賈詡這事乾的太下作,一旦暴露的話,不但會影響到他,也會有損大秦的名聲,況且李達死不死,對大局根本也沒多大影響。”
“可是……”
黃裳還想再勸,可看到阿青堅定的目光後,最終還是把話給咽回去了,畢竟阿青不光是白起的正妻,還是皇後娘娘的師姐,在大秦的人際關係逆天,自己區區供奉還是彆忤逆她的好,否則裡外都不討好。
李達聞言也愣住了,這一刻他相信阿青,以及說出‘得國不正則國運不長’的秦皇嬴昊,絕不是賈詡這樣的陰險小人。
尤其是阿青,對方是個真正心懷正義的好人,他要是拒絕的話,說不定對方真能保住他的命,可思慮再三後李達還是搖頭拒絕了。
見李達拒絕,這下不隻是阿青,就連黃裳都愣住了,顯然都不明白李達為何要放棄這寶貴的求生機會。
對此,李達隻能一臉釋然的說道:“我李達不是不識好歹的人,隻要大秦的許諾能夠兌現,我願為天下一統而獻身。”
這下阿青也徹底沒話說了,之前逼自然會心有不甘,但現在李達自願為大秦統一而獻身,如此的舍生取義、深明大義,又有誰能說出個不呢?
可兩人都不知道的是,李達拒絕並非是因為大義,而是畏懼賈詡事後算賬。
賈詡此人,狠毒且陰險,阿青壞賈詡的算計,他忍下這口氣,但李達可就不一定了,
阿青能保住他一時,卻不可能保住他一輩子,萬一被對方抓住機會的話,賈詡碾死他就跟碾死蟲子一樣簡單,而且還可能殃及池魚、連累家人,畢竟斬草除根、不留後患,一向都是賈詡的行事風格。
正是基於這點考慮,李達心中雖依舊還有恨,但反而釋懷了很多,既然他注定要死,那何不以英雄的身份去死呢,這樣他的兒子就是英雄和功臣之後,未來仕途也會比他更加順利。
“前輩,辜負你的好意了。”
李達一臉真誠的向阿青表達了歉意,他已經看出來這兩個大宗師中,隻有阿青是真的在為他考慮,對於阿青他也實在無法指責對方什麼,隻是希望大秦中阿青這種好人要比賈詡要多。
“你還有什麼話想對妻兒說嘛?我可以代為轉達。”阿青歎息道。
“麻煩轉告我兒,他爹是為大義而自願獻身的,讓他一定要好好學習、好好練功,將來長大後要像他爹一樣做個英雄。”
‘英雄’二字,本該是所有父親對兒子的期望,可不知為何,這兩個字從李達口中說出來,無論是阿青還是黃裳都感到彆扭和諷刺至極。
李達自然不希望兒子像自己一樣,但這樣的勉勵,或許可以讓兒子發憤圖強,就算當不了英雄,起碼也能當個有作為有本事的人,這樣或許可以活的更久一點。
“我會把你的原話帶到,另外你兒子若是資質尚可的話,我可以收他為徒,代你教導一番。”
聽到阿青此言,李達死氣沉沉的臉上,頓時露出狂喜之色。
拜大宗師為師啊,這是多少大家族嫡子,甚至王子都享受不到的待遇,自己兒子若是能享受到的話,那他未來都比自己的終點遠啊。
“多謝前輩,多謝前輩了,大恩大德無以言謝,要不我給前輩磕一個吧……”
說著,李達就準備下跪,卻被阿青給攔住了。
“不用了,為我大秦一統,你自願舍身取義,這是你所應得。”
阿青沒想那麼多,她是真以為李達想通了,自願為大義而獻身,心中出於敬佩之下,才提出收李達之子為徒,以此來補償對方。
李達也知道這點,但他不能說出來,因為沒了這份敬佩,阿青不可能收他兒子為徒,所以隻能一個勁的感謝阿青,而後拔刀就準備自刎。
“等等。”
李達剛準備自刎,卻又被黃裳給攔住了。
“你不能這麼死,”
說著,黃裳從懷中取出一封信,說道:“這是賈詡寫的信,你需要先抄寫一份,然後再自刎,這樣的效果才最好。”
“……”
李達已經徹底無語了,他釋懷的準備自願赴死了,沒想到死前還要被這麼折磨一番。
賈詡老賊,我t謝謝你啊,把老子最後一點的利用價值都給榨乾了,希望你下輩子生孩子沒屁眼,不,你就沒有下輩子。
在心中大罵賈詡一番後,李達還是按照黃裳說的,將賈詡的信抄錄了一份後,就當著阿青和黃裳的麵拔刀自刎了。
看著李達的屍體,阿青心情頗為複雜,她是黑冰台出身,也用過不少臟手段,但從沒有像賈詡這麼的卑鄙,一步步設計的把人逼不得不自殺。
這已經不僅僅是殺人了,還要誅心啊。
這也讓阿青的內心受到極大衝擊,下定決心回去後一定要勸丈夫,讓白起遠離賈詡這個老毒物。
“來人了。”
黃裳出言,驚醒心情複雜的阿青,而後兩人一個閃身就消失在大堂內,緊接著曹友聞和曹友萬兄弟就帶人闖了進來。
當看到李達的屍體,而且還是自殺的後,曹友聞和曹友萬都心中一沉,畢竟這下算是徹底死無對證了,這讓他們怎麼解釋啊?
“大哥,李達還留下了封遺書。”
“快打開看看。”
曹友聞和曹友萬一起打開李達的遺書,而讓他們都沒想到的是,李達在信上竟原原本本的交代了,他如何被大秦以家人相威脅,而後一步步的徹底沉淪,最終不得不配合對方燒糧的一切行為。
在信的末尾,李達將所有的過錯都攬到了自己一個人的身上,並且還真誠的向曹友萬道歉,說他辜負了對方的信任,應該下地獄,但他也有不得不如此的苦衷,希望曹友萬可以不要怪他,也希望這封信可以幫他洗脫嫌疑。
有些話,李達信中雖沒有直說,但其中的意思就是,曹魏已經完蛋了,跟著曹魏死路一條,希望曹友萬可以儘早棄暗投明。
看完後,無論是哥哥曹友聞,還是弟弟曹友萬,心情都有些複雜。
尤其是曹友萬,李達雖是他的副將,但兩人私交極好,差點就結義了,他也知道李達是個重情重義的人,隻是他沒想到對方會因為心懷愧疚而自殺,並用自己的死來幫他洗脫嫌疑。
“算李達這家夥還有點良心……”
曹友聞話還沒說完,曹洪就帶人闖了進來。
在看到李達的屍體後,曹洪好似明白了一切,冷笑道:“曹友聞,曹友萬,你們是來殺人滅口嗎?”
此言一出,曹友聞和曹友萬都愣住了,曹有聞急忙解釋道:“曹洪將軍,這話可不能亂說,我們也是剛到,而且李達是自殺的,跟我們可沒關係,況且李達還留下了遺書,遺書中交代了他的罪行,足矣證明我們兄弟的清白。”
曹洪狐疑的接過遺書,看完之後臉上的冷色更甚,怒道:“你們兄弟把本將當成傻子了嗎?把所有罪都推到一個死人身上,好來個死無對證是吧,憑這種小伎倆也想騙過本將?”
此言一出,曹友聞曹友萬全都徹底傻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