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特殊的語言習慣,如果不是刻意規避的話,幾乎會伴隨一生,很難做出改變。
生人聽了倒不覺得有什麼,但熟人隻要聽到其特定的詞彙,立刻就清楚對方想表達什麼。
女人說不要,雷震說怕死。
這種話對老袁來說再熟悉不過,說不要的最後都嗷嗷的要,說怕死的一定心懷叵測,絕對在給人下套。
因為他清楚,雷總是個老陰逼。
彆看年紀輕輕,各種陰謀詭計層出不窮,而且就沒有用完的時候。
心眼子多的跟小紅魚不相上下,也幸虧這兩口子分開了,如果天天睡在一個被窩裡麵,還不知道都變成啥樣呢。
“我也怕死,比你還怕死。”袁三才脫口道:“隻要是危險的事,我絕對不乾,人生就這麼幾十年,我都走過大半了,後麵的一小半是留著享受的。”
你怕死,我比你還怕死!
一天到晚搞毛啊,這種話跟彆人說說也就算了,沒準真能騙幾個,你跟我說怕死?
好像玩命砍人不是你,背著把狙擊步槍就敢深入戰區的不是你?腦子一抽帶幾個人就敢跑出去端人家雇傭兵總部的不是你?
外麵鬨完了還不夠,回到家之後跟這個鬥,跟那個鬥,簡直就是生死看淡不服就乾的典型。
不是你怕死,是我怕死!
“老袁,俗話說人固有一死,或重如泰山,或輕如鴻毛,你都這個年齡了還怕死?再說了,你是什麼身份,隨意遊走在不同世界的卦門天師,誰敢殺你他就完了。”
“但我跟你不一樣,雖說現在掙了這麼大一份家業,但架不住仇人多,來之前還被暗殺呢,如果不是我跑得快早就死了。”
“再說了,哪個人不怕死?得到的越多越怕死,因為那不單純是死的問題,而是失去,比死更可怕……”
有點強詞奪理,但竟然能自圓其說。
好色是偽裝,怕死是偽行,一個是人格上的,一個是性格上的,如果少了哪個,就像他們失去了耶路撒冷,沒有了靈魂。
對了,還有裝逼跟認慫的切換。
需要表麵認慫的時候,雷震的速度比誰都快;需要裝逼拿捏的時候,他能消滅全世界的衛生巾,包括西方喜歡用的衛生棉條。
“你彆他娘的在這吹牛逼,你要是怕死了,我袁三才從今往後自學外語!”袁三才滿臉鄙夷道:“差不多就行了,有必要這麼虛偽嗎?”
也就是熟人,換個人還真能被唬住。
“彆他媽廢話了,帶不帶我去痛快點,彆婆婆媽媽的。”
“簡單來說吧,老子把這裡坐穩了,以後你直接跟我溝通,有什麼事咱師兄弟商量著來。”
“如果我不在這個位置上,很多事你就難做,哪怕是溝通恐怕也得不到滿意的結果,可哥們就不一樣了。”
“我懂你的難處,也清楚國家的發展戰略,就算再也不講理,大是大非麵前也會跟你保持高度一致,所以你掂量著辦。”
這一通掏心掏肺,算是把話徹底敞開了。
袁三才,就是這個世界跟外麵世界溝通的人,其身份以及職務決定了這個事非他莫屬。
從前是左手跟民調局對接,右手則是跟智囊團對接,成為兩個世界的橋梁。
雷震甚至可以肯定,老袁絕對有一支團隊,專門負責處理兩者在發展過程中出現的矛盾。
“雷震,你這就有點太無賴了。”
“老袁,你怕是沒見過我的無賴吧?這樣說吧,我可以苟活,隻要我苟起來,誰拿我那沒法子,此處不留爺,外麵總是我的世界吧?”
“你實在是……”
袁三才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明明是個老神棍大忽悠,可麵對雷震的時候總感覺詞窮。
因為人家說的對,而且沒法反駁。
打不過,可以跑!
隻要活著,到時候就不是跟他耍無賴那麼簡單了,而是得換著花樣的惡心人,每天朝他家甩大便都能做出來。
“好了,不開玩笑了,說正經的。”
雷震收起笑容,臉色瞬間從無賴變的嚴肅,眼中更是閃爍著精芒,瞳孔深處露出一抹凝重之色。
看到他認真起來,袁三才也下意識收起表情。
“老袁,現在的形勢比較複雜,我能搞定薑老漢,但搞不定上一層的名門望族。”
“當我穩住一切之後,必然得讓家族派、民調局、奇門派按照我想要的去發展,而這必然會跟名門望族的理念出現碰撞。”
“他們需要的先生是聽話的,不需要做太多,隻要按照他們所說的做就可以了,但我肯定得謀求發展,摒棄一些老規矩,這就造成不可避免的衝突。”
“所以我想去一趟,當麵跟他們好好談談,如果能談,再好不過,如果不能談,我就會考慮退出!”
很嚴肅,很認真。
必須得當麵談,絕不是找個人帶話那麼簡單。
會出現各種條件、各種限製、各種規矩等等,想打破名門望族從前對下麵的掌控,總得進行磋商。
最好能談成,哪怕雷震後退幾步都行。
“雷震,你確定要這樣做?”袁三才盯著他道:“壞的不是一點規矩,而是秩序的重塑,你該懂的裡麵的複雜。”
沒錯,改變的不是規矩,是秩序。
原本是從上到下的秩序,如果改變了,就不是從上到下了,會變成上下都以雷震為核心的全新局麵。
下麵的需求、上麵的要求,都得由中間的雷震來完成。
表麵看隻是坐鎮中間,實質上他才是握實權的那一個,上層都得哄著他。
“我懂,但必須得這樣做。”
“如果能讓彼此都滿意,那就再好不過。”
“其實……我根本沒有退路,已經做到這份上了,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走,嘗試跟他們談,哪怕多退幾步。”
雷震深吸口氣,有些煩躁的點上根香煙,重重抽起來。
逆流而上,隻能玩命的往前進,連停下都做不到,否則會被湍急的大江吞噬。
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得對自己負責,得對忠誠自己、支持自己的人負責,否則前麵所做的一切都將付諸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