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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龔霄的都仙道本是東海道統,他讀過的魔道功法比李家看過的還多,李周巍所修的《甲子魄煉戟兵術》本就是梁朝的術法,真要說是魔功差不到哪兒去。
可他心頭才過了這一念,眼前烏焰如雨,見著大昇長戟驟然刺來,那戟上的天光雖然被自己的法器小鏡擋住,可洶洶的烏影一看就不是容易對付的,忙著掐訣散出一片白光。
這白光本喚作【夕白散元】,就是專門對付這類擅長器藝的修士的,能夠化解鋒利之氣,推離法器,管龔霄平日以此術鬥法無往不利,先前也虧了此法抵禦長戟。
誰知現下放出白光,擋在長戟之前,一蓬烏焰立刻從戟上升起,白光如同泄了氣般萎靡下去,大昇長戟突入麵前不說,戟上的天光也脫離了鏡形法器的束縛範圍,燦燦而發。
“鏘!”
管龔霄猝不及防,隻將麵前的道書扯近,書頁無風自動,嘩啦啦噴出清氣來,勉強將長戟頂住,管坎與公孫柏範驚出一身冷汗,連忙馳援。
可李周巍好不容易掌握主動權,豈能輕易讓出,陽離赤雀旗全力催動,五種離火壓下,配合著天門之中飛出的天光,拖住管坎。
而另一方向的公孫柏範擅長的是刀法,才踏前了一步,一柄烏影長戟已經破空而來,刺在他刀上,這披著蓑衣的刀客瞬息對陣十餘刀,抬頭望了一眼,這烏影濤濤的男人已經一戟將管龔霄壓得滿臉通紅,快要從半空中掉下去。
公孫柏範幾乎是草根散修能達到的巔峰了,尋常族修築基都不是他的對手,可他身上依舊有著散修的通病——不識術法,道行淺薄,唯獨靠著一道刀法爬上來,他對上任何人都能撐一撐,卻沒有一星半點的破局手段。
也許他在都仙道當個五六十年的客卿便能脫胎換骨,大鵬展翅,可如今他終究是個散修而已。
如今見著場上局麵,公孫柏範明白自己此次回去不吃幾道掛落也要被責罵一番,管龔霄出了事情就更不得了了!管坎自然無所謂,可他公孫柏範又有何依仗?!此刻必須拚命了!
於是他毫不猶豫地一拍儲物袋,從中立刻飛出三枚紅彤彤的丹藥,落入口中,一咬舌尖,一口精血噴在刀上,頓時有陣陣符文亮起。
就這短短的一個瞬間,李周巍眸子微眯,笑道:
“原來是件輔助的法器!”
管龔霄一向以這道書示人,一與他交手,自然而然就會忌憚這底牌,可李周巍出其不意,一戟將他逼到絕境,這才發現這道書不過是一件輔助施法、釋放水域的法器罷了!
‘那黑鈴才是他最精通的法器!早被鎮在關下了!’
他長戟翻挑,已經破開管龔霄的道書庇護,長驅直入,大昇長戟上天光湧動,燙的管龔霄麵上火焰騰起,滋滋作響。
‘不好!’
這管坎竟然是最意外的那個,老頭顯然沒有想到自家寄以厚望的少門主真就被一戟危及性命,還在施法觀望,當下駭得眼神淩厲,口中立刻凝聚法術。
“嗡!”
值此千鈞一發之際,管龔霄身上彈出一片白色光暈,胸口的符文亮起,將麵上的天光與火焰通通驅離,鏗鏘一聲,同時將大昇長戟擋在外頭。
李周巍半點也不奇怪,畢竟管龔霄這等身份之人,怎麼可能沒有點護身保命的東西?莫說是管龔霄,他李周巍都有三道保命之物!
可他絕不落空,長戟上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鏗鏘卡在那鏡子法器上,管龔霄雖然靠著符籙不曾受傷,可也是氣血升騰,哪有機會反應?
當下那法器掙紮了兩下,被大昇帶回,一戟抽翻,落到天門底下,死死壓住,李周巍來不及乘勝追擊,長戟回轉,公孫柏範已經先一步破開糾纏的烏影,氣勢洶洶殺來!
眼下鏗鏘一聲炸響,李周巍退開一步,微微訝異,曉得麵前這漢子是拚命了,正麵大昇架住長刀,兩道烏影暈染,長戟回抽側麵逼來,公孫柏範服了藥,渾然不懼,三道水蛟之影從背後湧出,分彆抵擋兩側烏影,口中喝道:
“長老!”
管坎得了他提醒,曉得是大好時機,口中積蓄多時的法術噴湧而出,在半空中化為坎水之精,遊動而至,卻見李周巍眉心天光湧動,公孫柏範一身汗毛乍豎,這人上曜伏光不去擋坎水之精,竟然往自己麵上而來!
“他!”
公孫柏範搏命是為了不被鄴檜一道冷眼看死,可不是為了把自己性命填上!立刻向後退去,手中長刀上提,李周巍的大昇長戟則很自然、蓄謀已久地抽出,直往那坎水之精上擋去…
“何故多此一舉?”
公孫柏範手中的長刀被上曜伏光所撞,隻覺得一股大力傳來,若非他刀法精通,又是極其擅長防禦的一類,受了這一擊就要倒下去,當下整個刀背發起燙來,差點讓自己吐出血,心中卻疑惑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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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下一刻,公孫柏範與管坎立刻明白了。
見著那坎水之精撞上李周巍的長戟烏焰,立刻有白氣翻湧,分為數道流水散開,退出幾步,又再度分散,悶頭悶腦的往南方散走,管坎積蓄多時的法術竟然如同烈日化白雪般散了個粉碎。
“這是什麼道理!”
公孫柏範看呆了,管坎卻麵色大變,管龔霄這位少門主才緩過氣來,高喝道:
“那烏焰是大梁『邃炁』法術!”
管坎頓時會意,看著渾身烏焰滔滔的李周巍,頓生忌憚之意。
‘『邃炁』化坎去離,經過梁武一朝,又能降合伏弱…這下難對付了!’
李周巍也為這一戟的威能詫異,他所修《甲子魄煉戟兵術》暗含破法之力,先前才能猝不及防逼出管龔霄底牌,眼下心中立刻領悟:
‘本想借助這一套術法的破法之力,『邃炁』竟然還能破坎水,好好好!’
他得了如此大的便利,立刻抽戟回調,不顧管龔霄緊急噴來解圍的赤光,向公孫柏範刺去。
場上人皆有明悟,唯獨公孫柏範始終看得雲裡霧裡,隻知道管坎的術法莫名其妙被打了個粉碎,驚詫還未退去,見大昇刺來,已經轉化為驚駭。
可李周巍咬定不放,眉心處的上曜伏光越來越強,凝聚成實質的白色光柱將他鎖在原地,公孫柏範若是抽刀而走,必然被打爆腦袋。
隻聽一聲悶響,公孫柏範身上練氣級彆、自家煉製的蓑衣發出一聲布帛撕裂的哢哧聲,他口中吐出一口血來,在半空中就升騰蒸發,那三隻蛟龍被一戟同時掃斷,又被天光所照泯滅,叫公孫柏範如斷翅的鳥兒般墜落下去。
升騰的烏焰從他身上跳起,管坎看得眼皮直跳:
‘這刀客修『涇龍王』,也是坎水一道,這一戟下去…夠他受的!’
李周巍強行打落此人,管龔霄的術法卻不能躲了,肋下的兩隻手臂伸戟稍微擋了擋赤光,中了這一道法術,悶吭一聲,渾身鱗片聳動,抽著帶血的長戟回身,目光一掃,管坎隻覺背後生寒:
“這人朝我來了!”
地上的公孫柏範與死也沒什麼區彆,李周巍既然知道了自家《甲子魄煉戟兵術》克製坎水,自然是以強製弱,咽血踏天光,嚇得管坎趕緊丟了半空中被打的明暗不定的陽離赤雀旗,一甩袖子,抖落出數道陰影。
這影子在麵前變化,李周巍看也不看,大璺金瞳運轉,一眼窺破,虛空踏出一步,拉近距離。
值此危難之際,管龔霄緊趕慢趕,總算是趕到近前,身化的灰水在管坎所凝聚的水流中浮現而出,他手中摸出一枚銅錢,輕輕一彈。
“庚金得製,護佑己身!”
管龔霄雖然不敵李周巍,可反應速度並不慢,僅此剛剛一次交手,猜出李周巍有破法之能,竟然連法術都不用,甩出一枚金德法器來!
空中立刻跳出一麵金色大盾,受了烏焰洶洶的長戟一擊,發出一聲巨大的轟鳴,光芒一下暗淡下去,兩人卻站穩了。
李周巍見他抽出一道金德法器來,立刻催動陽離赤雀旗,離火蓋下,以火煉金,一邊長戟橫掃,打滅法術,這兩位都仙道的嫡係竟然有些進退兩難了。
無他,兩人的法器都被那明關天門壓著,動彈不得,而李周巍的戟光又有破法之威,管龔霄還好些,管坎更是為難,痛苦不堪。
隻候了十幾回合,兩人進退不得,這金德法器已經被燒得吱吱作響,轉化為明紅色,眼看支撐不住了,管龔霄終於咬牙道:
“這魔徒特地備了邃炁術法針對我家,公孫柏範無能,遂到如此境地,如今如何是好?”
都仙道勢力本遠勝李氏,場上就算少了管坎這個長老,依舊有不小的優勢,管龔霄隻想拖住李周巍,自家肯定會笑到最後…絕不想再將人調來了!
管坎聽了他的話,便知道管龔霄這個少門主是什麼意思,拚命的事情自然要他這個長老來,絕不能是管龔霄來,遂蒼聲道:
“少主放心,老朽尚有餘力。”
這老人從袖中取出幾枚符籙,分彆往肋下,頰上貼了,咬了舌尖,用精血往手心噴,李周巍已經燒壞了這金盾,金眸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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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歲數大的老人自有一番手段,如於羽威、江壺子這般,餘下的壽元不多,也不忌諱消耗什麼、能不能有紫府之機,不能小瞧,他立刻動戟,往他手中法術刺去。
管龔霄道書翻動,『南惆水』運轉,數道法術全力以赴地施展,隻望在那烏焰上多擋一擋,打得法力激蕩,管坎隻噴出坎水之精,喝道:
“坎金四方水索,著!”
他兩袖之中噴湧出數道淺灰色的水索來,柔軟蜿蜒,以一種極快的速度順著戟身跳上,往李周巍手臂上纏去,李周巍轉動長戟,將這水索打散,卻立刻凝聚而還,雖然光芒稍稍暗淡,在對方全身法力的加持之下又迅速複原。
“並非單純坎水之術…”
僅僅一個呼吸,管坎的麵色便難看下去,在他不要命的法力輸入下,這水索既靈活又頑固,將大昇長戟死死纏住,管龔霄見狀大喜,法術終於有了用途,稍稍一凝聚,便往他後心打去。
“鏘!”
李周巍立刻奮力掙紮,管坎麵色驟白,這一下終究是結結實實打在他後心,打的李周巍一頓,水索立刻隨戟而上,先將肋下兩臂纏住。
一時間場麵頗為壯觀,老人殆儘精元,使出全力將烏焰洶洶的凶煞青年纏住,一旁身著道袍的少主凝聚法術,打壓凶焰。
都仙道的法術不僅威力巨大,落在身上還疼痛至極,僅僅數個回合,李周巍的氣勢便落下去,管坎則連皮囊都消瘦了。
管龔霄隻覺得這李周巍身上的甲衣硬得可怕,改去往他麵上打,李周巍的法衣雖然能護佑全身,可麵上到底覆蓋得少些,打得他額角開裂,直見白骨,老人叫道:
“逼他仙基回援即可!”
再拖下去他管坎要先死一步了!
兩人的目的根本不應該是殺李周巍,而是將他拖住,隻要【坎金圍連環】和【都道鈴】兩樣法器放出,擋住李周巍便不是問題!
可老人這麼一動口,氣息微鬆,始終沉默不言的李周巍赫然暴起,兩臂同時發力,水索霎時繃緊,管坎下意識去扯,李周巍卻一扯一鬆,猛地撲來。
‘不好!’
這麼一撲,不但躲去了管龔霄的赤光,李周巍更是一步到了管坎的麵前,這老人發現白骨森森,鮮血交織的麵龐在眼前瞬間放大,反應奇快,立刻推出兩枚水盾,擋住他雙手。
一瞬間所有的動作都仿佛放慢了,他眼睜睜看著密密麻麻的亮晶晶白鱗從李周巍的頸間浮現出,那雙金瞳因為極度的疼痛而浮現出血絲,他的兩隻手撐在盾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管坎腦海中殘留的反應浮出一個念頭:
“李周巍當真是白麟轉世乎!”
下一瞬,李周巍森森的白牙咧開,發出一聲暴烈如咆哮的喝聲:
“嗷!”
管坎來不及閉上眼睛,他麵上的臉皮被撕裂般片片飛起,迅速消失,經絡、血液、軟骨一一從麵上脫出,這老人的整個頭顱的所有皮肉霎時脫離麵部,往各個方向飛去。
他的頸上隻孤零零留下一枚白骨骷髏。
時至此刻,才有一道白色光罩從他身上彈起,一旁的管龔霄被這聲咆哮震得兩耳噴血,一眼看見光芒流轉的護盾下的那顆骷髏頭,終於放下臉麵,尖聲道:
“速速來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