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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土』”
土德道統是當世最稀少的道統之一,更彆說還是這聽都沒有聽說過的寶土,見著長奚答道:
“寶土是土德中取相資生草木、繁衍禾稼之土,能養人、亦能養器,正是因為這道統之能,齊老真人與北方修士有不少交情。”
他見李曦明若有所悟,蒼聲道:
“古代社稷二仙的宣歸兩土幾乎斷代,如今難見,餘下戊土、艮土還算常見,寶土還少些,昭景不曉得也是正常。”
李曦明抬了頭,長奚道:
“我本想著引你來見一見他,如今是正好,帶了人去,也讓他順手治了。”
長奚為玄嶽門準備了兩道後手,一是姻親玄妙觀,引齊老真人為靠山,二是嫡係拜在東海靜怡山下,李曦明要治丁威鋥,倒是正中他的下懷。
雖然李曦明聽著這齊真人【素免】道統是個好結交的,還是謹慎地問了一句:
“他是何背景?哪裡道統?可有什麼淵源?”
長奚早有準備,開口道:
“他出身趙國,本是堰山附近的修行者,不知什麼機緣得了道統,便闖去東海,在海中修行成道,已經有四百歲。”
“這真人年紀大了,行事便事事求穩,四處結交修士,以保身後玄妙觀周全,這一類真人是不會招惹事的…他這道統又是土德中特殊的,自然不會有什麼麻煩。”
長奚幾百歲的人了,當然明白李曦明的顧忌,當下說分明了,李曦明也有些結交之意,問道:
“不知他何等修為。”
“紫府初期!”
李曦明皺眉,長奚麵上露出苦澀的意味,語重心長地道:
“好叫昭景曉得…我等是土德修士!”
“土德道統都不過是大貓小貓三兩隻…自己能修到紫府已經是鴻運齊天,哪還能找到幾道同參?身後大多也沒什麼背景…這事情就更難了。”
他露出遺憾之色,垂了頭,神色滄桑:
“我等補足道統無非就那麼幾種方法,我早些年清高,隻想著找紫府功法,後來七十多年碰壁,這才死了心,改去找築基功法。”
他隻一句找築基功法,聽起來隱晦,李曦明卻立刻知道了:
“找築基功法…無非就是要行續途妙法奪人仙基了,他長奚一無命神通,二無丹道修為,三無高深道統,看他如今這模樣,果然不甚順利。”
長奚眼看著要壽儘,這幾年還是用藥吊出來的,回憶起這些事情來麵露悔恨,麵上更是湧現出一層淡淡的灰暗死氣:
“『艮土』一道是不少,可築基的要麼就是『愚趕山』,要麼就是『愚趕山』的替參,好不容易在散修中翻得兩本,品級又太低…”
“玄嶽本就後繼無人,我折不下臉讓自家弟子修行為我續道統,隻能放到荒野和東海之中,故意送了些資糧,看看能不能有結果。”
“結果我並無命神通,也不知道哪門哪派的真人…隨手一勾了事,或是這些功法本就太劣質,竟無一人功成,甚至連練氣都沒有幾個。”
“百餘年時光隻成了幾次,可我對此道一竅不通,要全憑自己研究…前後皆不成,隻能收為客卿。”
續途妙法顯然也不是什麼輕易的事情,更何況玄嶽小門小派,李曦明心中估算了時間,疑道:
“青鬆洞天…婷雲前輩去了吧?”
“不錯。”
長奚點頭,歎道:
“昔年的兜玄洞天我沒有資格分一杯羹,後來還好有個青鬆洞天,我擠破了頭才送了一個婷雲進去,在三鼓壁上抄錄了三道功法,三道都絕了氣!”
“我改了大半百年…散落功法,再把個個弟子收攏回來查看,最後將其中一本改了個六七成…卻已經來不及了。”
長奚露出一些自嘲的笑容,答道:
“隻怪我先是自命清高,後是好高騖遠,百年時光,彈指即逝,倘若我修成這道神通又能如何呢?照舊要死,這半成品的功法隻能留給後人…倘若我玄嶽道統得以保留,後人再撿起我這條路,花上不到百年,至少能去修第二道神通了。”
李曦明聽得心中微涼,這老人似乎意有所指,在暗暗以自己為例來勸他,沉默不言,長奚道:
“青鬆觀的三鼓壁留了三道功法,後人再改一道,五百年以後,我玄嶽門就有紫府中期修士了,更何況後人機緣難料,興許有踏過參紫仙檻的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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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說到此處,見李曦明還是沉默不言,終於開口勸道:
“我等畢竟不是青鬆道統,不是想修就能修的,我觀你家尋找功法的模樣,明陽道統也不齊全,好生注意了。”
李曦明點頭應過去,玄妙觀自然是可以一去的,不說『寶土』老真人的分量,自家的江北的布局也期望得到玄妙觀的支持。
“更何況去找長奚是初庭真人口中說出的話,他擅計算,顯然也是覺得並無問題…興許還有期望我家插足江北的意思。”
他與長奚一同飛起,掐動神通,把山下候著的丁威鋥托起,一同飛入太虛,借著太虛之力穿梭,略微瞧了一眼,李曦明趁機問道:
“密雲洞之事,真人如何看呐?”
長奚略有些汗顏,李曦明說得雖然好聽,落在長奚耳中可清楚,分明是:
“我家的人都全部進發,整理浮雲地界,現下跨過了白江溪…你玄嶽的人在何處?”
他連忙開口道:
“我家的修士已經到了荒野,用了法器遮掩,暗自往密雲洞了。”
“密雲洞不過是白鄴都仙道的部屬,鄴檜沒有命神通,又不善術算,是猜不到的。”
李曦明倒是不憂心鄴檜,隻擔憂長霄,不過這兩位並沒有什麼交情,隻是在針對自家這方麵有不少共同利益,思量答道:
“玄妙觀距離白江溪隻不過一步路,倒也看護得過來,更何況你我這個時間出現在玄妙觀,這人不知要怎樣懷疑了。”
白鄴都仙道是有幾個人物,可李周巍身上可是帶著李家壓箱底的那枚紫府符籙,李曦明隻怕白鄴都仙道有所準備,折了李承等人,聽著玄嶽的人過去了,這才放心下來。
兩人聊了兩句,穿出太虛,見著一片深黑色山崖懸在海邊,波濤滾滾,拍擊在山崖之上,發出陣陣巨大的轟鳴。
山崖之上有不少修士起落,稍遠幾步路,山勢連綿著聳起一小丘,草木深深,竟然沒有什麼亭台,而是一派自然風景,隻在頂上有一道觀。
長奚領著他一路飛到山間,大陣早已解開,清光漣漣,陣前立一青年人,白袍樸素,道冠微微發光,身材很是高大,眼窩略深,不像是南方修士。
“拜見長奚真人、昭景真人。”
他稽首低眉,圓揖禮畢,道:
“小道恭迎兩位真人!我家居士候了多時,隻等兩位尊駕。”
“許久不見秋心,修為又有長進!”
長奚笑了一聲,對他的態度很是親切,甚至有些自家晚輩的熱絡了,當下落腳在道觀裡,長奚往正殿之中去。
這正殿外表樸實無華,內裡也是色澤華貴暗沉,香火縹緲,李曦明目光掃過,上首正祀著一麵白布,畫了一位騎驢的道人,沒有麵孔。
“長奚道友!好久不見了!”
殿中正走出來一位中年居士,麵形略方,衣著簡陋,平平無奇,自然是玄妙觀的觀主素免真人了!
他行了一禮,往長奚麵上望,這居士似乎還曉得些觀氣的手段,遂變色,問道:
“道友這是…怎地這般糟糕了!”
素免與長奚顯然是老交情了,又同是土德修士,物傷其類,一時間滿臉憂色,長奚回禮道:
“前些年靜怡山有些麻煩,玄怡請我出手,不曾想受了點小傷,又逢上了靈氛變化,麵色便難看了。”
李曦明看得仔細,說到玄怡真人,素免微微皺眉,不過並未多說什麼,歎道:
“天機緣法,變化無窮,上惡靈藏算是撐不住了…也是你我無能為力的事情,也罷也罷!”
素免也是土德,如今的靈氛【居心衝玄】損土,顯然也不是什麼好事,他抬了頭,看向李曦明:
“這位是昭景罷!”
“正是…見過前輩!”
“誒。”
這位素免真人笑道:
“昭景不必多禮,還往裡邊請。”
幾人入內,一同上了香,這才轉去後院,素免悠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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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玄妙觀是傳承古代【通玄宮】道統,方才畫上是通玄宮的須相真君,證得乃是『寶土』一道果位…”
“原是真君。”
李曦明見畫上沒有麵孔,早有些猜測,心中隻道:
“既然道統來曆頗大,卻隻有一道紫府神通,恐怕不是正統,他十有八九是偶然得了傳承發家。”
素免請著兩人到了後院,院中放著一尊古銅色的古丹爐,品相極佳,其餘不過幾個蒲團而已,幾人皆落座了,丁威鋥恭敬地立在一旁,素免這才拾起話頭,道:
“長奚這次過來,可是引薦昭景?”
“正是。”
長奚提了氣,麵容又變回中年模樣,作了手勢,簡略介紹了一番,可李曦明早已經了解過這位齊老真人,素免也對這位新晉紫府有所了解,隻客套一番。
素免對他的態度不錯,玩笑道:
“聽聞昭景是煉丹師,今後要求到昭景身上的事情不少,這廂還需好好同昭景打好交道才是!”
“前輩客氣了!”
這話可不能當真,隻看這庭院中的丹爐,說不準麵前的素免丹道修為比他還要高深!
要知道煉丹的要求是升陽府之中陰陽均平,氣海之中丹霞四舉,水火相濟,這要求可遇不可求,對紫府來說卻不算什麼。
紫府連氣海都是自己捏出來的,彆說氣海之中要丹霞四舉、水火相濟,哪怕是煉器師的陰陽混一,滿天霞雲,同樣可以捏出來——除了個彆幾個道統,大部分的紫府想要什麼樣就捏什麼樣。
而升陽府之中陰陽均平稍有些難,可隻要道統是十二炁、或者與陰陽牽扯不至於太重,同樣可以慢慢調出。
李曦明是天生如此,不必管其他的,可身為紫府,若是長奚等人願意,同樣可以煉丹,無非精不精通…煉起來不如李曦明自如而已。
一旁的長奚聽在耳中,生怕李曦明問出什麼不好的,趕忙提醒了一句,順便替他開口:
“素免道友近年來對丹道頗感興趣,他修行『寶土』,又是北方修士,與江南頗為不同…你那護法,可以給他看一看。”
“那便麻煩前輩了!”
李曦明笑著回禮,素免早注意到一旁的丁威鋥,招呼他過來,掐著手一探,不須思索,點頭道:
“好一道『殿陽虎』!你這仙基與兩百年前衡祝道的衍確真人相同,他可是當時的大修士。”
他鬆了手,一手掐訣,輕輕一引,從那丹爐中引出一捧灰來,灑在玉碗之中,又折了庭院中柳枝,熟絡地沾了清水,溫聲道:
“可會煉丹、煉器?你丹田受損,陰陽氣泄了去,我這頭替你補了這丹田,今後可不能煉丹煉器了。”
丁威鋥恭聲道:
“回稟真人,小人本就沒有這福氣。”
素免遂把玉碗讓他捧著了,柳枝沾的清水,在他腰腹之間抽了兩下,朗聲道:
“閉眼!”
丁威鋥及時閉眼,於是神通的幻彩從素免口中噴出,在這漢子身上流轉,李曦明眉心天光微動,曉得丁威鋥的傷勢已經好了。
‘竟然這樣好了!’
要知道他方才的一係列舉動中,唯獨那捧灰是靈物燒出,略有些神妙,其餘既是凡物,在築基練氣處時日無多、除了幾個特殊靈藥無法救治的絕症…竟然就這樣好了!
素免看著兩人的訝異之色,笑著搖頭:
“非也非也,一邊是明陽,一邊是艮山,我這個寶土作媒,正是天陽照耀、草木皆發、生機勃勃的局勢,我是借了兩位的紫府位格,討了些巧而已…”
“卻也足見真人道行!”
李曦明讚了一句,一路看來,這素免眼下行事算厚道,且不論心思,若是平日差不到哪去,還當真是個可靠、值得結交的,遂笑道:
“威鋥,速速謝過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