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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昀真人稍稍頓了頓,開口道:
“倒是【大慕法界】,都到了如今這地步了,又臨陣退縮,諸位有何頭緒?”
三位真人都不是泛泛之輩,【大慕法界】保命能力在釋修中也是數一數二,李玄鋒那一箭雖然強,方才那和尚出手救下略金卻太過粗糙,不像是不得不救,倒像是順坡下驢。
秋水真人低聲道:
“倒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大慕法界】一貫如此,半古半今,糾結不定,否則也不至於從當年的第一釋道淪落至今。”
元修真人最不喜釋修,一貫聲音肅穆,即使諷刺也顯得莊嚴:
“和尚見著利益到了南邊,垂涎欲滴,可見了萬人殺戮,血流萬裡,讀過的經又想起來了,頓時覺得罪過罪過,搖搖尾巴又退回去了。”
“年年不是如此?用古修的規矩來束縛今修,最後鬨得個不倫不類,就是他白馬寺。”
他這話辛辣,兩位真人都不好接他,秋水真人心中暗笑:
“難怪師兄弟能吵成那樣,迢宵說話本就鋒利,司伯休不屑譏諷,可譏諷起來同樣有一把刷子。”
常昀真人尷尬地移開目光,在腳底下的湛藍色合水上停了停,似乎在思量些什麼,有些猶豫,突然出聲道:
“我剛剛出關,連忙破開太虛就趕過來了,見這稱水陵汪汪一片合水,卻覺得怪了,不知是哪一位出的手?還是有哪樣特殊的靈器?”
‘畢竟是東海修士,凡事都要忌憚一下…無非怕有龍屬插手。’
元修並不是很看得起他,心中暗暗冷笑,那張老臉動了動,開口道:
“非也,闞道友用了【辛酉淥澤印】,結合著這靈器本身的效用,將這一處化為淥澤,慕容家利用水德之間的聯係轉淥成合,最終造了這一片大澤。”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北方動用了什麼靈器。”
常昀真人顧慮稍解,點頭道:
“紫霈前輩竟然能有這樣大的神通,恐怕要擇日成丹了。”
他頓了頓,笑道:
“我也是有幸入遷海內,有機會觀看如此盛禮…之前錯過了上元真君證道,真是畢生之大憾!”
秋水真人的聲音一如往常的婉轉,溫和地道:
“真君證道,北海的雪山連綿千裡,泰半化作青玉天山,真君的弟子年懿已經在那處開宗立派,號稱【合真道】,山門為【青玉崖】,道友若是有心,也可以去看一看。”
興許是兩宗本就立場一致,相比元修真人,秋水真人的態度明顯溫和許多,讓常昀微微點頭,這真人攏了攏袖子,提醒道:
“轉淥可以成合,合水卻也可以被淥水所解,還需提防著小人作祟,太虛之中應當嚴防死守,倘若讓這片合水散了去,接不住【大寧宮】,一切都是空談了!”
“這是自然。”
元修答了一句,板著臉道:
“太虛中多少眼睛看著,誰敢冒此天下之大不韙?同時承受整個南北道統的怒火?莫說你我仙宗,縱使是王謝也承擔不起。”
李玄鋒在側旁靜靜立著,與鄰穀饒一左一右,如同兩尊石像,卻同時不放過這些真人口中吐出的任何一個字,李玄鋒心中恍然:
“看來寧和遠隨我出征,【辛酉淥澤印】發揮大作用,也並非偶然,早早就是定下來的,由當今南方修為最高的紫霈真人親自出手,把整片稱水陵化為淥澤,再由北方出手轉淥成合,環環相扣,沒有任何一步是毫無緣由…”
“南北之間敵對,卻能默契至此,小事上交鋒取子,大事上卻和睦配合,世事如同鳥入樊籠,魚落罟網,半點逃不出。”
他目光低垂,卻聽著常昀真人的聲音響起:
“【大寧宮】既然落下,各位便遣人罷…”
他身後的鐘謙微微抬眉,手中長槍緊握,望向遠方晶瑩一片的景色。
……
李清虹駕雷在空中落下,青杜山前已經站滿了人,李曦明帶人迎在最前,神色有些激動,兩手一合,笑道:
“姑姑與兄長安全歸來,我心中算是安定了!”
“你修為又見長。”
李清虹朝他笑了笑,雖然曦月輩中隻有曦峸是她親手帶大,可到底是女性更好親近,曦明幾人都與她很熟悉。
李曦明這才側身,李玄宣笑著站在身後,隻道:
“我早曉得清虹馭雷擎電,那群魔修奈何不得。”
兩人安全歸來,一眾李家人欣喜不已,山上沉鬱的氛圍一掃而空,李曦治環顧一周,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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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見我家明煌?”
“這…”
李玄宣頓了頓,深深地歎了氣,答道:
“確實不巧,他前幾日才閉關突破,倒是有件難為事,這事情說來話長,也要問一問治兒…”
李曦治明白是有不方便說的話了,卻不能怠慢了李泉濤,側身溫和地道:
“泉濤受傷不淺,且先在我山上閉關療傷,家中事務繁多,我還須先去看一看。”
李泉濤看著這山上的大陣,正看著入迷,經過他這麼一說,這才各種酸疼與苦惱湧上心來,點頭答道:
“我略通陣法,這山上的大陣設得倒是妙,治哥放心去,我正好在這處療傷。”
安思危領著他下去,幾人駕風而起,李清虹將諸事一一說了,也把程稿那處得來李玄鋒無事的消息告知,眾人自是一陣舒心不談。
李曦明領著幾人落在黎涇山上,開了大陣,一直繞到後山,又解了幾座陣法,顯出一間青石宅子來。
這宅子左右兩廂,正中間還有圓形的白石池塘,李清虹輕輕歎了一聲,答道:
“卻是多年未回這老宅了。”
這宅子正是李家起家時老爺子與四兄弟親手建起,李淵修當年在此處處理族務,清虹也住過幾日,記憶猶新,如今用陣法加固過,地麵上都閃著淡淡的毫光。
李曦明幾人倒是很少來此處,大步邁進後院,李清虹竟睹見一尊石籠規規矩矩的放在後院中心。
這石籠並沒有什麼多餘的紋路,隻散發著一點點光華,顯然也是有陣法刻畫,正中心隻蹲著個孩子,抱著兩膝側躺在地上。
見著幾人過來,這孩子豎起金瞳,臉頰處是細細密密的羽鱗,正呆呆地看過來。
“這是絳遨…”
李玄宣大抵講了來龍去脈與空衡的推測,悶悶歎了口氣,低聲道:
“他出生不過數月,不飲母乳,不啖熟食…唯獨喜好生食,聽不懂嗬斥言談,但凡見了人就撲擊吞食,猶如獸類…”
李曦治暗歎,仔細看了兩眼,手中甩出一道霞光將他捉起,這孩子頓時湧現貪婪之色,滿嘴的白牙往那霞光上啃去,被震得滿口是血猶不停止。
“這…”
李曦治觀察了幾眼,深深吐出氣來,輕聲道:
“這是明煌的子嗣…”
李玄宣舉目望來,李曦治沉默一息,李曦明倒是開口了:
“兄長,我聽聞稷中陳國是女兒之國,有厥陰道統,也許去那一處求娶回來,有所幫助。”
“沒有這般簡單…我自從得知這事,四處查了許多消息。”
李曦治終於開口,輕聲道:
“魏帝收羅天下道統,『厥陰』一道大受打擊,儘被充入後宮修行,或為宦官之法,自魏朝後早已絕跡多年,能準確得到的確隻有陳國…”
“可那處號稱女兒之國,陰陽顛倒,豈有外嫁為妻的道理?恐怕隻允周巍嫁過去。”
這話出乎意料,李曦明聽得愣了,雖在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李曦治將李絳遨放下,又開口道:
“我的意思卻也不必一棍打死,但凡涉及金性命數,常常有所怪異,再多生幾位子嗣,到時再看一看。”
“至於絳遨…”
他也顯得有些頭疼,隻能答道:
“且先養著吧…興許以後有化解思障之法,畢竟也是自家血脈,沒有草草了結的道理。”
幾人皆點頭,就在這大宅子的堂中坐下了,李清虹本不是張揚的性子,身上的長翎羽衣已經幻化為普通白衣,輕聲道:
“此次雖然遭了魔劫,可收獲同樣不小。”
她從懷中取出數枚儲物袋,在案上展開放了,又取出兩樣法器來。
一樣是光芒暗淡的小罐,一樣是灰蒙蒙的短刀,還有堆成拳頭大小的黑色碎塊,乃是那叱門狄紼的法器碎片,李清虹當時順手就將就收起了。
至於儲物袋,零零碎碎練氣的不必說,主要還是裘籍、葛魔頭兩人的最為貴重。
李玄宣持家多年,一點點邊角料都覺得珍貴,把那些練氣的儲物袋取出來一一數著,把血氣之物和尋常之物分開,老人當過坊市掌櫃,眼睛很尖,立刻就估算過來了:
“這些練氣東西,足以抵得上我家十年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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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這些魔修都是殺燒搶掠過來的,儲物袋中已經存了不少好東西了,李曦治用法力攝起案上的黑色碎片,看了兩眼還未開口,李玄宣已經蒼聲道:
“這是庚金中的【烏玄金】,是築基級彆的材料。”
老人活的年歲長,見識也不淺,李曦治點頭放回,李曦明至今沒有築基法器,盯著那兩樣法器看。
李清虹隻輕聲道:
“這些東西是我與曦治在北方生死相搏奪來的,曦治如今連一樣像樣的法劍都沒有,我打算這樣安排。”
她將那花紋繁複的魔罐交到李曦明手中,低聲道:
“這法器被魔頭祭練多年,著實練了不少好東西在裡麵,可惜與他魔功相配,我若是一用,沒有什麼威力不說,恐怕還要把法器損壞了。”
李曦明手掌輕輕一亮,這魔冠上騰起黑煙來,他搖搖頭道:
“姑姑雷霆除魔第一,我這明陽怎麼也能排到前幾位,這東西給我也是用不了的,不如…”
李清虹輕聲道:
“你我過幾日就要去北方,關中有著大批修士,最主要還是那些青池宗修士,興許其他仙門也會派人來,伱拿著這東西去換一樣稱心的法器便可。”
李曦明想得八九不離十,點點頭,李清虹把那枚灰蒙蒙的刀交到李曦治手中,吩咐道:
“你在宗內人脈更廣,興許可以換一把法劍回來。”
李曦治自然點頭,李清虹把這儲物袋中其餘的東西點清,大大小小通通充入族中,問道:
“家中如今的法術如何?”
李玄宣對這些東西是如數家珍,立刻答道:
“不入流的法術二十七種,一品法術十五種,二品法術七種,三品有三種,如若算上《玄水劍訣》《折羽槍》…也不過六種。”
“四品隻有《屠鈞葵光》了…瞳術與身法家中寥寥可數,便是《大璺金眸》、《清目靈瞳》與《越河湍流步》。”
李清虹點頭,答道:
“北修的魔功家中修行不得,可法術還是可以用一用的,這儲物袋中有三品《白流禦法》《雲符黑煙》可以修行一番。”
畢竟南北的修士基本不會把功法帶在身上,幾乎不可能有殺敵得到法訣的例子,也就隻有這群魔修剛剛在徐國肆虐了一番,破宗滅門,儲物袋中放著不少搶來的法訣。
李玄宣如獲至寶地收下了,李清虹話鋒一轉,正色道:
“稱水陵大敗,雖然非是你我之過,重新回去也不會多少懲罰,可卻不能遲遲不歸,劍門的飛舟一直送到湖上,青池多半能察覺我歸家。”
“至於曦治…”
李曦治微微搖頭,解釋道:
“我身上的玉牌與青池內的庶務殿有勾連,是一定要回到北方去的。”
這青年頷首,幾人齊齊向他看來,李曦治道:
“我方才在飛舟上注意看著,北方有一片晶瑩掉下,正正落在稱水陵,寧國的遺留再重也重不過王陵中落出的東西,若是我猜得不錯,如今這南北之爭將要落幕了。”
李曦治麵上浮現出安寧的神色,臉頰朝向弟弟李曦明,嘴角微勾,顯現出兄長的大氣寬和,聲音溫潤:
“明弟且等等,家中熬過去這一劫,便為你謀劃那枚【明方天石】。”
“我…”
李曦明心中琢磨著這件事許久了,始終心不在焉,兄長這話直直點進心裡,叫他反倒不知說什麼好,話在喉嚨裡堵了半天,隻吐出幾句:
“兄長且保重就好…我修為還差了不少…”
今天有讀者找我提議,說是搞不清李家到底有什麼法術,這裡稍微提一提,需要的話我可以發個表格做彩蛋。
還有一點是讀者找我說太元的果位與星辰問題,太白星還是搖光星,這個確實是伏筆來著,以後會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