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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倚山城。
倚山城上的陣法閃亮,紋路在冬雪中格外淩厲,金光自遠而來,落在城牆之上。
“見過將軍!”
李玄鋒駕風而來,手中尚提著一隻滿身鱗片的妖物,青色的眼睛直直望著天,已經死了多時,兩側的守衛紛紛退開,口稱將軍。
他點了點頭,從階上下來,一路到了自己府中,推門而入,府中沒有什麼侍從,甚至有些昏暗,一少年正蹲在府中,手中持著長弓,仔細調試。
李玄鋒推門的聲音隻片刻,這少年抬起眉來,麵容與李玄鋒七成相像,尤其是一雙鋒利的眉毛,有著些桀驁神態,這麼一瞥,少年挑眉道:
“父親回來了。”
他沒有什麼激動之色,嘴唇因為莫名的情緒顫了顫,朝著院中叫道:
“娘!”
李玄鋒靜靜站著,府中的溫度因為他手中的妖物身上溢散出的合水氣息而冷卻許多,老人眼睜睜看著少年背過身去,麵上的表情還是很鎮靜。
“夫君!”
寧和棉急急忙忙從院中出來,她歲數也大了,練氣後期修為,快步到了他麵前,目光在他脖頸上的猙獰傷口上頓了頓,柔聲哽咽:
“哎……”
李玄鋒撫了撫她的背,將手中攥著的鱗尾丟在側旁,手中細細密密都是魚鱗般的傷口,他低聲道:
“大都是一群小輩,隻是我殺得急了,難免有些傷創。”
李淵欽站在側旁,往他手中的傷口上看了一眼,一隻手藏在袖子裡,一隻手攥著弓,似乎在思量什麼。
寧和棉伏在他胸膛上泣了兩聲,很快斂起神色,答道:
“你既然回來,速速先見了真人,他近年來喜怒無常,我家兄弟都吃了許多掛落。”
李玄鋒微微點頭,將這隻滿身鱗片的水獸橫過來,破開肚子,取出數十枚錦囊來,這些錦囊全都係成一團,血淋淋都掛在那枚玉符上。
他將這些東西拿起,隱匿了身形,靜悄悄從府中出去了。
李淵欽看得清楚,在一旁默不作聲,一直到李玄鋒消失不見,麵上才升起點點恍然之色和陰霾恨意來,寧和棉喚了他兩聲,這才見他回過神,輕聲道:
“母親。”
寧和棉皺眉,沉聲道:
“你父親十年才幾次得空歸來,你怎地一點笑意沒有。”
李淵欽不言不語,府前突然響起少年明朗之聲:
“欽兄可在府上?!”
“又是那遲家兩兄弟!”
寧和棉有些不悅,卻也並不多言,李淵欽執起弓來快步出了院子,麵上浮現出熱烈的笑容,推開府門,便見府前站著兩個少年,都是練氣修為。
為首之人一身清氣,容貌出眾,懷抱寶劍,向著李淵欽輕聲一笑,道:
“淵欽兄弟。”
“符玄大哥。”
三人很熱絡地打起招呼來,一並到了街道上,李淵欽似乎完全沒有被父親的傷勢所影響,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樣,兩兄弟對視一眼,為首少年道:
“聽聞將軍回了城,不知如何?”
“他啊…”
李淵欽饒有趣味地看著手中的長弓,隨口道:
“進了門就找真人去了,我哪知道他怎麼安排?隻指望著他的一身弓術,還不肯交給我!”
兩人哈哈一笑,李淵欽則負手在大街上大搖大擺地走著,神色張揚,挑眉張口:
“喝酒去!”
兩兄弟對視一眼,擁著他上前,眼裡都是猖狂的笑意。
遲家兄弟隻默默跟在他後頭,一人暗笑,用靈識傳念道:
‘李玄鋒外出十年,十年沒有管這小子,早就成了你我肆意左右的紈絝了,族中安排,真是妙絕!隻要這小子在我家手中,等到元素身死,李玄鋒為保宗族,左右受掣,到底要為我家走狗。’
另一人美滋滋地摸著胡須,同樣用靈識答道:
‘更何況李淵欽輩份極大,再過上五六十年,便是那什麼李家輩份一等一之人,再送回青杜,李家也要丟掉半個自主之權。’
兩人想到得意之處,看向身前的李淵欽,李淵欽同樣在笑,他隨了父親,天生一副凶樣,笑起來莫名有種森森的冷意。
……
李玄鋒駕風進了洞府,隻見遍地白霧,大門早已經開著,已經在等他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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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邁步入內,元素真人一如既往地坐在上首,麵上竟然已經有一片雲霧遮掩,將他的麵容遮得嚴嚴實實。
對麵則坐著一藍白色長袍的青年,麵容俊美,眉眼彎彎,頗有些女相,手中則端著一玉杯,仔細品著,笑盈盈地看下來。
“玄鋒見過兩位真人。”
隻看著這人的姿態,十有八九也是真人了,李玄鋒推金山倒玉柱般拜下,便見俊美青年頷首,元素則擺手道:
“李玄鋒。”
他說完這話,再把目光投向李玄鋒,示意道:
“這是濮羽真人,蓬萊【蕖海宗】的宗主。”
李玄鋒再拜,濮羽真人卻先開口了,溫聲道:
“不必客氣,我開派祖師乃是魏國修士,到底有些緣分。”
他說著這話,那雙俊眼之中卻悠悠放起光來,幽藍一片,落在李玄鋒身上,輕輕咦了一聲。
元素似乎有所預料,自斟自飲,濮羽真人輕聲道:
“血氣甚是出眾,天生神力,確是一副好肉體。”
他說著這話,竟然絲毫不避開李玄鋒,笑了兩聲,問道:
“元素前輩可是要居入此軀體?”
李玄鋒表情並無變化,默默聽著,便見元素悶笑兩聲,麵上的雲霧微微動搖,懶懶地道:
“罷了,我用不慣他人軀體,更懶得行那諸多術法,倘若我有心,如今早就是紫府巔峰了,何必今天再來苟活。”
濮羽真人輕笑,答道:
“海內古板無趣,你元素就是古板中的一等一。”
元素哈哈一笑,答道:
“我若是行了續途妙法,遲尉都要笑活過來,那薜荔仙劍恐怕破開太虛,把我腦袋砍下來。”
濮羽真人卻默然了,低聲道:
“李江群…”
元素擺手,隻問道:
“北海是個什麼情況?”
濮羽真人答道:
“慶濟方等人在北海尋到靈機變動的征兆,一直到了北海最北,嘩啦啦下起玉雨來,嚇得幾人撒腿就跑。”
“原來在北海。”
元素毫不意外,答道:
“修越爭來爭去都是做個樣子,早在北海作了準備,我看慶濟方也是得了長懷山那位的命令,專程尋到那一處。”
“不錯。”
濮羽真人點頭,溫聲道:
“既然已經發現了,就沒什麼好藏的,隻等些時日,修越宗應有觀禮的請帖。”
兩人說到了此處,拉了元烏出來嘲笑一番,談興也儘了,濮羽真人拱手告辭,笑著看了李玄鋒一眼,開口道:
“此子心性果毅,紅塵踏破,未來可期,道友不如踏破了鏜金門,取那《天須鋥金經》回來?”
元素麵上雲霧波動,雲霧之下的麵孔有些陰狠,隻答道:
“司徒小兒未死,恐遭計算。”
他話音方落,濮羽真人已經消失不見,元素這才消去麵上雲霧。
濮羽真人能治陰陽,知生死,又是海外修士,倘若不遮掩一二,元烏殷鑒在前,恐怕又要落入哪門子的算計中,元素隻好始終遮掩麵目。
眼下看這人走了,元素這才歇下,看向李玄鋒,問道:
“如何?”
李玄鋒答道:
“真人之命,我已完成九成,其餘或匿在山中,或不出島,玄鋒無能,抓不住入手之處。”
元素無所謂地擺了擺手,攝起地麵上的一大團儲物袋,果然看著全都沒有打開過,在案上敲了兩下。
很快洞府大門前傳來腳步聲,寧和遠急急忙忙上來,元素拿起這一團儲物袋,隨手就擲到他懷裡,隨口道:
“帶去給遲炙雲罷!怎麼說話,你自己心頭有數。”
寧和遠深深一拜,迅速退了出去,雲霧飄蕩,很快又剩下元素和李玄鋒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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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素緩緩靠上玉座之背,有些疲憊之色,輕聲道:
“這幾日不要往外頭跑了,元烏這些日子要瘋一瘋,等他坐化,你陪我去一趟北海觀禮。”
李玄鋒應聲,緩緩退開,一直退到洞府之前,這才抬起頭來,恍惚之間,那白霧籠罩玉台之上並非坐著元素,而是一汪清澄澄的碧水。
如泣如訴的簫聲響起,從他耳邊飄忽而過,李玄鋒退出了洞府才緩緩恢複過來,心中暗歎:
“元素時日無多了。”
……
青鬆島。
青鬆島並不算大,隻是這幾年受了靈機滋潤,地脈也壯大起來,整座山拔高了數倍,在海麵以下的山脈也漸漸浮現而出,除了原先被各宗瓜分的地界,一些海外築基勢力也有了些駐點。
可十年時間,彈指即逝,青鬆島上的靈機一年比一年衰落下來,畢竟本就不是什麼福地,隻不過是古代洞天曾經落腳,故而靈機濃鬱,眼看就慢慢恢複原貌了。
青池宗作為海內鼎鼎有名的勢力,占據了單獨一個峰頭,青鬆遍地,朔風陣陣。
李曦治靜靜坐在山中,玉桌旁正站著李月湘,一身穿束飄逸,持劍而立,散發著一絲絲火光,托了此地靈機的福氣,李月湘這幾年進展神速,已經突破練氣五層。
李曦治一如既往雍容自如,修為突破了築基中期,法術更加精煉起來,他隻靜靜揣摩著法術,身邊便有種種虹光浮現,頗為神秘。
等了片刻,很快有人上前來報:
“回稟道人,韓適楨前來拜訪。”
“讓他上來罷。”
聽聞韓適楨前來,李月湘找了個借口,很快就退下去了,李曦治收起玉簡,便見下首上來一中年人,笑容爽朗,隻道:
“見過道人!”
此人乃是東硫韓家家主,修為還算不錯,曾經還是少主之時,親自來過李家,搭上了李家的線,和李家一同販賣【宛陵花】。
韓家距離此處還算近,韓適楨是個活絡結交的性子,又舍得放得下臉麵,混得很開,聽聞李家有道人在此鎮守,頓時上了心,一連來了十幾次,又是送禮,又是親近,總算是上了這山。
畢竟此人與自家有交情,李曦治也就隨著他去,幾年鍥而不舍下來,還真讓這人攀了點交情。
韓適楨笑容熱切,先是噓寒問暖幾句,這才道:
“此次前來,有一消息要告知道人。”
見李曦治望來,他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沉聲道:
“道人,我得了些線索,袁成盾恐怕已經身亡!”
“什麼?”
李曦治隻皺眉,便見韓適楨急忙從袖中取出一塊青石來,遞到他的麵前,沉聲道:
“數日以前,群夷海峽來了一群散修,帶回許多靈物,送到我家坊市中販賣,手下人一直上報上來,說這靈物聞所未聞。”
“我便親自去看,翻了好幾本古籍,才認出這是【鎮邪石】,海外早已絕跡,隻在海內有留存…便仔細去問那些散修,得知是憑空從空中吐出,落進海裡。”
“聽聞袁成盾修行『伏青山』,死後正是化作這靈物!我心中便起疑,仔細去尋找,果然在那處海床中發現不少。”
李曦治見識不淺,即刻反應過來他的意思,輕聲道:
“你是說…他在某秘境之中身亡,化作靈物,回饋天地,卻被這秘境排出,通通丟到那海中去了?”
“道人好見識!”
韓適楨連忙捧他,李曦治承蒙師恩,對袁湍很是關心,這些年也在東海各處找了個遍,韓適楨明白他心係此處,一有了消息便來稟報他了。
眼下終於得到了有關袁湍的線索,李曦治心中大動,隻問道:
“可曾找到那兩柄伏魔銅棍?”
韓適楨搖頭,李曦治稍稍思索一息,立刻有了推斷,輕聲道:
“若是此事真是袁成盾身死,那兩柄伏魔銅棍可能早就被他們拾了去,在這幾個散修身上,隻是太過貴重,藏得仔細,不肯告訴你。”
韓適楨微微一愣,立刻反應過來,懊惱道:
“是我大意了!得了推斷,不敢大意,立刻來尋道人了,早應該拿下他們。”
李曦治早知東海修士沒什麼底線道德,並不意外,沉聲道:
“我且隨你去那坊市,順道看一看是在群夷海峽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