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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玄嶺死了。
磅礴大雨還在下著,衝淡了四處流淌的血液,烏鴉在大雨之中淒淒慘慘地叫著,“鎮虺觀”的牌子在地上碎成了三段,橫七豎八地擺著。
法慧跪坐在地麵上,俯身而下,身形的線條受雨水衝刷,顯得矯健如虎,他扶住李玄嶺,隔著三寸的距離大口呼吸,掌間的金色符籙挨個亮起,身下的李玄嶺已經沒了動靜。
“呼…”
法慧深深吐息,秘訣術法引動,兩眼中金光爍爍,就要吞下李玄嶺的命數。
“第九世……第九世……九世摩訶。”
法慧這一吸,引動李玄嶺的命數與修為噴湧而出,李玄嶺氣海穴中的玄珠符種霸道無比,正準備抽動李玄嶺的命數與修為神遊而去,哪裡肯給他?
玄珠符種當下直接卷起李玄嶺修為與命數要走,法慧不過是個摩訶轉世,自然爭它不過,猶自施著法術,眼看就要兩手空空。
“不好!”
好在陸江仙早就盯緊了,萬裡之外輕輕掐指,玄珠符種這一動被他壓住,嗡嗡作響,散了這修為與命數,孤零零地遁入虛空。
一眾紫府眼皮底下李玄嶺吸不出命數可是個驚天破綻,連忙控製玄珠符種鬆了命數與修為,順手將李玄嶺記憶中有關法鑒的部分一並抹去,以防不測,本體則迅速遁回鏡中。
“娘的……”
種了幾十年的符種沒了下落,陸江仙低罵一聲,雖然如今練氣級彆的符種對他來說作用不大,卻也是吃了個小虧,暗自道:
“練氣修為隨你拿去,至於李通崖……想都不要想!”
這頭的法慧施展法術,高呼一聲,虛空湧現出一道道白色匹練,清新怡人,如煙如霧,自他口鼻之間湧入,他咽下一口,隻覺得舌下甘泉湧動,四肢發燙。
“本尊得法了!”
他腦後猛然間浮現出一道又一道的彩光,身上銅色的印記越發深刻,兩眼明晃晃亮堂堂,在沉昏的雨幕之中如同兩顆明珠。
“啪嗒。”
隨著法慧駕風而起,鬆開他的身體,李玄嶺撲通一聲掉落回地麵,兩隻眼睛睜得滾圓,死死地盯著天空,緩緩倒映出一道灰袍身影,漸漸放大,迅速落在觀前。
“嘩啦……”
灰色的普通布鞋踏在雨泊之中,淺紅色的雨水迅速退開,恰好讓出一足之地,黑灰色的衣袍在風中輕輕鼓起,李通崖停住了腳步。
“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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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方紫府出手,陸江仙萬裡之外默默引導,相互妥協牽製,恰好讓李通崖及時趕到,讓父親恰好眼睜睜地看著長子死在眼前。
李通崖灰白的胡須在空中輕輕飄動,神色微微有些恍惚,右手按劍,腳底的雨水踴躍不止,順著他的衣袍往上攀越。
“鯨蛟?來得倒快。”
法慧用金色的眼睛盯了他一眼,隻覺得喉嚨一癢,忍不住大聲咳嗽起來,咳得天昏地暗,單膝跪地,邊咳邊笑,噗地一聲吐出兩顆白淨鋒利的牙來。
這兩顆牙方才落地,顏色飛速深沉為暗金色,形體迅速拉長變形,變化為兩根滿是花紋的短棍,嘭地將地麵砸出兩個滿是裂痕的大坑。
“哈哈哈哈哈。”
法慧將那兩根花紋短棍拾起,搽去上麵的血跡,一手一個,笑道:
“我說你何必如此,他死於我手難道不是你親手促成的麼?”
李通崖不言不語,洶洶的雨水已經在他身側凝聚為兩條張牙舞動的淺青色蛇蛟,老人默默地盯著麵前的和尚,法慧不躲不避,坦然地與他對視。
“你知道我要食你,同樣知道會用你的族人來吊出你來。”
法慧金色的眼睛中升起怒火,那兩根短棍上的紋路一點一點亮起來,他口吐梵音:
“隻是你不曉得我要用誰來引出你…所以你就故意派出李玄嶺往北,犧牲你的親子……也是命數所致,讓我食了他,突破法師,倒也要謝一謝你!”
法慧盯了李通崖一眼,果然看到了一閃而過的惱怒悔恨之色,頓時打消了心中的點點疑惑,笑道:
“也不知道你從哪裡得來的消息,竟然來的這般快,還好我前世早有防備,設下了神通困擾,不至於被你打斷這一世的成就。”
“你倒也大膽,明知自己被摩訶盯上,居然還想要用親子來釣出我,偏偏你為我神通所困,慢了片刻,如今心中悔恨,恐怕難以言喻吧!”
法慧與忿怒摩訶結合越發緊密,眼中的金黃色的光芒四射,還要說上些話來拖延時間,山間卻猛然亮起一道白光。
李通崖拔劍了。
青白色的青尺劍猛然出鞘,帶出一道沛然而至的白色劍光,大如船帆,呼嘯而至,照得四下裡白茫茫一片,雕像碎片、道觀廢墟、石板上的雨泊,儘數被白光所籠罩。
“好!”
法慧怒喝一聲,雙手持短棍而上,一身金色紋路閃閃發光,沿著他那優美的線條纏綿繁複,迸發出濃厚的金光,與天地之間的白光相碰撞。
誰知那白色劍光靈動非常,忽大忽小,虛晃一招,從他身下鑽過,飄忽繞行至他上臂,輕輕落下。
“鏗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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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闕劍典》本就是這一起手勢最為凶猛,又是以青尺劍使出,頃刻之間金光大放,法慧的左臂乾脆利落地落了下來,他眉毛一挑,笑道:
“原來是劍元……好!”
話是這麼說,法慧殘存的右手連忙去接那隻左手,誰知眼前一亮,冒出三道白色流光,各自上下浮動,往他心口、眉心、小腹而去。
“噗嗤……!”
法慧不過剛剛突破法師,李通崖以青尺劍施展月闕劍元,每道劍光各有靈性意識,他哪裡能敵得過,被三分月流光穿過身體,心口眉心與小腹各自留下一個前後通透的小洞。
“著!”
法慧的身體還未曾落地,如同山崩海嘯般的劍元撲麵而來,切瓜砍菜,幾息之間便將他砍成了一地碎片。
“李通崖。”
一時間整座廢墟上都是白色皮肉,法慧那張臉隻剩下半張,正正落在倒下的木偶泥胎上,朱紅的唇上下開合,笑道:
“我既然承了李玄嶺的命數,倒要問一問你。”
李通崖麵不改色,手中長劍亮出晶瑩透亮的青白色光芒,那地上的各個肢體端口不見血液也不見臟器,如同一個麵團粘粘糊糊,長出手腳四處跑動,相互粘連,那張嘴落在那木偶泥胎的雙掌之間,猶自叫道:
“憑什麼?當年伽泥奚東進,是我救出了李景恬,是我帶她深入敵營,交錯於眾山越之間,為人奴婢為人苦力,是我將她帶了出來,是我保全了她的清白,保住了自己性命,不至於為人把柄……”
那半張臉蠢蠢欲動,紅色的嘴上下開合,露出亮白鋒利的牙齒,發出一聲聲哀鳴:
“論心智我哪點比不上李玄宣?論手段我更是比他強上數籌!論天賦修為,李玄宣拍馬也趕不上我!!憑什麼!”
那張嘴上下張合,沒有發出什麼神通術法,也沒有動用什麼咒術與巫術,卻讓李通崖始終不變的麵色如同雪山崩解一般動容。
“父親!憑什麼是他做家主二十八年!憑什麼是我娶了仇敵之女,默默無聞,乖乖去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