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鴻一句話讓顧夫人哭成了淚人,也讓顧楠潸然淚下。
她不由一把將顧青鴻抱進了懷裡,喉頭像堵了一團棉花一般。
隻能哽咽呢喃:“鴻哥兒,好鴻哥兒。”
鴻哥兒出生的時候,她剛滿十歲。
第一次做姑母,又激動又興奮,日日都要跑到嫂子房裡去逗弄鴻哥兒。
等鴻哥兒會走路了,發現遺傳了哥哥的心疾,不能跑跳,她就天天抱著,背著,哄著他玩。
她及笄後出嫁的時候,剛滿五歲的鴻哥兒哭著喊著非要跟她一起上花轎。
鴻哥兒臉上有兩個小酒窩,笑起來格外好看,會細聲細氣地叫她姑姑。
可父親和哥哥先後去世後,鴻哥兒臉上就沒了笑容。
他努力板著小臉,裝作大人的樣子,想努力撐起顧家大房。
可這麼好的鴻哥兒,卻在一年後,還不滿十歲時突發心疾去世了。
顧楠想起這些,頓時心如刀割。
重活一世,她不僅要和離,要守護顧家的財產,更要守護自己的家人。
“姑母,鴻哥兒已經八歲多了,男女七歲不同席,你不能再這麼抱我了。”
顧青鴻努力從顧楠懷裡掙脫出來,板著小臉糾正。
顧楠被他故作大人的模樣逗得破涕為笑。
“我們鴻哥兒確實長大了,都能為姑母撐腰了呢。”
常氏冷哼,滿臉不悅地看著顧青鴻。
“幼稚,你一個八歲多的孩童怎麼去撐腰?你去了侯府,隻怕侯府下人都未必正眼看你。”
顧青鴻小臉漲得通紅。
顧楠起身走到常氏身邊,恭恭敬敬,誠心誠意向常氏行了一個大禮。
常氏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滿臉警惕。
“你又做什麼幺蛾子?”
顧楠認真道:“嫂子,我為以前的無知和愚蠢向你道歉。
以前是我眼瞎,不懂得看人,被謝恒蒙蔽了雙眼,才會做下那些蠢事。
如今我已然明白謝家包藏禍心,圖謀顧家的家業,又怎會同他們同流合汙?
我已經打定主意要和離,但不是現在,在和離之前,我要先把咱們顧家的家業都拿回來。”
常氏微愣,對她的話半信半疑。
“說得比唱得還好聽,公公和你哥哥都不在了,二房,三房又離心了。
你把顧家的家業拿回來,交給誰管?難道你要親自管嗎��”
嫂子這話並不是隨便問的。
父親早年做生意,時常賠錢,但自從有了顧楠那一年,卻否極泰來,生意越做越大。
一路建了十三個商號不說,還拿下了皇商的牌匾。
父親時常說顧楠是家裡的福星,加上父親,兄長都有心疾,難享常人之壽。
父親臨終前留下遺言,一旦哥哥不在,顧氏商號的將來全由顧楠做主。
顧楠微微一笑,“交給嫂子你管啊。”
常氏臉色微變,聲音拉高了兩度。
“我?”
顧楠點頭。
她說這話並不是無的放矢。
前世娘家隻剩下嫂子帶著小侄女,
她那時已經養了謝瑞五六年,加上謝瑞又慣會在她麵前裝得乖巧懂事。
她將謝瑞當成親生的孩子一般疼愛,所以回娘家拿了顧氏商號所有的契書,過戶給了謝瑞。
隻留給嫂子一間綢緞鋪子過活。
嫂子罵她狼心狗肺,與她斷了聯係。
但後來她聽說嫂子硬是咬牙將綢緞鋪子做大了,成了全京城最大的綢緞莊。
嫂子性子潑辣,敢闖敢拚,又有生意頭腦。
前世是她對不住嫂子和顧家,今生將顧氏商號交由嫂子來接管再合適不過了。
這是她欠嫂子的,也是她欠顧家的。
常氏看著顧楠嗤笑。
“姣姣該起來了,我要回去了,可沒功夫陪小姑說笑逗悶子。”
她轉身邊走。
顧楠麵露譏誚。
“怎麼?我敢把顧氏商號交給嫂子,嫂子反倒不敢管嗎?
是懼怕自己管不好,讓顧氏商號賠錢,還是怕女子拋頭露麵,名聲不好?”
常氏頓步,急急轉過身子,滿臉憤怒。
“呸,名聲都是掛在彆人嘴上的,我常素珍才不會在意那些東西呢。
何況女人拋頭露麵,出來做生意的雖然不多,但也不是沒有。
我們顧家是商戶,家裡男人不在了,女人出來做生意怎麼了?”
她抬著下巴冷冷看著顧楠。
“你敢把顧氏商號拿回來,我就敢接管,問題是你敢嗎?你不怕侯府休了你?”
顧楠鬆了口氣,勾唇道:“那嫂子便拭目以待吧。”
常氏哼了一聲,甩著袖子轉身離開了。
顧青鴻一臉擔憂,“姑母,鴻哥兒能做些什麼?”
顧楠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柔聲道:“鴻哥兒隻需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讀書。
等過些日子,姑母想法子請個神醫過來為鴻哥兒調理身體,以後鴻哥兒就能像妹妹那樣能跑能跳了。”
顧青鴻黑黝黝的眼睛裡滿是期待和興奮。
“姑母說的是真的嗎?鴻哥兒的病真的能治好嗎?真的有這樣的神醫嗎?”
顧楠想起自己前世聽說的那位神醫,點了點頭。
“嗯,鴻哥兒一定能治好的。”
彆的大夫沒有辦法,但那位神醫一定有辦法。
顧青鴻滿懷期待地離開了。
顧夫人也高興壞了,臉上出現難得的笑容。
“楠楠,你真的認識能治好鴻哥兒的神醫?”
眼下自然還不認識。
顧楠點頭,“娘放心吧,我一定會想辦法把人請來的。”
顧夫人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佛祖保佑啊。”
外麵婆子稟報已經做好了午飯。
顧楠擺手,吩咐如意:“你帶上十個家丁,親自去十三家商號去收上半年的賬冊。
然後通知十三家商號的掌櫃,以及趙永,讓他們午後未時來家裡見我。”
趙永是文昌侯府派來接管顧家生意的大管事,如今總管顧家十三個商號。
顧氏總號裡,趙永剔著牙打了個酒嗝,圓圓的肚皮跟著晃了晃。
外麵走進來一個蓄著八字胡的中年男人,神色略帶緊張。
“趙大管事,世子夫人剛才派人來興味樓收走了上半年的賬冊,又通知我們去顧家集合。”
趙永胖乎乎的臉眉頭一皺。
“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他轉頭看向門口,那是世子派來伺候自己的小廝。
小廝連忙搖頭,“小的一直在外麵守著,世子夫人不曾派人來通知大管事。”
趙永臉上浮起一抹不悅之色。
八字胡道:“先前世子夫人雖然也常查賬,但都是讓咱們將賬本送到侯府去。
怎麼今兒變成送到顧家去?”
趙永眯著眼想了想這兩日發生的事情,不由嗤笑。
“世子新納了一房妾,聽說十分受寵,世子夫人這是和世子鬨呢。
讓咱們把賬本送到顧家去,是想提醒世子這些商號都是她顧家的。”
八字胡問:“那賬本咱們送不送?”
趙永譏笑:“送啊,為什麼不送?左右咱們賬本做得巧妙,世子夫人一個後宅女子,能看出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