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馬前卒
就這麼合抱著手肘冷眼審視著二人,薑誠漸漸明白過來,這叔侄二人也是有矛盾的:
段芝貴在奉天做督軍時,段從彬從俄國留學回來。
這叔叔還沒給他物色到一個合適的職位,大帥和馮老三便唱了一出紅白臉,把這倒楣蛋騙出了奉天。
在逃往京城的時候,馮德麟還下令前往攔截這倒黴蛋——也就是薑誠的老爹薑蘭軒乾的。
當然,這批裝備都被當時蔡君恒截胡了,但賬肯定算在奉軍頭上了。
所以就算叔叔在京城如何跑官,後來還真的成功經營來一個“吉林督軍”之位,段從彬根本不想讓他上任。
他倆目前圍繞的爭論點之一,就是段芝貴壓根不該來蹚東北這渾水……
另外,就是目前山東這事,段從彬認為這是渾水第二,千萬不要涉足。
但事與願違,已經醉心搶地盤東山再起的他,怎能放過這機會呢?
“我都跟雨帥談好此事了!不管出兵山東拿回來多少,都歸我!”
段芝貴聲音強硬地打斷了對方的話,而後冷笑著對他說道,“你小子現在是翅膀硬了,居然敢偷偷摸摸溜到奉天來,還打著我的旗號,跟大帥的兒子會麵!”
“你想乾什麼?哼哼,難不成還想打著我的旗號,帶著奉軍入關嗎?”
這老家夥這麼蠢的嗎?
薑誠手肘支在扶手上斜撐著下巴,一臉神情散淡地回望著對方。
“如果我真是要丟下叔叔你,還至於跟那個張漢卿臭蘑菇嗎!”
段從彬氣得臉發白,他當著薑誠有些話是不能說透的——但這眼下,不說透,似乎也不大行了。
“段公子,飛瀾這多餘句廢話。”
薑誠對著一直站在兩人身後的護衛們使了個眼色,轉瞬收起了自己溫和的笑容,“我想問問,出兵山東的事……你是從哪兒聽說的呢?”
“帥府正式通過決議也沒兩天,你約見漢卿,我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我也是實在好奇,帥府的哪個大嘴巴,居然能透露給段公子你呢?”
這話說完,段從彬驟然就緊張起來,口中急急忙忙來了句“告辭”,竟是站起身想逃——
然而薑誠早就命人做好了準備,在他起身的同時,徐福善領著另一名護衛雙雙伸手,給他摁回了座位上。
哢!
隨著一聲清脆的響聲,薑誠把右手抬起,一把烏青的勃朗寧對準了段從彬:“段公子,這是何必呢?”
“咱們有話好好談就是了,何必讓弟兄們動粗呢?你細皮嫩肉的,吉林可是打仗打慣了的粗野之地,給磕磕碰碰著了,可不值當。”
段芝貴的臉在驟然間變色,嘴巴嚅嚅著不知該說什麼話了;但他的侄兒,反而在槍口對準自己的瞬間變沉默淡然了下去。
“薑督軍,您可真是好手段啊!嗬,難怪如此年紀……奉軍的張大帥便能委以重任。”
他微微挑起下巴,緊咬著後牙說道,“源義正。您知道嗎?”
薑誠心底一震。
雪狐早就帶回消息,這回迫切想弄死自己的老鬼子,是個名叫源義正的混蛋。
他是之前被自己乾掉的日本軍官源義平的哥哥……主動請纓至關東軍,就是為了給自己弟弟報仇。
“你的意思,是他找上你了?”
薑誠沒有收回槍,而是繼續以逼人的目光麵對他,“說,都說出來。”
段從彬搖頭又看了看身邊懦夫無二的叔叔,繼續往下說:“其實在叔叔出發的第二天,我就乘車偷偷跟著他們了。”
他詳細說明了,發現段芝貴遇襲,張景惠拉著他“演戲”,又有源義正見他們,還從中承諾了無數好處。
說到底,段從彬也是想落點好處,所以大著膽子亮明身份,和老鬼子把他們之間的關係講清楚了。
後來消息也是這鬼子給的——而且,這鬼子一直想乾掉薑誠,不知還用了什麼計策。
還有啥計策,不就是蠢的要死給我也出了美人計?
不過這話說回來,連帥府和奉天公署大廳都被滲透成了個篩子……
但仔細想想也是:張大帥一直算是個親日的勢力,在他的公署還有不少日本軍官,提前把楊宇霆的一些謀劃漏給源義正,倒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我知道,探聽帥府的公務,肯定也是款大罪——”
段從彬咬了咬下唇,做出一副為難神色,“但我,但我懇請薑督軍,不,懇請薑爺您放過我們叔侄。”
“我知道您對山東誌在必得,我,我和叔叔,此次願效犬馬之勞,做馬前卒!”
段芝貴漲紅了臉瞪他,就差當場說出:你這混蛋咋把我的馬屁搶了說去了?
薑誠收了槍,旋即哈哈大笑起來:“真不愧是段家公子,這膽色確實過人!又如此識時務……從彬,往後,咱就是一條船上的了。”
說著,伸出右手跟他重重相握,薑誠又是一笑,“跟著我薑飛瀾,我保證你們吃香喝辣!”
…………
當夜,段從彬便按照跟源義正約好的傳出消息:
說是把薑誠騙到奉天最大的煙館水芙蓉,你們可以借機派殺手來了。
按理說源義正不是個輕而易舉會上當的人,可是報仇的話恨意衝昏了他的頭腦,他馬上給段從彬回信,約好刺殺的時機和要派來的人。
不出所料,派來的兩個刺客,和三個探路的統統被薑誠派出的護衛抓住了。
薑誠苦著臉帶著這幫刺客直奔帥府,說是自己大煙抽得好好的,上來刺客不講武德,打斷了他的雅興,影響了他對女人們的發揮雲雲。
大帥純純是哭笑不得,但看著這五個張牙舞爪的小鬼子,還是收起了不快命趙喜順帶到執行處去審問。
沒過兩堂,這五個家夥全部都招了。
大帥自然是要跟菊池武夫和領事館告狀,說是怎麼總有日方人員刺殺我的軍官,我們不是合作的友軍嗎,怎麼能乾出來這種事?
而薑誠則是更絕,一個電話又打到西伯利亞,跟福島安正和田中義一告狀,說是自己又被日本人謀害了……再這樣棉被什麼的他都要斷供。(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