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試探
段心雨越聽越氣，越聽越是心寒，淚水當下已在眼眶裡不斷打轉。
可這雙溫柔嫻靜的瞳子，在凝望父親時已顯得無限悲涼起來。
“您生下我，將我養育這麼大，就隻是有朝一日，讓我對段家，做您口中的‘貢獻’是嗎？”
段心雨的聲音不見得有多高，但是那言辭竟是透著股從未有過的逼人。
可即便女兒心碎痛苦至此，段芝貴卻沒有收斂的意思，反而狠狠推開打算上前勸慰的婆子，指著女兒鼻子一陣謾罵：“你這死丫頭想乾什麼！”
“當初生下時是個女兒，本就照著規矩送走，還不是你那個娘？女兒家家的哪兒能建功立業……把你養這麼大了，不想著知恩圖報，現在有了機會還不趕緊，竟跟你爹我，”
聽著父親的一再逼迫，段心雨是痛苦到了極點，登時甩下父親，以掌心捂著小臉，痛苦地嗚咽著跑了。
“你這死丫頭給我站住！”
段芝貴氣得直跳腳，對著女兒遠去的背心狠狠怒吼；然而這閨女是難過到了極點可還顧得上聽他的——
然而她捂著臉正往外跑，卻覺得迎麵撞上了件柔軟的物事……登時抬眼一看，段心雨才發現撞上的不是彆人，正是薑飛瀾的側室海蕙心。
吃吃地回望著她，段心雨又想起來：
這個絕美婦人名分上次於張作相的女兒，但在督軍府的地位很高；
家裡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她在拿主意，錢糧款子，兒女教育，闔府的下人們等等事情都由她管。
所以段心雨也是知道的，這位夫人不管在督軍府，還是在吉林，都是有相當的威望的。
“薑……薑夫人。”
短暫的失神段心雨馬上微微屈膝又道，“您怎麼今日得空到舍下來？”
其實，她多多少少是有點緊張的——
現在都知道自家父親做不成那督軍了，連段心雨這樣的小女子都隱隱覺得，他們段家多半成了上麵的棄子；
督軍府來人，是要做什麼？
她正一臉緊張地往海蕙心身後偷瞄……除了緊隨進門的小丫頭，就是兩個提著東西的護衛，並沒有看出她來有什麼惡意。
然而還未說話，就聽身後傳來老爹忿怒的叱罵：“你這死丫頭去哪兒？告訴你，要真敢跑了，就彆回……”
氣憤的話語還未完全出口，段芝貴抬眼便看到盈盈站在門口的海蕙心。
轉瞬便換了副臉色上前：“哎喲這不是薑夫人嗎？您這突然大駕光臨，簡直讓舍下是蓬蓽生輝啊！”
說著，看著海蕙心大包小包的東西，也大概知道這應該是財神奶奶來送東西了，趕緊笑嘻嘻地迎上來。
段心雨看自家父親如此，真是走也不是，退回去也不是……但海蕙心精明至極，當下便含笑牽起她的小手道：“也不是專程過來——就是快到重陽節了，府裡采買采買過冬的衣裳皮子啥的，”
“這不是正好路過您這兒，也是過來瞅瞅，府裡缺點啥。”
一麵說著，將帶來的一些布料吃食啥的，交給段芝貴府裡的下人管家們——
見她如此客氣，段芝貴心花怒放著把人迎進門去；其實所謂的重陽節采買，不過是海蕙心臨時尋了個借口。
其實今天來，薑誠是讓她來探探段芝貴的口風：
京城等於讓他出了一場鬨劇，現在他幾乎成了北洋的棄子……
薑誠的意思，說白了就是想知道他們父女兩個，打算多會兒滾蛋。
落座後便是一陣寒暄，海蕙心試探性地把這些意思給到了：
然而這精明的段芝貴分明聽懂了，可就是做出副陰陽怪氣的懵懂，對海蕙心始終避而不談。
這位帥府的大婦如此精明，其實也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又隨便聊了幾句，海蕙心便起身告辭了。
“你這死丫頭！”
笑容滿麵地把這位雍容少婦送出門去，段芝貴回臉便狠狠剜了女兒一眼。
其實他都有心給她一耳光，但看到那楚楚可憐的模樣，段芝貴還是把這股衝動，硬硬地壓製了下去。
“你來看看……這薑家人，已是讓他們的大婦過來試探了——”
段芝貴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那麼猙獰，但還是分明因不快而顫抖，“總是聽出來了吧？這位大婦話裡話外，都在詢問咱們什麼時候離開吉林。”
段心雨期期艾艾垂下瞳子：“那，咱們走就是了！嗚嗚，待在這裡，豈不是惹人厭煩嗎？”
“爹！走吧，咱們回京城去吧……哪怕您覺得失了麵子，咱回安徽老家的祖宅去？娘親和祖母，”
可段芝貴哪裡容得她把話說完，當下反手就給了她一記耳光。
“啪！”
這一聲雖不見得有多響，可真真兒讓這溫婉柔和的少女疼到了。
嗚咽轉瞬間成了黯然落淚，但段芝貴聲音不僅高了幾分，更是多了幾絲凶狠：“就現在，你讓我倉皇沒臉地回關內去？回安徽老家去？”
“喪了這麼多本錢怎麼說，我這把後半輩子都押上了，豈能就這麼輸了？”
他惡狠狠地指著女兒，“薑誠你願意不願意的，都得給我嫁了去！我這一身的功名富貴……全就看這次了。”
因為這多方緣由，他成了京城北洋的棄子，兵是全死光了……但手頭還有錢，最重要的是還有女兒！
當吉林督軍是沒指望了，他拿貌美如花的閨女，總能跟薑誠換個一官半職的，不愁又能過上逍遙日子。
他的如意算盤是這麼打的，但這邊的不確定因素是太多了。
首先，作為美人計裡的“美人”就不同意這計策；
其次，在他眼裡的男人，應該都跟當初的袁大頭一樣，愛好美女……貪歡好色；而且願意收了他的美女，就願意反過來給他好處。
而他目前這位打算施計的對手薑誠，現在正坐在公署大廳的大辦公室裡，聽著嚴子文的彙報。
滬上那邊的生意，因為黃金榮和杜月笙的協同幫忙，做的是風生水起十分成功。
兩家洋行開始對外出口青黴素，還有多家洋行在向吉林輸送各種工業品和民用品。(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