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屋門,簡單寒暄後,文氏說起自己的來意,“縣裡的這個學堂,剛開辦不久,當中的學生多是沒有基礎的孩子,年齡相差也大,先生教起來或許有些不容易,還請先生擔待。”
蔡榮趕緊道:“我在羅江縣時,就聽說過這邊學堂的狀況,夫人不必擔心,我既然來了,隻要孩子們真心想學,我定傾囊相授。”
“先生大義,不過北山縣的學堂簡陋,先前上課,孩子們沒有書本也沒有紙筆,目前縣衙也沒有多餘銀子開支,就算先生來了,這種情況短時間內也無法改善。”
蔡榮想了想,“沒有書本,可以叫孩子們自己抄,可沒有紙筆,特彆是沒有筆,如何練習書寫?
我認為,不論好壞,還是給孩子們配上一支筆,就算讓他們在木板或石頭上書寫,也能讓他們記住握筆的感覺。
縣衙不會連這點錢都沒有吧?”
“實不相瞞蔡先生。”文氏道:“知縣尚年輕,生怕自己冒失,縣衙的事也常問我。因此衙門如何,我是知道的。
北山縣建成至今,開銷大收入少,縣衙庫裡確實一文都沒有。那正在修的官道,已經用了家裡的銀子,若再支出這一筆,家裡怕是連油鹽醬醋都買不起。
若家裡隻有他一個,叫他苦一苦還能忍得,可家裡還有長輩跟他過日子,也實在叫他為難。”
在哭窮這一方麵,孟長青比起她母親,還是低了幾個檔次。
文氏說完,蔡榮都跟著歎氣,“確實為難。”但越是純粹的人,往往也越固執,他接著說:“鋪修官道,便是有朝廷和州府撥款,縣裡要拿出的也不少,孟大人既然能拿出那麼一筆錢,那當初既要辦學堂,為何不留下這部分?”
“蔡先生高看我家了,孟家雖說從孟大人父親那輩就做官,卻沒多少家底。”文氏回這些問題,自然是簡簡單單就把人拐到溝裡。
她說孟長青雖然出了修路的錢,卻也隻出了一部分,還有缺口,這官道也隻能修到哪裡算哪裡。
都是隨她說的,縣衙賬目,蔡榮又不能查證。
文氏做這些麵子上的回答,不過是讓孟長青的決定,在蔡榮這裡有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孟長青不給學堂任何資金,文氏知道實際原因,孟長青親口說的,越是輕易得到的東西,越叫人不珍惜,正真願意讀書的孩子,不管以什麼方式教,都能學的很好。
雖說北山縣極需要改善下一代的教育,但對這些新搬過來的百姓來說,短時間內,改善他們的生活才是重中之重。
蔡榮跟文氏說了會兒話,知道了北山知縣如何不容易,官服打補丁,喝粥都不敢多蘸醬,在這種情況下,還想著縣裡孩子們的教育問題,實在是個難得的好官。
文氏說:“課上的內容,隻教了千字文前幾句,往後就要煩蔡先生多費心了,學堂裡有任何問題,都可以找我商量。”
“是,多謝老夫人。”蔡榮這時候注意到了文氏身旁站著的鄭喜冬,“這小姑娘也在學堂念書麼?”
文氏點頭,“喜冬快拜見先生。”
等鄭喜冬行禮之後,文氏又說,“這孩子很聰明,恰好在我身邊,就先帶她來見過先生。”
“請起吧。”蔡榮一聽,就知道這孩子很受孟老婦人看重,否則怎麼會恰好在身邊,他以往也教過女娃,對女娃娃上學堂倒沒什麼偏見。
文氏又跟蔡榮說了這邊的課時的安排。
兩人談了一個多時辰,從辦學理念,到北山縣未來展望,一個坦誠直白,一個隨口瞎話,竟也能聊的投機。
天色越來越黑,今天衙門裡值守的幾位衙役,一個也沒有犯困的。
有人坐著坐著忽然打了個冷顫,他朝周圍看一圈,見在座都是談得來的兄弟,忍不住道:“今天公堂外麵的地誰洗的?”
周星倒吸一口冷氣,“大晚上說這個乾什麼。”
“星哥。”剛才發問的人坐到周星旁邊,“你說那倆還能活麼?”
周星捂住自己的衣襟,搖了搖頭,“懸。”
另一人也湊過來,低聲道:“打成那樣,就算好好醫治將來也要落下點毛病,大人把人退回巍山營,上頭的人要是知道那倆是犯了錯被退回去的,哪還可能他倆醫治,怕是好不了了。”
“就為那麼點錢。”這人連連歎息,“太不值了。”
最先說話那人道:“大人太狠了,就那點錢,就要了兩條人命。”
周星白了他一眼,“你是第一天跟大人?才知道他狠啊!
知道他的脾氣,還敢在他手下做鬼,我看宋喜雨他們也該。
你們就覺得那幾個錢,不應該,可你們也不想想,那是他隻能貪到那點錢,不是他隻敢貪那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