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二,天還沒大亮,孟長青在後衙剛鍛煉完,就聽八方跑進來說,“齊大人回來了,還帶了一對老夫妻。”
孟長青擦去腦門上的汗水,笑道:“還真給他找到了,你去安置齊大人帶回來的老師傅,讓齊大人先休息。”
“齊大人要見您,說有急事。”八方說:“我讓他到書房等著了。”
“我這就過去。”
書房內,齊人立正在裡麵不斷踱步,見孟長青過來,立刻迎到門口,“大人。”
“齊大人這個時間回來,想必是連夜趕路…”孟長青寒暄的話還沒說完,就看齊人立神色焦急,乾脆直接切入正題,“出了什麼事?”
“我在達州一個叫紅府村的地方,找到了會養蠶的人,但這地方的人一聽我是當官的,就求我給他們做主,除掉當地惡霸。”齊人立說,“我一個小小縣丞,哪裡還能跨州府去管彆人家的事,所以我說要問過上官。”
孟長青在椅子上坐下,還把旁邊的椅子順手拉開,示意齊人立坐下說話。
“所以你回來找我了?”相比於齊人立的急躁,孟長青很冷靜,並推斷道:“你帶回來的那對老夫妻,正是來自那個村莊吧?”
“是。”齊人立把掌櫃跟他說的那些話,又說給孟長青聽。
“你說的這種情況,並不罕見。”孟長青說,“擁有賺錢渠道和權力的人,想要獲得更多的利益,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向下壓榨,受苦的永遠是最底層的人。
這也是我朝重收商稅的原因。但顯然,從稅收上入手,解決不了什麼。
不過這件事,你隻聽一方之言,並不能觀事情全貌,那所謂的惡霸,你可接觸過?了解過?當地隻手遮天的官府,又究竟是什麼樣的態度?”
齊人立老實道:“其實,我就想趕緊把人帶回來,並沒有多想管那邊的事。”說到這裡,他表情有些羞愧,“實在是我不應該,可是我再不懂事也知道,達州的事情,輪不到咱們涼州的官來管。
我一旦伸手,不止是自己惹麻煩,還要連累您。”
齊人立坐在椅子上泄了氣,連日趕路,他臉露疲色,眼下青黑,“我怎麼變成了這樣的官?當初我追隨您來到北山縣,也是全心為大梁、為百姓。
達州紅府村的百姓也是百姓,他們遇到難題,求到我麵前,我居然嫌麻煩。”
齊人立自責不已。
“齊兄,你有心要幫他們的,但因為你清楚這件事情不好管,顧慮北山縣、顧慮我,所以才有了這種念頭。”孟長青倒了熱茶送到他手邊,“既然人家求到你麵前,且你也有心要管,那就去管。
我這邊忙於春耕一時走不開,但會寫封信交給府台大人,請府台大人出麵,向達州府打招呼。
這是當中必要的流程。
可你要知道,一旦涼州府知會了達州府,下麵縣裡的官員會很快知道這件事,如果真的存在官商勾結、壓迫百姓的事實,他們最可能做的,就是讓提出問題的人閉嘴。
你去管這件事,也千萬不要因為你的插手,讓他們陷入險境。”
齊人立表情更加猶豫,“若我不管這件事……”
孟長青:“那我也沒有聽到你之前的話。”
說到底,齊人立過不去的,就是他心裡的這道坎。
“我若真不管這件事,跟我來的老夫婦,也不會安心傳授我們養蠶技術。”齊人立給自己找理由,“理清那邊的事情,說不定連蠶繭的銷路都能解決。
過了紅府村,不知道哪裡還有養蠶人?就算有,難保不會是下一個紅府村。”
齊人立下定了決心,“我既然為百姓來做這個官……”他站起身來朝孟長青行禮,“請大人向涼州府寫信。”
他們談話間,八方已經把早飯擺好,但這會兒齊人立哪有心思吃呢?
孟長青即刻寫了信,封口後交給八方,“先去吃早飯,吃完後親自送到府台大人手中。”
“齊兄,一起吃早飯吧,紅府村的事情不急於一時。”孟長青把人領到小圓桌旁邊,“現在養蠶人找到了,如你所說,也可以順道打聽打聽絲綢的銷路。”
等人坐下,孟長青給他盛了一碗粥,“你這些天辛苦,多吃些,吃完就去休息,府台大人若給信也要些時間。”
齊人立沒顧得上休息,吃過飯就跟八方一起去了涼州府。
下午的時候,八方一個人回來的,說齊大人帶著手下和府台大人給的信物,已經動身往達州去了。
“這麼著急做什麼?”孟長青把裝著種苗的簸箕小心放下,“趕緊去叫楊校尉,讓他點一班衙役再配上馬匹。”
八方跑開後,孟長青也趕緊擦了把臉,快步回縣衙。
這個齊人立,就帶那幾個人也敢去管彆人地頭的事,衛叔父也太好說話了,見了她的信,居然半句話都不多說,直接把信物交給了齊人立。
等孟長青回到縣衙,寫好楊正等人的身份證明,楊正已經帶著十來人列隊站好。
“楊大哥,麻煩你們快馬加鞭,趕在齊大人到達州之前,追上他。千萬保護好他的安全,若是狀況不對,不要去計較任何得失,保全性命優先。”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