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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世子急匆匆的離開孟瑤的院子後,越想心裡越不踏實,大冬天的,額頭上硬是滲出一層冷汗,站在雪地裡冷靜了片刻,心緒依舊不寧,腳尖轉了個彎,拐去伯府守衛最嚴密的書房。
平遠伯正在書房琢磨事兒,朝廷的事務暫時封筆不用理,但家裡的事情還需要他操心謀劃。
孟世子敲門進來後,打斷了他的思慮,蹙眉問,“有事兒?”
孟世子規矩行完禮,才吞吐道,“是有點事兒,想跟您說道下……”
平遠伯見他臉色不太好看,心就提了起來,“你不是去見瑤瑤了?是她……”
聲音一下子頓住,他把跟前伺候的人都打發出去,隻剩下爺倆後,神情複雜的歎了口氣,“說吧,她又怎麼了?”
對這個孫女,他如今的感受實在複雜得很,遠了不行,可又近不得,進退兩難,說的就是他眼下的境況。
孟世子欲言又止。
平遠伯不耐催促,“跟為父還有什麼不能張嘴的?快說,為父還有旁的要忙……”
孟世子走近兩步,下意識的壓低嗓子,“父親,兒子剛才去找瑤瑤商量給二弟看病的事兒,卻被她拒絕了……”
聞言,平遠伯竟是沒覺得意外,“她的理由呢?”
孟世子到現在都還記著孟瑤說那些話時的冷漠表情,以致出口時,聲音發緊,“她說,讓二弟繼續瘋著,對咱們府裡好,她,她還是不信二弟受了這次教訓會改好,她連個機會都不給啊……”
簡直涼薄的可怕!
“沒有遲疑?”
“沒,沒有,她冷靜得很,半點糾結難受都沒有,父親,二弟再如何,那也是她的親生父親啊,她怎麼能……”
彆人都可以怨孟重樓給伯府帶來麻煩,都可以擔心再次放出孟重樓是個冒險之舉,唯獨孟瑤不可以。
那是不孝!
平遠伯默了片刻,才道,“她,也是為了顧全大局,為了整個伯府著想,你二弟,暫時還是不能治愈……”
“可耽擱的久了,萬一治不好呢?大夫也說,那些藥會損傷腦子,時間長了,真救不回來怎麼辦?”孟世子說不清心裡是個啥滋味,要說他不擔心是假的,他也怕孟重樓恢複神智後再整幺蛾子,給伯府惹禍,可放任不管,他又良心不安,總覺得對不起兄弟,無法坦然享用眼下的一切。
平遠伯狠心道,“那也是他的命,他若是安分,就不會有今日下場,因果循環,怨不得誰。”
孟世子脫口而出,“可他當初跟楚王世子交好,也是您吩咐的……”
平遠伯猛的拍了下桌子,“老子是讓他跟楚王世子交好,可沒讓他乾蠢事,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本事,什麼簍子都敢捅,捅了又沒能力擺平,不弄瘋關起來,他說不定小命都沒了!”
“何至於?”
“哼,你是忘了李雲昭了?他還是侯府世子呢,結局如何?慘死在半道上,身邊都是錦衣衛,都沒能護住,你二弟的身份比他還差了一截,你覺得就沒人敢衝他下黑手?”
孟世子臉色變了變,想到那個可能,身子不由哆嗦了下,“難道,真是楚王府乾的?可是……”
平遠伯麵無表情的道,“自古皇家無情,上位者需要你的時候,自是恩寵,一旦你沒了用處,便會淪為棄子,可隨意斬殺,李雲昭如此,之前那些沒能活著進京的受審官員也如此,你難道還指望跟皇家講情義嗎?”
孟世子忍不住道,“這般禦下,誰還願意為他們賣命?”
平遠伯道,“自是有那為了榮華富貴想賭一把的,賭憑著自己的本事,不會被卸磨殺驢,也有如你二弟那樣蠢的,看不清自己幾斤幾兩,什麼事都敢做,最後害人害己。”
孟世子辯駁,“二弟初衷,也是為了府裡好……”
“可他不自量力,眼大心空!”
“父親……”
孟世子還想求情,卻被打斷,平遠伯不容置疑的道,“你有這份心就夠了,但你二弟還不能恢複過來,不然依著他的心性,指不定還要闖禍,如今京城的形勢你也清楚,看似風平浪靜了,實則不然,明年,幾位皇子爭鬥的勢必更激烈,屆時,各家也會卷進去,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瑤瑤的做法,沒錯。”
孟世子不再爭辯,卻還是嘟囔了聲,“就算沒錯,卻也太心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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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遠伯沒接這話,轉而問,“還有旁的事嗎?”
孟世子忙道,“還有您讓我轉告的那些話,兒子都一字不漏的說了,瑤瑤看起來,情緒有些不好!”
平遠伯擰眉問,“怎麼個不好?她還是對找人不死心嗎?”
孟世子搖頭,“倒是說,不用找了,讓兒子把人都撤回來,就是,兒子覺得,她情緒怪怪的,兒子讓她再卜算一下方位,她看起來,好像很緊張很排斥,想也不想就拒絕了,難道這卜算還有什麼說法?”
平遠伯若有所思。
孟世子又問道,“父親,咱們之前找的那個孩子,到底是個什麼來頭?為什麼瑤瑤堅持要找到他,還要下人態度恭敬待之?”
平遠伯沒吭聲。
孟世子頓時有些委屈,“都不找了,還是不能跟兒子說嗎?兒子向來嘴嚴,還能到處宣揚不成?”
平遠伯聞言,這才道,“也不是故意瞞你,隻是,人多嘴雜,怕無意中再漏了風聲,引起些不必要的猜測和麻煩,想等著找到人再告訴你的,誰想,一直沒消息……”
“那到底是誰?”
“過去的大皇子,如今齊王的嫡長子,皇長孫元錦。”
“啊?”孟世子愣住了,任他怎麼猜都沒猜到會是這樣的答案,不敢置信的問,“怎麼會是他呢?”
平遠伯淡淡的道,“怎麼不能?皇長孫去年春上下落不明,至今未有消息。”
“可找人,是皇家的事啊,哪裡輪得到咱們伯府?”孟世子還是不解,“而且,這又管瑤瑤什麼事兒?”
總不能是她助人為樂,現在見識了她如何心狠,就更不會這麼想了。
平遠伯沒任何遲疑的道,“為父也不清楚,大概是瑤瑤,想借此讓齊王府欠下這份人情吧。”
“齊王府的人情?”孟世子撇了下嘴,“沒那麼值錢吧?家裡為了找人,付出什麼代價,您是最清楚的,值得嗎?”
“沒什麼不值得……”
孟世子雖麵相看著憨,處事也沒啥膽量和魄力,但他不傻,覺得父親沒跟他說實話,於是試探的問,“莫非是瑤瑤卜算到齊王爺將來有什麼機緣?”
平遠伯聞言,當即嗬斥,“慎言!”
孟世子趕忙請罪,但心裡卻隱約有了答案,想著之前,父親把嫡出的妹妹送進齊王府為側妃,他還難以接受,如今,倒是都明白了。
原來是這樣啊!
這必是孟瑤卜算的結果,不然,父親肯定不會相信,更不會配合。
就是有些匪夷所思,那至高無上的位子怎麼可能是齊王的呢?
明明他是最不可能得那個才對!
如今幾位皇子都下場爭鬥,拿出各自得本事和家底來,引得京城諸多官員紛紛下注,想混個從龍之功,但那條路屬實不好走,且危機重重,他們伯府原本並不想摻合,也沒那個實力摻合,誰想……
竟是早就選定了目標,還是妥妥的贏家!
那將來,孟家還愁什麼呢?也是實打實的外戚了,說不準,將來還有可能博個承恩公的爵位!
他越想越激動,語無倫次道,“爹,那找人的事兒,是不是還得繼續?這人情可太有份量了,不對,找回來,哪還有外甥的份兒?瑤瑤是咋想的?難道是……外甥沒機會?有咱們幫著也不行?那皇長孫又憑什麼呢?”
“閉嘴!”聽他說的越來越像不像話,平遠伯狠狠瞪他一眼,警告道,“這些話是能說出口的?你也想瘋?”
猶如被當頭潑了盆冷水,孟世子猛然清醒,打了個寒戰,“父親,兒子錯了,兒子以後再也不敢胡說八道了!”
話落,抬手抽了自己兩巴掌。
平遠伯也沒攔著,不過神情緩和了些,“你當明白什麼是禍從口出,有些事,隻能埋在心裡,誰都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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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猜著了,也不能認。
孟世子一個勁點頭,“兒子記下了,再不會犯了!”
“嗯,長記性便好,彆光是嘴上說說,在外頭,一言一行都要謹慎,莫叫人看出什麼痕跡來,對你妹妹和齊王爺,態度跟以前一樣就行,前後相差太多,恐會令人起疑心。”
“是,父親。”
“還有,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會是個什麼結果,你也彆太樂觀,這世上,就沒有萬無一失的事兒。”
“兒子明白,不會把希望都寄托在旁人那兒等我。”
平遠伯聞言,這才放了心,“還有彆的事嗎?”
“還有一件……”說道這兒,才升起的那點激動就消散殆儘了,孟世子低聲道,“兒子把您的叮囑,轉告給瑤瑤,讓她彆再對南邊的戰事動什麼心思……”
“她不肯?”
“沒說肯不肯,就是追問了兒子幾句後,臉色大變,像是受了啥刺激一樣,整個人看著都不對勁,說的那話,更是,更是……”
“更是如何?”
“細想,讓人毛骨悚然!”
平遠伯表情凝重起來,“你仔細說,一字都不要漏。”
孟世子忍著心理上的不適,重複了一遍。
平遠伯聽後,也覺得後脊梁骨寒意涔涔,一時嗓子發堵,說不出話來。
他這個孫女……到底是什麼妖孽?
孟世子見父親都似驚著了,小聲道,“南邊的戰事如今看起來,是一切順利,贏的多,敗的少,雖說出了閩王府那個意外,但跟軍營的將士卻沒多大關係,現在暫時停戰,待明年開春,勢必也要分出個結果來,您覺得,有沒有可能,會變成瑤瑤說的那樣?遍地屍骨,都回不來了?”
說完,他不等平遠伯開口,又自顧自的道,“若是那樣,就太可怕了,戰敗啊,還是這麼慘烈的,朝廷能經受的起嗎?西北也在輸,總不會最後交給齊王爺的是個千瘡百孔的爛攤子吧?”
平遠伯這次沒嗬斥,而是啞聲道,“為父也不清楚……”
他想的要比兒子更深,聽了孫女的反應,顯然是她事先的卜算結果出了差池,不然不會備受打擊。
當初便是他摻合了一腳,才讓許懷義進了軍營,去南邊抗擊倭寇,至於原因,也很明確,是孫女始終認為許懷義會是伯府的威脅,需要儘早除去。
派人去行刺了幾次,都沒能成功,還差點惹火燒身,他不敢再在京城下手,但上了戰場,許懷義再出任何意外,那都是正常不過的事了。
刀劍無眼嘛,打仗還有不死人的?
誰知,安排好的必殺局,竟也讓他逃過去了,不止如此,他在戰場上的表現猶如神助一樣,異常勇猛,傳回來得消息顯示,但凡他參與的戰事,幾乎無有敗績,而且,他衝鋒陷陣,連受傷都很少,更彆說生命之憂了。
這得是什麼運道?
這樣氣運加身的人,當是福將了,他有幾個膽子再去謀害?
可顯然,孫女還不死心!
更要命的,孫女的本事好像出問題了,這可是她最大的依仗!
若是皇帝知道,後果不堪設想,屆時,孫女的地位會一落千丈不說,伯府也很可能會被打回原形。
還有她事先做的那些預測和安排,也會讓人不再全然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