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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懷義雖然上了心,但他的手也伸不到閩王府那邊,頂多在軍營裡使使勁兒,以防著倭寇發難再應對不及時。
不過,他還是跟孫鈺委婉暗示了一下,京城的變故還未傳到南邊來,他不敢講的太直白,隻拿自己的直覺說事兒,提醒孫鈺,最好盯緊閩王府,因為他覺得閩王府不老實,指不定會整啥幺蛾子。
最好做些準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真攤上了,不至於沒有還手之力,即便打不過,安排到位,將來被問罪,也能輕一些。
孫鈺倒也聽進去了,他其實也心頭不安,但石琢不在,錦衣衛裡,他說話就沒那麼有份量了,提了一嘴,至於人家聽不聽,他完全奈何不了,隻能寄希望於閩王府不會搞事兒。
不然,大家都得不了好。
可怕什麼,來什麼。
在錦衣衛的監視之下,閩王府的人不翼而飛了。
等京城來問罪的禁衛軍到達時,隻抓了些無關緊要的下人,主子們統統不見了,一起消失的還有財物,但凡值錢的東西都被打包帶走了。
當禁衛軍如狼似虎的闖進去,留給他們的隻有一座空蕩蕩的府邸,這對他們而言,簡直是莫大的諷刺和羞辱。
他們背負著皇命啊,一路馬不停蹄,冒著嚴寒風雪,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就為了搞突然襲擊,打閩王府一個措手不及,如此圓滿完成任務,就能踏實的回京交差領賞了,可現在……
眼瞅著就是滅頂之災,一個個的如遭雷擊。
“搜!一寸寸的搜!任何一處地方都不能放過!”
“查!往死裡查,撬開那些下人的嘴,死活不論!”
“追!閩王府男女老少加起來,足有一百多口人,這麼多人不會憑空消失,他們逃跑時定會留下痕跡!”
一道道命令發出去,所有的禁軍和錦衣衛都心急火燎的忙碌起來。
與此同時,京城發生的事兒,也終於傳到了軍營。
許懷義聽到後,急匆匆的跑去孫鈺的營帳,果然,見他臉色難看,一副飽受打擊的模樣。
他關切的問了句廢話,“師傅,您還好吧?”
孫鈺背著手,來回的踱步,聞言,苦笑一聲,“為師現在好的起來嗎?你四師叔被抓了,整個侯府的男丁都下了大獄啊,鎮國侯府,那可是太皇太後的娘家,皇上連這個都不顧及了,可見是鐵了心要辦劉家人了……”
許懷義幫他倒了杯熱茶遞過去,勸道,“也許事情沒那麼糟糕,弟子聽說,侯府的女眷並未受到影響,還有七歲下的男丁,也都好好的住在府裡,吃喝啥的,一應照舊,皇上還是顧及了太皇太後的體麵……”
隻要顧及,就不會做的太絕。
孫鈺卻不樂觀,端著杯子,熱乎乎的茶水,都暖不了竄上來的寒意,他低聲道,“這次牽扯到了倭寇啊,那是通敵,這種罪名,誰的顏麵都不好使,就算皇上有心網開一麵,滿朝文武大臣也不會同意,除非能查出來侯府是被人構陷……”
許懷義篤定道,“八成不是構陷,閩王府的人都逃了!”
聞言,孫鈺的臉色越發難看,咬牙切齒的道,“他們這一逃,簡直坐實了勾結倭寇的罪名,劉家再難翻身了。”
許懷義提醒,“還有楚王府,很可能也撇不乾淨。”
孫鈺默了下,語氣複雜的感歎,“是啊,楚王府怕也牽扯其中了,不然……閩王府怎麼會先禁軍一步逃了呢?定是京城有人通風報信,除了楚王府有這個動機和能力,其他人誰還敢摻合?”
許懷義擰著眉頭道,“要是咱們有權去監視就好了……”
哪怕孫鈺提醒了,那些錦衣衛也盯緊了,可到底不夠警惕看重,讓閩王府的人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跑了,怎麼能不扼腕歎息?
到手的功勞就這麼錯失了,還很可能會被治罪!
提及這個,孫鈺哼道,“他們太自大了,為師提醒時,他們還言之鑿鑿會萬無一失,可結果呢?被狠狠打臉了,也不想想,閩王府在這邊駐守了幾十年,能沒點逃命的本事?他們隻圍著王府有什麼用?王府裡頭肯定不止一條密道,想跑還不容易?一幫子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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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懷義嘟囔,“也許是他們沒想到,閩王府會敢跑吧?這一跑,可就再沒有回頭路了……”
“可見,他們確實跟倭寇有勾結,還關係不淺,一旦被抓,那就是滿府抄斬的下場,不跑還能怎麼辦?跑了,好歹還有可能搏一條活路……”
頓了下,他問許懷義,“你覺得他們會跑去哪兒?”
許懷義想了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們藏哪兒都不安全,除非……投奔倭寇去?”
孫鈺表情變了變,“那就是咱們大雍的恥辱了!”
許懷義又猜測,“也有可能躲在哪座海島上,閩王府在當地經營幾十年,想必對海上很了解,他們既然早有反心,定會早給自家留下退路,占下座海島當家,比去倭寇那兒寄人籬下要舒坦吧?”
聞言,孫鈺若有所思,“那也是個隱患……”
許懷義沒再接話,心想,就算是隱患,他也管不著了,他現在就想趕緊打退倭寇回京城去,其他亂七八糟的破事兒,還是交給這邊的駐軍和禁衛軍去操心吧。
從孫鈺這兒離開,他去見了李雲亭等同窗,“準備打仗吧,年前怕是要有幾場惡戰了。”
他們自是也聽說了京城的事兒,以及閩王府的出逃,聞言,沒太大震驚,隻是煩悶和不安。
原本隻戰事就夠慘烈的了,再摻合進這些內鬥消耗,誰心裡都不得勁兒。
孟平如今傷口養好了,因為缺席了好幾次上戰場的機會,功勞最小,倒是躍躍欲試,“許三哥,倭寇最近一直沒動靜,他們真的會出手嗎?”
許懷義點頭,“閩王府的人很可能奔他們去了……”
閩王府如今被朝廷追的如喪家之犬,心頭不可能不恨,如此,怎麼可能不去攛掇倭寇發難呢?
再者,他們也想報複建興帝,給他找點麻煩。
他的猜測很快便應驗了,且來勢洶洶,幾管齊下。
先是倭寇打破了休戰狀態,開始了新一輪的進攻,進攻的勢頭較之前更猛烈,像是注入了新的血液,底氣十足。
如此一來,南邊的戰事就打的艱難起來,連追擊閩王府的禁衛軍都顧不上抓人了,幫著抗擊倭寇。
接著北邊的韃子也似乎嗅到了什麼機會,不再小股小股的試探,開始大規模的進犯。
邊防軍一時不敵,吃了敗仗,損失慘重。
除此外,大雍境內也不再安生,好幾處州府忽然冒出大量山匪,四處作亂,攪動的民不聊生。
當地官府鎮壓不住,竟還被反攻了,衙門裡的官吏被殘忍殺害,財物被洗劫一空,糧倉更是被搶的顆粒不剩。
後來,有不少災區百姓都加入進去,就為了有口吃的。
如此亂相一起,京城百姓惶惶不安起來,朝堂上更是如臨大敵,每日朝會的氣氛緊繃而壓抑。
這些亂相是如何引起的,眾人心裡都有猜測,但沒有證據,也不敢直言,隻能裝聾作啞。
不過,事情還是要解決的,尤其是各地的匪患,已經引起了民亂,若不儘快平息,那就跟造反無異了,底層百姓都有從眾心理,太容易被洗腦,一旦形成規模,那就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其危害,不比倭寇和韃子小。
於是,朝廷當機立斷派出禁軍前去平判,大家都以為,相較正規軍,那些山匪亂民就是一群烏合之眾,根本不可能是對手,用不了多久就能剿滅,得勝回京。
然而,現實給了眾人當頭一棒。
當禁衛軍被打敗的消息傳回京城時,眾人皆不敢置信,紛紛質疑消息的真假,怎麼想,都不應該會輸啊?
朝堂上,文武大臣們更是想不通,禁軍護衛皇城,實力不容置疑,最開始派禁軍去平判,都有人覺得是大材小用,還調侃殺雞焉用牛刀,若不是想儘快結束各地的亂象,朝廷也不會派禁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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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打臉了!
還打的這麼響亮這麼狠,這也讓眾人意識到了什麼,那些山匪,或許不是什麼烏合之眾,而是訓練有素的兵。
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釋禁衛軍的失敗了,不然正規軍打不過野路子,豈不成了個笑話?
接著,問題又來了,那些訓練有素的兵是打哪兒來的呢?背後的人又是誰?具體有多少?
思慮的越多,越是膽戰心驚,答案呼之欲出。
為此,建興帝在早朝上大發雷霆,接連處置了好幾個人,那些人都是平時跟楚王府走的比較近的,隨便找了個由頭,就都關進大牢裡去了。
眾人噤若寒蟬,知道皇帝這是在發泄怒火,誰也不敢頂風求情。
隨後,建興帝再次派出一支禁衛軍,前去協助平判,還沒到地方呢,又流言四起,總結起來,就是一個意思,當今皇帝不仁,這才導致山匪橫行、民不聊生,各地災情民亂頻發,連邊境都不穩。
流言的傳播速度極快,在有心人的授意下,沒多久京城百姓就都聽說了,這下子算是炸鍋了。
朝堂上,也不再平靜,有人暗示皇帝下罪己詔,以此平複流言。
建興帝卻不予理會,反而下旨征兵,誰攔就責罰誰,像一頭被激怒的、垂垂老矣的獅子,不甘心被鉗製,垂死掙紮。
同時,楚王府也被禁衛軍圍了起來,就差徹底撕破臉了,城門也開始施行管製,進出檢查的十分嚴厲。
再遲鈍的人,都感受到了京城的劍拔弩張,有種一觸即發的緊迫和沉重,卻又都對眼下的局勢無能為力。
皇權之爭,自古如此,皆是踏著累累白骨和獻血鑄成。
一時間,街道上都冷清了不少,高門大戶也紛紛低調行事,約束府裡的人,沒事都彆出門,省的當了出氣的靶子。
顧家也是如此,顧歡喜連店鋪都關了幾家,隻剩下書鋪還開著,卻也讓人時刻盯著,莫要讓那些讀書人談論時政,以免惹禍上身。
夜裡,兩口子再次碰麵,這回許懷義染了一身的血,頭發也亂糟糟的不成樣子,進來車裡,就卸甲脫衣。
顧歡喜一邊幫忙,一邊問,“又打仗了?沒受傷吧?贏了還是輸了?”
許懷義喘著粗氣道,“沒受傷,是小鬼子的血,特麼的也不睡覺,竟挑大晚上的開戰,一回又一回的,沒完沒了,乾脆來場大的,決一生死多好,太他娘的耽誤時間了,贏也贏得沒意思……”
等他進了浴室,顧歡喜站在門口問,“是不是越來越難打了?”
許懷義煩悶的“嗯”了聲,“閩王府肯定給予倭寇支援了,兵器,人手,還有糧草,明明之前倭寇都沒多少戰鬥力了,現在倒好,跟打了雞血似得,咱們的人傷亡越來越多,藥材都供應不上了,這次,連雲亭都挨了一刀,師傅寫了戰報送回京城,看朝廷咋辦吧……”
顧歡喜道,“建興帝已經下旨征兵了,不止你們那兒缺,聽說北邊也兵力不足,還有各地的叛亂,都需要人手……”
許懷義聲音拔高,“征兵?”
顧歡喜揉揉眉頭,“是啊,征兵,每家每戶都必須出一個,且不允許用銀兩替代,扈英傑去了趟湖田村,回來後跟我說,村裡都快亂套了……”
湖田村還算是好的,其他村子,情況更不樂觀。
這讓她有種即將天下大亂的不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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