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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雲軒的招牌就是火鍋,店裡的小廝端上個鴛鴦鍋底,除了各種豐富的配菜,還有幾道後廚的拿手炒菜,滿滿當當的擺了一桌子。
屋裡沒外人,又都是同窗,吃喝起來就沒那麼多規矩,很是愜意自在。
有蘇喆在,氣氛更不會冷場,說說笑笑,互相調侃打趣,很是熱鬨。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蘇喆提及姚長遠和喬宏之女的婚事,笑著揶揄道,“這可是京城裡最為津津樂道的消息了,過年這些天,不管到哪兒做客,都能在席麵上聽到幾句,姚長遠在學院默默無聞了兩年,誰能想到,會憑一樁婚事出名了呢……”
趙三友接過話去,“說起來,他這算不算是時來運轉啊?”
之前姚家都快慘到家了,可自從有了這麼一樁婚事,姚家的分量立馬就變得不一樣了。
孟平多喝了幾杯酒,話比平常多了些,聞言,忍不住點頭,“肯定算啊,就是他父親還在世的時候,都未必能攀上這麼一門親事。”
趙三友感慨道,“那倒是,京兆府尹家的姑娘,可不是誰想娶就能娶的,姚昌駿不過是個五品官罷了,姚長遠眼下還是白身呢……”
王秋生提醒,“據說喬家女,相貌不佳……”
這還是委婉的說法,真實情況是,麵部有瑕疵,算是毀容了。
趙三友心直口快,“那姚長遠也願意娶,比起娶個醜媳婦兒,還是前程更重要。”
但凡有野心的男人,都知道咋選。
王秋生笑笑,看向許懷義,“懷義怎麼看?”
許懷義被cue,一臉懵的道,“我跟姚長遠都沒啥交集,他怎麼做,我也不關心啊,反正他是個成年人了,自己選的路,就是將來不好走,那跪著也得走完。”
王秋生接著問,“那他要是憑這門親事,一飛衝天了呢?”
許懷義不以為意的道,“那跟我也沒關係啊,我還能嫉妒他?完全不會,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對媳婦兒的感情有多深厚。”
王秋生嘴角抽了下,問的更直白,“若是換成你,你會為了前程,娶喬家女嗎?”
這話一出,蘇喆立刻轉頭看向許懷義,袖子下的手,不自覺的攥緊。
連李雲亭都提起心來。
還有孟平,似乎也很在意許懷義的回答。
幾雙眼同時注視著許懷義,目光灼灼。
許懷義神色自若的道,“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啊,要看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所處的境況不同,我的選擇也會不同。”
“那像是姚長遠眼下的這種境況呢?”
“喔,那我不會。”
許懷義回應的十分乾脆。
蘇喆眼神閃了閃,問道,“為什麼?”
許懷義道,“因為沒到山窮水儘啊,我是不可能犧牲自己的幸福去結那麼一樁婚事的,當然,這也跟我對待婚姻的態度有關,在我眼裡,兩情相悅可比前程重要多了,我怎麼可能拿著婚事去換利益?”
李雲亭緊跟著問,“那你在什麼情況下才會犧牲自己的婚事去換利益?”
許懷義理所當然的道,“窮途末路唄,命都要沒了,哪還顧得上婚事啊?自然是先活下來,才能圖謀彆的、在意以後的婚姻幸福不幸福。”
趙三友聞言,哈哈笑道,“我還以為你在什麼情況下都能不動搖呢。”
許懷義翻了個白眼,“我有那麼傻麼?人得學會變通,才能不鑽死胡同。”
孟平問道,“可你這樣,不怕被人說成是心性不堅定,是牆頭草嗎?”
許懷義一臉無所謂的道,“牆頭草總比一條道走到黑強吧?再說,趨利避害是人的本性,我覺得沒啥,心性堅定到任何情況下都不動搖的人,那得是聖人了,我可不想當聖人,我就是一俗人。”
孟平啞然。
趙三友撫掌笑道,“俗人好,俗人活的才痛快呐,來,來,咱們為同是俗人乾一杯。”
許懷義舉起杯子,痛快的跟他碰了一個,仰頭飲下。
吃到後麵,許懷義出去解決生理問題,從茅廁出來後,就看到蘇喆站在不遠處,裹著披風,神情蕭瑟,跟素常總是笑意盈盈的模樣判若兩人。
“懷義……”
許懷義走過去,打量了他一下,關切的問了句,“你咋在這兒?”
蘇喆笑笑,“自然是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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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兒?”
“嗯,剛才在屋裡,人多不方便說。”
許懷義指了個背風的隱蔽地方,“走,去那兒說,站這兒忒冷……”
蘇喆從善如流。
倆人走過去後,許懷義主動道,“你想跟我說的,不會是你的婚事吧?”
蘇喆不自在的清了下嗓子,“你猜到了?對,是我的婚事……”
許懷義好奇的問,“有眉目了?”
蘇喆點了下頭,遲疑道,“不知道最後能不能定下來,我父親都還不清楚……”
聞言,許懷義訝異的問,“你父親都不知道?那你的婚事,是誰張羅的?”
蘇喆自嘲道,“當然是我自己謀劃的。”
許懷義默了下,再次問道,“你咋謀劃的?”
蘇喆知道他介意什麼,低聲解釋著,“放心吧,我沒玩那種臟手段,雖然,我確實動過壞心思,也能事後讓人查不到任何痕跡,可我,還是打消了念頭……”
許懷義暗暗鬆了口氣,眼底露出幾分笑意,打趣道,“為啥啊?有捷徑都不走,這不符合大雍皇商世家子弟的風範啊,做生意不都是講究用最少的成本去獲取最大的利益嗎?”
蘇喆打趣回去,“當然是因為你了。”
許懷義誇張的哆嗦了下,“雖然你貌美如花、又人傻錢多,但我有媳婦兒了,對男人是真的沒興趣,你還是收回對我的愛慕吧,你的感情注定沒有結果。”
蘇喆,“……”
他調戲人,被反調戲回來,人家的道行比他還深,愣了下後,突然哈哈笑起來。
笑得眉眼恣意舒展,身子都開始顫抖,到最後,笑出了眼淚才停下。
許懷義無語的吐槽,“你笑點也太低了……”
蘇喆聞言,又想笑,肩膀聳動著,“是,是我的錯,嗬嗬嗬,不過,懷義啊,我是真的很高興,能交你這個朋友,是我三生有幸。”
“……”
“剛才我說的那句是因為你,也不是開玩笑,換做以前,我做事隻看結果,不管過程,作為生意人,有時候為了達到目的,是會不擇手段的,隻要利益足夠大、足夠吸引我,我就能豁出去,隻是這次,我沒敢,想到你,做事就有些畏手畏腳了,真的,我很怕自己不擇手段後,你會瞧不起我,疏遠我,那我就失去你這個朋友了,對吧?”
許懷義不想騙他,點了點頭,“確實,我不喜歡做事沒有底線的人,那樣的人,讓我覺得危險,遠離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做朋友?”
蘇喆喃喃道,“那真是太慶幸了,幸好我懸崖勒馬,沒走那一步……”
否則現在,就是許懷義跟他割袍斷義時。
許懷義拍拍他的肩膀,“我也覺得很慶幸,我們還能繼續同行。”
不然現在就得翻臉啦,一旦翻臉,那些生意勢必就得重新洗牌折騰,太麻煩了。
這話說的感性,蘇喆不由動容的看向他。
許懷義受不了這種肉麻,趕忙轉到之前的話題上,“你還沒說,你的婚事是咋謀劃的呢。”
蘇喆斂下那些滾燙的情緒,跟他解釋起來,原來過年期間,京城裡很多高門大戶都辦宴會待客,蘇家雖是商戶,但不是一般的生意人,占著大雍首富的名頭,還是很有幾分顏麵的,所以,哪家辦宴會,也會給蘇家下帖子,他就跟著去打聽消息。
這樣的宴會,除了拉攏各種關係,也有給家裡兒女相看的意思,是最容易配對成功的。
蘇喆又有心,嘴巴也利索,參加了兩場,就把京城裡待嫁之女的消息摸了個七七八八,從中篩選出最適合自己的,然後私底下又做了些安排,去女方家的長輩跟前露了個臉,增加人家對自己的好感度。
當然最後,還是得請人去套話說和。
許懷義聽完,點點頭,“那你到底選的哪家啊?”
蘇喆道,“趙家。”
“哪個趙家?”
“前閣老趙家。”
許懷義瞪大眼,“你,你怎麼選他家了呢?趙閣老已經罷官了啊……”
趙閣老被免職後,才有了孫尚書的更進一步。
蘇喆自嘲一笑,“趙閣老若還在位子上,我也沒那麼大臉去謀劃這門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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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懷義一時語塞。
蘇喆又道,“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雖說趙閣老退了,但他還有倆兒子在朝為官,還有很多的門生故舊,這些都是趙家的底蘊,長子外放為一州知府,三子在太仆寺,為六品寺丞,我給自己謀算的便是這位的嫡長女趙悅……”
太仆寺是管車馬的部門,也不能說一點不重要,但相比其他單位,就算是閒職了,而且,隻六品官銜,比起蘇大少的嶽父,可是還差了好幾個等級呢。
許懷義忍不住問,“趙閣老的長子,沒有適齡的待嫁姑娘?”
蘇喆歎道,“有是有,但你覺得我能高攀的上嗎?我還是白身呢,又是商戶庶子,哪來的勇氣去求娶知府家裡的嫡女?這位趙三老爺是庶出,官職又不那麼顯眼,我才敢謀算的,即便是這樣,在外人看來,還是我高攀,媒人都不敢上門去說親……”
“那你咋辦的?”
“我去求了二皇子,二皇子派了個人,幫我去趙家問話……”
“然後呢?趙家答應了嗎?”
蘇喆搖搖頭,“最開始態度很冷淡,不過,看在二皇子的麵上,倒也沒給媒人臉色看,後來,我表了態度後,趙家才鬆動了,說考慮一下。”
聞言,許懷義好奇的問,“你表的什麼態?”
蘇喆道,“不納妾,除非四十無子。”
許懷義愣了下,反應過來後,笑著衝他豎起大拇指,“這態表的好,真正疼閨女的人家,指定會動心,這個保證,能給你加不少籌碼了,不錯,不錯……”
蘇喆道,“這還是受你啟發。”
許懷義很高興,這說明他的愛妻人設塑造的很成功啊,都能影響身邊的朋友了,“等事情定了,再給你慶賀,有這門親事在,你父親就不敢再隨便打壓你了,前閣老的影響力,還是不能小覷的。”
說著,他聲音一頓,問道,“趙閣老當初可是陷進登州的案子裡,登州的事兒還沒了結呢,你就不擔心還有後續?”
蘇喆道,“不會,趙閣老並未插手登州的事兒,隻是犯了失察之罪,後續的事情連累不到他頭上去……”
許懷義不解,“隻是失察,罰一年俸祿也就夠了,哪至於免職罷官啊?”
蘇喆欲言又止。
見狀,許懷義立刻道,“不方便說就算了,理解……”
蘇喆苦笑,“倒也沒有不方便,我還能信不過你?其實趙閣老是二皇子的人,而二皇子的嶽父,又是周閣老,所以……”
許懷義恍然,內閣一共五位閣老,首輔陸大人哪頭都不靠,還有兼著兵部尚書的李閣老,擺出來的態度也是保皇黨,剩下的三位,倆位支持二皇子,那無形中就增加了二皇子奪嫡的分量,建興帝想來是不踏實了,抓住趙閣老的小辮子,正好趁機開了他。
“如此,我就放心等你的好消息了。”
“但願能等來吧……”蘇喆心裡雖有把握趙家會同意,但凡事都會有意外,不到最後,誰知道會如何?
倆人說著話,開始往回走,快到門口時,碰到從裡麵出來的孟平。
孟平看了眼蘇喆,遲疑道,“許三哥,我有點事兒,想私下跟你說……”
許懷義“呃”了聲,咋都私下找他有事?這樣很不利於團結啊。
蘇喆豁達的笑了笑,“那你們聊,我進屋喝杯酒暖暖身子去……”
他離開後,許懷義和孟平又掉頭去了園子裡,找了個僻靜的地方說話。
“到底啥事兒啊?”
“許三哥,有人想收買我對付你……”
孟平爆了個雷,許懷義猝不及防,吃驚的瞪大眼,“收買你對付我?咋對付我?不會想要我的命吧?”
孟平忙搖頭,“不是,就是想知道你的一些私事兒,還有你的一舉一動。”
許懷義嘴角抽了下,“這是要你當眼線監視我啊。”
孟平苦笑道,“是啊,不過,也保不齊以後會讓我害你啥的,所以,許三哥,你最近提防點,怕是得罪什麼人了……”
“這麼說,你並不知道對方是誰?”
“嗯,不知道,對方臉上帶著麵具,聲音也不熟,隻是看身形,年紀不大,或許跟我們差不多,穿著上,他裹的披風倒是看不出什麼好賴來,但身上的熏香,我從武學院很多權貴子弟的身上聞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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