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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昌明此刻的樣子實在叫人看得頭皮發麻，他還光著身子，更能看清那篩糠似的動作，肥胖的肉不受控製的哆嗦著，而臉上青白的沒一點血色，兩隻眼使勁瞪著，似乎前麵有什麼令人恐怖的東西，上下牙齒咬的咯吱咯吱響，屋裡越是安靜，這聲音越是清晰到心驚膽顫。
“二弟？”姚昌駿自詡膽大，卻也雙腳僵在原地，硬是不敢上前查探。
他小心翼翼的喊了聲，見姚昌明沒有半點反應，像是魂魄離體了似的，不由心裡一悸，這是看見啥臟東西了？
“二弟！”
他聲音拔高，又喊了一嗓子，然而，這一聲，也並未把姚昌明丟失的魂魄給叫回來。
“老、老爺，二老爺這樣子，像是，像是……”姚府的管家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顫著聲提醒，“像是離魂症啊……”
姚昌駿聞言，瞳孔縮了下，這會兒，外麵的小廝已經被冷水潑醒，但醒過來的反應幾乎同步，皆是連滾帶爬的喊著“鬼啊，有鬼，救命啊……”，院子裡淒厲的叫聲此起彼伏，哪怕是被護院嗬斥，都按不住。
李大夫閉著眼，給他把脈，神情看起來很是凝重。
長隨低著頭，戰戰兢兢的道，“老爺，奴才原本也不信，但他們，眾口一詞，指天發誓說看到了鬼，奴才瞧得出，他們不像是撒謊了，他們說那鬼，那鬼身高八尺，眼睛似銅鈴，還流著血，白慘慘的臉，張著血盆大口，從頭到腳一身黑，像是陰間的，那位黑無常大人……”
“就是，把他們潑醒後，他們自己也解釋不清為什麼會暈過去，感覺腿上疼了一下，就暈過去了，醒過來後，檢查身上，沒有打鬥的痕跡，隻腿上有個紅點，像是被啥咬了……”
“恐則傷腎，驚則氣嚇。”
姚昌明忙道，“大哥，你快去吧，那才是正事兒。”
姚昌駿瞪起眼，厲聲嗬斥，“鬼？胡說！子不語怪力亂神，什麼鬼？你信嗎？”
擱在往常，見姚昌駿這般疾言厲色，長隨早就有眼力見的住嘴了，但此刻，他卻控製不住，心裡實在太恐慌了，下意識的就想宣泄，“老爺，可能，可能不是裝的，他們說，那鬼，神出鬼沒，一下子有了，一下子又沒了，時隱時現，飄忽不定，腳還不沾地，像是在飛，若是活人裝的，那是怎麼辦到的？哪怕輕功絕頂的武林高手也不可能啊……”
書房是重地，要是進去了賊，光偷點金銀之物還好，若是看到什麼不該看的，那姚家可就倒大黴了。
“你我兄弟，不必說這些外道話。”
“等等，你說突然冒出來？”
“大哥！”
半響，他才鎮定下來，“還能治嗎？”
李大夫說了一堆專業術語，末了才為難的道，“二老爺受到驚嚇，旁的倒是好治，吃幾副安神湯，再輔以針灸就可，唯獨，唯獨那處……”
那意味著啥？
好說不好聽，被有心知道了，定要大做文章。
姚昌駿聽的後脊梁竄上一股寒氣，他不由退了兩步，跌坐在凳子上，喃喃道，“怎麼可能呢？不，不可能，那種東西，為什麼會來姚家？難道……”
姚昌駿心頭猛地一跳，拍了下桌子。“你說的沒錯，一定要請道士來捉鬼，還得請道法高深的，管家，你馬上去安排，不拘多少銀子。”
姚昌駿咬牙切齒的道，“可咱姚家，怎麼能有那種東西進來？”
也不知道是這話起了作用，還是針灸厲害，姚昌明折騰的渾身大汗後，總算眼神清明了幾分，隻是臉色依舊難看，整個人虛弱的好像被鬼魅吸乾了血，癱在床上，粗重的喘息著，仿佛隨時都要再暈過去。
他忽然坐不住了，剛要起身離開，府裡的李大夫背著藥箱，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大冷的天，急出了一頭汗，看見姚昌駿，先行禮，“老爺……”
“是，老爺……”
“胡說！”姚昌駿見他這副嚇破了膽的樣子，又是心疼又是惱怒，“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你給我一五一十的說清楚，不準有任何隱瞞！”
“大哥，甭管是咋來的，為啥來的，總之先請人把那鬼給收了才是正事啊，道士會驅邪捉鬼，對，大哥，你快讓人去打聽一下，哪家道觀的道士本事高強，趕緊來把鬼捉了，不然，指不定下次那鬼會去禍害誰啊……”
姚昌駿急喘了幾口，穩了穩心神，“二弟，你先歇著，為兄去書房看看，回頭咱們再聊。”
姚昌明聞言，下意識的又哆嗦起來，搖著頭道，“我，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大哥，你放過我吧，我會沒命的，大哥，你救救我……”
姚昌駿擺擺手，“行了，這事兒揭過去不談，以後講究些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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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老爺……”管家擰著眉頭，心想全府這麼多張嘴，哪裡能管的住啊？
長隨噗通跪地上，戰戰兢兢的請罪，“老爺息怒啊，實在是今晚的事兒太邪門了……”
姚昌駿擰著眉問，“到底怎麼回事兒？”
這時，忽然長隨跌跌撞撞的跑進來，臉色白的比剛才說鬼的時候還難看，“老爺，不好了，書房，書房被偷了……”
見狀，姚昌駿也是無可奈何，沉著臉走到門外，把管家留下寬慰姚昌明，等李大夫把脈完脈，喊了出來問話，“二老爺的病情如何？”
姚昌駿怒喝道，“一群廢物！”
“那鬼影冷不丁出現後，又莫名其妙的消失，沒錯，就是平地消失不見了，不是跑了，是真正的消失，然後又忽然冒出來，就在原來的位置，說出現就出現，說消失就消失，太，太可怕了……”
姚昌明搖頭，“不，不會，我看的清清楚楚，還有那賤人，她也是看見了鬼影才嚇暈過去的，對了，還有外麵的小廝，不是說也看到了嗎？一個人能看錯，難道所有人都眼花？是鬼影，大哥，真是鬼影啊……”
管家去下達指令的空當，姚昌駿又試著喊了兩嗓子，奈何，姚昌明依舊沒點反應，他的心不由一點點的沉下去，眉頭緊鎖，焦躁的在屋裡走來走去。
姚昌駿閉了閉眼，要是那樣，他姚家可真成個笑話了，“你去開藥吧，記住，今晚的事兒，一個字都不準透露。”
他越喊越大聲，使勁的掙紮，李大夫和管家同時按著他，才堪堪製服，一個飛快的取針，一個懇切的安撫，“二老爺，您彆怕，沒有鬼，您看仔細了，是老奴啊，還有李大夫在跟您治病，您彆動啊，省得針紮偏了再傷著您……”
“閉嘴吧，蠢貨！”
姚昌明也不阻攔，隻是有些訕訕，下意識的解釋，“大哥，我一時荒唐……”
“不，不知道，反正不是蠟燭、燈油，也不是夜明珠，我從來沒見過那種光……”
“什麼？”姚昌駿蹭的站了起來，“書房被偷？書房怎麼會被偷？外麵守著的護衛呢？”
自始至終，那女子都沒醒過來。
管家幫他蓋好被子，遮了遮醜。
“二弟，好些了麼？”
“胡說八道！我看是有人裝神弄鬼！”姚昌駿哪怕心裡打鼓，但嘴上卻不能做出附和之言，他但凡露出一點動搖的念頭，傳出去，姚家就會成為彆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光看熱鬨還好，就怕有人借題發揮，害他姚家名聲。
姚昌駿身子晃了下，晴天霹靂不過如此，雖說他二弟膝下已經有了個兒子，但隻一個太單薄了，今年也才六歲，變數太大，萬一養不住，他二弟這支豈不斷了香火？
而且不能行房，這對男人來說太過殘忍，說出去就是奇恥大辱。
“什麼光？”
他語無倫次，說到後來，忽然崩潰的嚎啕大哭，鼻涕眼淚齊流，狼狽的沒眼看。
很不現實了呢。
“是，老爺……”李大夫愁緒滿腹的離開，他能管的住自己的嘴，但這種事能瞞的住？遲早還是會透露出去，到時候，可彆連累到他頭上去才好。
又在外麵站了一會兒，姚昌駿才沉著臉進了屋裡，這會兒，姚昌明總算是魂魄回來了，穿著中衣，靠在床頭上，臉色雖還有些白，神情倒是瞧著冷靜多了。
想到之前看見的畫麵，忍不住又打了個哆嗦。
“什麼叫不知道為何暈倒？”
李大夫低著頭，艱難的道，“恐子女緣淺薄了，甚至行房都……”
他下意識的要往後躲，像是懼怕眼前的怪獸，會撲上去吃他，嘴裡嘶啞的喊著，“鬼，鬼，有鬼，來人啊，有鬼啊……”
姚昌駿擺擺手，“趕緊去給二老爺看看。”
“那以後對子女緣可有影響……”
姚昌明遲緩的抬起頭，眼神裡的驚懼還未褪去，夾雜著幾分恐慌不安，啞聲道，“大哥，我，我很不好，我可能要沒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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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把他們都叫到一個房間先控製起來，約束好其他各房的人，誰要是敢胡亂傳消息，多嘴多舌，惑亂人心，老爺我就打殺了誰！”
“是，老爺！”管家應下後，就在腦子裡不停的琢磨起京城裡有哪些道士名氣大，要請自然就要請最好的。
姚昌駿嫌惡的指了指他身後，吩咐管家，“那個礙眼的玩意兒抬出去，打殺！”
他說的含蓄，姚昌駿卻聽的明白，再想到剛進屋時看到的畫麵，麵色不由變了，“怎會如此？”
姚昌駿上前兩步，打量著他二弟，試探的問，“二弟，現在怎麼樣了？”
姚昌明嘴唇顫抖著，一出聲就透著驚懼不安，“大哥，我之前跟那賤人，正在行房，突然從屋裡冒出來個鬼影來，慘白的死人臉，眼裡還流著血……”
“對，就是突然冒出來，毫無征兆，憑空出現在我眼前，還，還有光……”
此時此刻，書房被偷的噩耗，把鬨鬼的糟心事都給壓下去了。
他僵硬著的轉動著脖子，緩緩看向姚昌明，楊昌明詭異的維持著剛才的姿勢，身子也依舊在抖動著，上下牙齒碰撞的打顫聲，簡直毛骨悚然。
他說到後來，又忍不住怕的哆嗦起來，神經質一樣的拉起被子，想把頭蒙上，仿佛那樣就能把腦子裡的詭異畫麵給屏蔽掉，嘴裡喃喃著，“鬼，是鬼……”
拿出銀針來，在姚昌明肥胖的身上一陣忙活，一盞茶工夫不到，就見姚昌明有了反應。
這時，他的長隨走進來，慘白著臉稟報，“老爺，奴才挨個問了，那些個昏倒的都說是看見了，看見了一隻鬼，才嚇暈的……”
長隨打著擺子，顫聲道，“不知道為何，暈倒了……”
管家毫不意外，恭聲應下，喊來倆小廝，將人用被子隨意一裹，抬了出去。
姚昌駿起了層雞皮疙瘩，他還算了解這個弟弟，膽子可不算小，而且，平時為人也精明知趣，絕不是信口開河、聽風就是雨的人，所以他說的這些話，自己信了大半，卻還是不甘心的問，“會不會是看花眼了？”
“好多了，讓大哥受累了……”
“是，老爺……”
兄弟倆扯了幾句，姚昌明剛要說正事，被大哥抬手打斷，神色不解，“怎麼了，大哥？”
李大夫是姚府的府醫，醫術不能說多高明，主要是用著方便，京城許多官宦之家都會養著個大夫，一來是隨叫隨到，節省時間，二嘛，就是口風緊，哪家府上沒點見不得人的陰私？用外麵的大夫，很容易傳揚出去，府醫就省心多了。
“還有呢？”
“大哥放心，我以後肯定不會再犯這種糊塗……”他就不該多喝那幾杯酒，酒勁上頭，便管不住了，但這種事也不稀罕，隻能說他倒黴，偏偏在那啥的時候，出事了。
李大夫來的路上就聽到了府裡鬨鬼的傳聞，還說二老爺被鬼驚的魂魄離體，他原本不信，以為是無稽之談，誰想隻看了一眼，就信了三分，這模樣，分明就是驚恐過度，失了魂魄，他視線往下一掃，心裡頓時咯噔一聲，有了不好的預感，這會兒卻也顧不上旁的，先把二老爺叫醒才是正事。
“老爺，您看這事兒……”
李大夫也沒敢把話說死，含糊道，“可以多請幾位大夫來試試。”
“趕緊去喊李大夫來！”
姚昌駿鐵青著臉，急匆匆的離開，一路疾奔，進了書房後，顧不得去看那些空蕩的的架子，直奔書案，眼睛跟掃描儀一樣，寸寸看過，發現沒有動過的痕跡，暗暗鬆了口氣，然後又打開暗格檢查了一番，所有的書信都在，賬本也沒缺少頁麵，喃喃道了句“謝天謝地”，這才脫力的跌進椅子裡，打量起屋裡缺少的東西。
幾乎所有的玉石擺件和字畫都不見了，還有他藏起來的那一小箱子金子，也不翼而飛，他心疼歸心疼，卻沒了懼意，幸好，隻是偷財，不然，姚家毀矣。
兩更合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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