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光芒照射在臉上,這一刻,棧橋上的阿爾芒·貝恩哈特已經分不清楚現實與虛幻,也分不清楚生與死。恍惚間意識到,“黃昏”本身就有劃分生死的含義,隨後又立刻明白,也許此刻發生的一切,正是生與死短暫的交彙並因為人為的原因在這裡變得模糊。
原本耀眼燦爛的太陽此刻雖然依然半沉在海麵的遠處,但那光芒卻有種極為曖昧的昏黃感。原本一浪接著一浪的海麵,也在與那黑色水域重合後突兀的平靜了下來,海麵船隻不知何時消失了,而站在棧橋上看著平靜的水麵,又發現水麵此刻又刺眼的明亮。
一些虛幻的身影自貝恩哈特先生身邊走過,邁入被昏黃陽光照亮的海麵後走向了更遠方。棧橋邊緣的黑色貓咪雖然疲憊,卻依然在那些遠去的身影中,發現了一隻與自己毛色一模一樣的貓。
那隻貓更大,那隻貓也更漂亮,那隻貓正站在夏德身後的海麵上回頭看著它,隨後“喵~”的叫了一聲,等待它走過來。
於是黑貓跳下了棧橋,明明沒有使用任何力量,卻依然站在了水麵上。
迎著那輪昏黃的太陽,黑貓像是又重新擁有了實體。漂亮的毛發在那陽光下很有光澤,貓在棧橋與夏德之間的水麵上,抬起頭望向了幫助了它的人:
“喵,你是貓貓之神嗎?”
外鄉人低頭笑著回答:
“當然不是。”
“那麼為什麼要幫我呢,我已經沒有能夠報答你的了。”
“因為這是我的正義。”
貓並不了解這一切,於是它搖著尾巴說道:
“喵~那再見了。”
它奔跑著越過了夏德,在貝恩哈特先生的注視下,與那隻等待著它的母貓彙合。母貓親昵的舔了舔貓的毛發,貓則蹭著母貓的身體,隨後兩隻貓一起看向了已經轉身望著它們的夏德,隨後便一起向著那輪昏黃色的半沉太陽走去了。
明明“黑暗”才是自古以來與“死亡”相互關聯的意象,但看著眼前夕陽下曖昧不明的一切,阿爾芒·貝恩哈特依然感覺自己在這一幕中,才是真正理解了死亡。
貓已經遠去,半沉的太陽的光芒有那麼一個瞬間讓棧橋上的吸血種睜不開眼睛。等到那刺眼的光消失他再看向四周,這一切的異常便已經全部消失了。而當他看到夏德從水麵重新邁上棧橋的時候,眼前的海麵鋪滿了船隻,即將消失的太陽也沒有那種奇異的“昏黃”色澤,這裡更看不到沿著海麵離開的貓咪。
夏德回望海麵,歎了口氣以後示意貝恩哈特先生可以離開了:
“又送走了一個走吧,已經這麼晚了。”
剛才那一幕是怎麼出現的,他其實也不是很清楚。但顯然除了貝恩哈特先生以外,碼頭上極少數人也在那片刻看到了那幕“幻象”。雖然這不會造成什麼影響,但夏德還是感覺儘快離開比較好。
於是回過神的貝恩哈特先生便跟在他身後匆忙沿著棧橋回到了地麵上,等到走入小巷並確認沒人跟上來以後,他才忽的小聲的問道:
“華生先生,如果哪一天,我是說如果,我不小心慘死然後變成了怨靈之類的東西,也請你幫忙讓我離開。”
“好的等等,你把我當成什麼?”
夏德意外的看向了他,卻發現這位吸血種子爵正帶著敬畏看著自己:
“我當然把你看作我的朋友。”
“嗯總感覺你像是誤會了什麼。算了,不重要了,那隻貓的故事雖然很平淡,但很觸動我,大概是因為我也養了一隻貓。”
“我沒有養貓,我什麼寵物也不養,但我依然很觸動‘因為這是我的正義’為什麼這個世界上,不能多幾個你這樣的人呢?”
他像是在抱怨,又或者隻是在感歎。
時間也不早了,既然從貓那裡得到了重要線索,那麼那處地下實驗室和監牢的二次探索,便可以放到明天再進行。
忙碌了一天的兩人在小巷儘頭分彆,夏德還記得答應了貝琳德爾小姐今晚去她那裡吃晚飯,因此沒有丟水晶鞋回家,而是又去了魔女的莊園。
不過畢竟下午去了下水道,因此他很擔心自己身上的味道會驚擾了漂亮的女伯爵和女仆小姐們。好在貝琳德爾小姐也知道今天他在下水道裡忙碌,因此很貼心的提前讓女仆們準備好了浴室讓夏德洗漱。
洗完了澡太陽也已經完全消失,夜晚終於到來。不過今天貝琳德爾莊園的餐廳餐桌旁邊,沒有了貝琳德爾老夫人和魔女的那幾位妹妹,她們似乎是出去看望親戚去了。
“剛才我聽說了些有趣的消息。”
夏德在餐桌旁落座,頭頂的水晶吊燈和牆壁上造型雅致的煤氣燈的光亮讓餐廳很是亮堂,女仆們開始上餐的時候金發魔女笑著說道:
“傍晚的時候,有不少人在碼頭附近看到了海麵上出現了奇怪的幻象,但隻是持續了半分鐘就消失了。因為上周日的事情,教會至今還在碼頭進行調查,你這可是給教會平白加了不少的工作量。落日、平靜的水麵、離去的靈魂。真是可惜��我沒有看到那一幕,但隻是聽說就知道很精彩。”
“為什麼認為一定是我做的呢?”
夏德好奇的問道,知道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占卜嗎?”
“當然不是,我發現任何關於你的占卜都會出現各種問題,所以我沒用占卜。我隻是感覺這件事可能與你有關,實際上,自你出現在月灣市,本地的大多數事情都和你有關。”
這倒是真實情況。
夏德笑了一下,正想拿起刀叉,女伯爵卻按住了他的手,然後半站起身,伸手幫他彎折了他的襯衣領口。
夏德眨了眨眼,繼續說道:
“傍晚的事情不是什麼大事,我和我的朋友下午去調查下水道,遇到了一隻知道秘密的怨靈貓。我們帶著它去拜訪了它生前的主人,它消耗了自己的靈魂力量,眼看就要不行了,我就想辦法送了它一程。”
雖然餐廳被煤氣燈照的很明亮,但貝琳德爾小姐還是打了個響指,讓桌上燭台上的蠟燭被點燃:
“可以仔細講講這故事嗎,我可不相信會這麼簡單。”
說著也拿起了刀叉,於是夏德便在晚餐的前半段描述了“貓與珍妮特”的故事,當然,餐廳裡的女仆小姐們也在聽著。當故事最終來到,貓與母貓結伴在海麵上走向太陽的時候,夏德聽到不知是哪位多愁善感的姑娘抽泣了一下。
他感覺自己還是很有些講故事天賦的。
命運的大魔女顯然也被這故事觸動了,她放下了刀叉抬頭看向水晶吊燈長出一口氣,調整好情緒後才又瞧著夏德:
“你剛才笑了,講到最後的時候很溫柔的笑了。我是說雖然你不是那種一直不笑的人,但你剛才說起這件事的時候,笑的真的很好看。”
女仆小姐們也都聽到了這句相當“直接”的話,夏德不知道她們是否也是這樣評價自己的表情,他隻是遲疑的說道:
“很少會有人評價我的笑容我要說謝謝嗎?”
女伯爵於是也露出了笑意,並重新拿起了自己的刀叉:
“繼續說吧,我很喜歡你分享的故事。”
“那好。作為環術士,我見過太多讓人悲傷的故事了,所以偶爾親身經曆這種可以稱得上是‘好結局’的故事,我當然很高興,甚至比從那隻貓身上聽到了線索還要高興。”
“所以你是為了所謂好的結局,你才幫助了那隻貓?”
貝琳德爾小姐問道,夏德很認真的點頭:
“是的��就和我當時對那隻貓說的一樣——這就是我的正義。”
魔女嘴角揚起的弧度越發的迷人,但她沒有繼續去看夏德,忍耐著心中的悸動,她有些想要給他一個吻了。
吃過了晚飯,夏德還在莊園逗留了一會兒,在書房裡和貝琳德爾小姐討論從貓那裡得到的線索。
“結合安卡拉侯爵莊園地下曾經出現過的奇異響聲,【龍饗教團】利用某片神奇的龍鱗製造龍血怪物,至少從今年年初就開始了。而那隻貓所說的龍鱗,我相當懷疑就是你們七大家族傳承的東西。”
書房內也是一樣的亮堂,吃過晚餐後不知為何要換一身衣服才和夏德來到書房的貝琳德爾小姐也同意夏德的結論:
“也就是說,從很早以前,七大家族中就有人在和【龍饗教團】合作了?會是布萊克家族嗎?畢竟那個可憐的女人被寄生之前,就是喬治亞·布萊克帶著那些人去了那處地下秘密實驗室。”
“調查那些貴族我插不上手,不過明天我和我的朋友會再去一趟下水道。如果沒有線索,就把那裡的消息告知教會吧。雖然教會很快也能發現那裡,但主動舉報也能讓吸血種們更多的與這件事撇清聯係。”
“你那位吸血種朋友”
她還沒問完夏德就知道她想問什麼了:
“是位有爵位的紳士,就和我說過的一樣,很值得信任。”
魔女這才放心。
s:這段情節作者本人感覺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