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夾雜著沙礫迎麵吹來,房頂表麵的沙子也如同潮水般隨著風滾向遠方。眯著眼睛的夏德抬起手臂遮擋在眼前,轉身看向房頂最高處,但那裡並沒有他惦念著的抱著銀色眼睛貓眯的長發姑娘。
即使已經預料到了這種情況,但他還是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於是費力的彎著腰,沿著傾斜的屋頂向上走去,隨後坐在了夢中的長發露維婭曾經坐過的地方。
抬頭看向這個黃沙漫天的世界,昏黃色的天空中,無數細碎的建築殘骸和屍體散亂的漂浮著。太陽懸掛在這幅恐怖的畫麵的中央,但太陽是黑色的,周圍是白色的邊,外圍有著紅色的光暈。黑色的太陽像是洞口一樣,向下流淌出一道火紅的線條。
「真的和夢中一模一樣,一點也沒有誇大。」
甚至因為這是真實的世界,這幅末日的光景和那輪可怕的太陽,看起來更加的令人震撼。
再抬頭看向更高處,無數垃圾與屍體環繞著的地方,灰色的雲和暴風包裹著一座巨型浮空島一樣的建築。黑色的閃電不斷在風暴中的碎石間隙閃爍,因為距離太遠,夏德看不清楚更多的細節:
「這不會是紮拉斯文學院所在的浮空島吧?」
太陽和那座浮空島所在的位置是極遠處,而近處的城市,也依然如同夢中那樣,風沙掩蓋著建築物的殘骸,除了聖德蘭廣場以外,其他區域的建築殘破歪斜的在黃沙中屹立著。城市西部像是被巨型隕石砸擊過一樣,城市東北部飄向天空的黑煙則像是密密麻麻的觸手不斷舞動。
就算是聖德蘭廣場周邊的房子,除了夏德所在的六號以外,也或多或少的出現了各種程度的損壞,其中越是靠近六號的房子,完整程度就越高。
但這裡依然有活人,黃沙漫天的城市裡,能夠看到披著鬥篷低伏著身體的人,或者是看上去像是人的東西,沿著建築邊緣緩慢移動。夏德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在這裡生存的,但想來,這也是僅剩不多的幸存者了。
他沒有嘗試去聯絡那些幸存者,狂風中聲音根本傳播不了太遠,而貿然使用「光亮術」大概會引來除了末日幸存者以外的東西。
因為不能離開聖德蘭廣場範圍,因此到了此刻,夏德幾乎想不到自己還能在這裡做些什麼。
他的眼睛繼續向下移動,最後看向了聖德蘭廣場。空曠的廣場上有著破舊的桌椅、不知哪裡飛來深深嵌入地麵的人形雕像的下半身、損壞的鋼琴之類的雜物。而位於廣場中央,那少女托舉水瓶的噴水雕像,居然神奇的保持著完整,但身體上也布滿了細密的裂紋。
既然樹父說擊敗了強敵就能回去,那麼強敵就應該存在。家中可以確定完全安全,那麼可能遇到強敵的區域,就隻剩下廣場了。
而看著下方的廣場,夏德忽然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想法:
「我無法離開廣場、廣場被房子包圍、廣場很空曠、廣場外是絕對安全的六號這一切條件加起來,聖德蘭廣場,不就是末日下的競技場嗎?」
有了這種想法,他幾乎可以肯定「強敵」會在自己進入廣場時出現。
他現在的狀態已經很差了,沒必要拖延時間,此刻去麵對敵人正合適。想要線索,完全可以下一次再來。
但夏德還麵臨著另一個問題,也就是如何用一把鑰匙「擊敗敵人」。樹父從來不會在給出的信息中含糊其辭,所有的描述都是很精準的。所以,夏德不能擊敗敵人後,用鑰匙殺死對方,必須是鑰匙本身擊敗了敵人。而六環的外鄉人雖然掌握了很多咒術和奇術,但唯獨沒學過「飛針術」之類的能力。
「這鑰匙一定還有我不知道的用途,否則沒理由必須用鑰匙擊敗敵人。長發露維婭雖然不能說出過去的事情和一些
秘密,但肯定不會連這個都不願意告訴我。她曾經給出過提示嗎?」
夏德努力回憶三個月前的那場夢中,與長發露維婭談話的每一個細節,特彆是在談到這把特殊的時間鑰匙前後的對話。因為當時兩人正在親熱,所以夏德的回憶跑偏了幾秒,隨後從對話中找到了幾句關鍵性的句子:
「你不屬於任何時代。」
他握著鑰匙輕聲說道,但鑰匙並沒有什麼反應。「擁抱我,去探尋我的秘密。」
依然沒反應,夏德遲疑了一下,因為就剩下最後一句了:「願最初的銀月,指引最終的方向。」
嗡!
手心的鑰匙忽的震動起來,隨後自行脫離夏德的手掌,被一團銀色的光芒包裹著來到了夏德的麵前。夏德震驚的從房頂上起身,但被小巧的圓形銀色光團包裹著的鑰匙,卻沒有產生另外的變化,不過夏德能夠感覺到其中蘊含著的力量,正渴望展現自己真正的形態。
「真的是長發露維婭的升華之語?等等,這把鑰匙不會根本不是自然誕生,是露維婭自己製作的吧?」雖然這聽起來不可思議,但如果長發露維婭真的如他想的那樣繼承了所有的一切,這完全是可能的。
【魔女殘響·克洛伊】【魔女殘響·費蓮安娜】中的知識,在告知夏德麵前的東西需要特定的應答和被認可的資格,才能被允許使用,這是相當高端的煉金術、神術和遺物收容結合起來的技術。
既然長發露維婭讓夏德去獲取這把鑰匙,夏德當然有資格去使用它。於是他咳嗽一聲,很認真的張開雙臂,對麵前被銀色光芒包裹著的鑰匙說道:
「以你的主人露維婭·安娜特的名義,請向我展示你的力量。」
曾在毀滅的高塔、黑夜靈廟和愛德華茲信件中出現過的日月星辰的巨大圓形儀式圖案,由黃金色線條構成出現在了夏德的腳下。與此同時,那把黑色鑰匙與銀色的光芒融為一體,隨後如同種子發芽一樣的在光中向著兩側變形舒展。
【抓住它。】
「她」輕聲提醒,夏德立刻伸手抓住了平躺在麵前發光的長杖。
光芒和腳下的圖案一起消失,他抓住的果然是一把黑色的長杖。長杖的材質是與鑰匙一致的黑色木頭,長度則和夏德的身高差不多,粗細和夏德的手腕差不多。木杖本身,像是一株剛剛發芽的樹苗,隻不過沒有底部的根係和延伸向各個方向的枝杈。
雖然木杖本身並不是很筆直,但豎立起來的時候,至少上下兩端的連線與地平麵是垂直的。而之所以能夠分辨出上下兩端,除了靠著基礎的植物學來判斷以外,還因為木杖向下的那一端鑲嵌著與杖身粗細幾乎相同的黑色木球;木杖向上的那一端是彎曲的木勾,或者說是問號的形態。
造型簡單,表麵有著自然形成的樹木紋理,握持上去卻感覺意外的順手。它不同於【守夜人】那樣的古樸,也不同於真理會副會長帕沃小姐手中的那本【《斯莫威爾法典》】的複雜,更不同於其他任何凡俗武器那樣的鋒芒畢露。
這木杖本身,便有若最為原始和簡單的力量。
因為黑色的時間鑰匙本身就是遺物,因此這把有著自然與破敗之美的木杖也是遺物。或者說,這根本就是一把增強施法效果的法杖。雖然在第六紀元類似的武器不常見,但第五紀的魔女的知識裡,可是有不少這種武器的描述。
「和【守夜人】一樣,也可以增強奇術和咒術效果。這能算是什麼等級的遺物呢?」夏德摩挲著木杖的表麵,用左手單手持握感受力量,並適應了要素的特性:
「還有,這個要怎麼才能重新變回鑰匙呢?」
木杖形態的存在需要夏德的靈來維持,但不需要很多。根據夏德估算,如果自己放開它
,大概十分鐘它就會重新變回鑰匙形態,但夏德認為應該有更方便的直接變形的方式才對。
不過,既然想不明白,不如先解決了現在的麻煩再說。他持杖看向下方被黃沙卷席著的廣場,輕聲說道:
「命環。」
灼熱的蒸汽霧仿佛也被黃沙染上了顏色,在汽笛與鐘聲裡,碩大的黃銅輪環浮現出來。夏德很少有機會,展現自己的命環,用最強形態作戰,而此時沒有其他人在場,他可以肆意使用自己的力量。
丟下青蛙腿,然後猛地一躍,他自房頂跳到了廣場上並輕巧的落地。
沙礫擊打在臉上有著微微的痛感,混亂的要素與靈,將夏德敏銳的感知削減到了最低的程度。
他沒有四處查看,而是耐心的等待。果然,巨力撞擊門板的聲音很快出現。夏德轉頭看向自己的房子隔壁,隻見那棟屬於鄰居史密斯老夫婦的房子的房門,正在從內側被一下下的猛力撞擊。
最終隨著轟隆一聲響,門板直接被撞成了碎片飛向四周。而身上掛著破舊衣物的怪物,也硬生生的從門框裡擠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