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士,請放心,我不會有事,你先離開吧。哦,還有一件事,我在門外留了很多空瓶子,你能否在其中一隻瓶子裡,留一些你的血?”
夏德原本沒打算用同組任何人的血,雖然大家都有自己的故事,但看起來故事都不夠“特殊”。但教士不一樣了,一旦跨過了那扇門,他就相當於在死亡和生命之間橫跳了一次,夏德覺得這種血也會有用。
老教士雖然疑惑,但還是點點頭:
“好的,這很簡單。”
他轉身離開了,夏德捏著燒焦的黑色羽毛望著銀月,聽到了身後傳來了石門沉重的被推開的聲音。教士果然有在死亡中反複橫跳的方法,而當夏德轉身時,那扇門已經關閉了。
也就是說,夏德還要自己想辦法,從死亡中離開。
“你確定我能夠離開嗎?”
他忍不住再次問道:
“如果把教士救出去,但我卻自己留下了,那就有些太可笑了。”
【確定,而且不需要動用神性。】
夏德摸向那扇石門,然後嘗試【門之鑰】。奇術的確可以使用,但想要將手轉動打開“鎖”,簡直就像是和整個世界角力。
但沒關係,確定了【門之鑰】對這扇門同樣有用,他就明白自己到底要做些什麼了。
至於接下來的封印,他現在隻剩下最後一滴神性,絕對不能將神性消耗在封印這扇門上,否則他連神性餘輝狀態都沒有了,想要穿過生死狹間返回山腳下的莊園都不行。
他想要用奇術來封印這扇門,非常湊巧,他的確擁有一種奇術可以用來封印。
看向手中的羽毛:
“低語要素,果然,教士的翅膀和死亡的力量,都來自於他年輕時,在托貝斯克失控的那件不可知級遺物。所以,奧古斯教士其實不是第三位被選者?”
他攥著羽毛看向低矮的黑色天空,身後的命環無聲的在灼熱的蒸汽霧中顯現。十枚四種靈符文,迎著遠處碩大的半輪銀月,安靜的向著黑暗的世界散發靈光。
而隨著命環的顯現,逡巡在水麵上的影影綽綽的靈魂們,似乎都停下了腳步。
死者的世界似乎在這一刻完全停滯,但已經閉上了眼睛的夏德,卻沒有看到這一幕:
“樹之吻。”
白色的靈魂們,沒有轉身看向死亡之中唯一的生者,而是看向遠處的銀色月亮。
那月亮從水麵的最遠處緩緩升起,半輪月亮在水麵上空變成了一輪完整的銀月。隨後銀月一點點的滑向黑暗天空的上方,鑲嵌在低矮的天幕上。
站立在水麵的白色影子們抬頭望向天空,波光粼粼,不知這是反射銀月的光芒,還是靈魂的倒影。而夏德身邊,風吹動樹梢沙沙作響,石門前赤金色的篝火劈啪作響。
巨樹屹立在石門之上,根係牢固的攀附禁錮著那扇門,樹冠仿佛要貫穿整個天空。那樹枝向著黑色的平靜水麵延伸,死亡也無法讓樹枝凋亡。
隻是,迷鎖【樹之吻】的力量依然被嚴重的限製,千樹之森並沒有出現,出現的僅僅隻有那簇篝火和那顆巨樹。迷鎖範圍被限製在門前的灘塗上,沒有蔓延到代表著離去道路的水麵之上,也沒有改變那扇石門。
夏德深吸一口氣,右手將手中的羽毛貼在胸口。隨後,他站立在樹下,如同水麵上所有的靈魂一樣,抬頭看向斜上方星空中的銀色月亮。
月光從樹冠間隙照亮了夏德的臉,冥月倒影在他的瞳孔中。手中的黑色羽毛融化在了胸口,他的心臟在這一瞬間完全停止了跳動,熟悉的冰冷感蔓延至全身。站立在真正的死亡之中,目視著指引死亡的月亮,有那麼一瞬間,他清晰的感受到了來到這個世界,在故鄉最後一刻的感受:
“原來,我真的是死過來的”
黑鐵色的靈光,在飛速旋轉著的命環上聚集,從平靜的黑色水麵飛來一些不易察覺的磷光,連月光都仿佛彙聚在了命環之上。
【穿越生與死的狹間,跨越死亡之門,你真正的邁入了死亡。這是最接近終末的地方,這裡是所有靈魂最後的歸宿。】
【你目視了死亡的終點,推開了死亡之門,接觸了最初天使迦凱爾的力量】
“嗯?”
【你聽到了來自死亡的“低語”。】
命環轉動,不僅是黑鐵色的低語光芒在富集,甚至周遭的黑暗,也在源源不斷的進入命環之中。夏德相信,從未有過任何人,能夠真正的死亡中觸碰死亡。
【外鄉人,你銘刻了黑鐵低語靈符文真實的死亡。】
雖然不是【死亡】這個更加寬泛的靈符文,但【真實的死亡】似乎更具有力量,而且——
“虛假的不死真實的死亡?”
夏德甩甩腦袋,引導背後屬於自己的第十一枚靈符文的力量,讓自己更加適應這片黑暗。外界已經快要黎明了,他不能浪費時間了。
巨樹的樹冠被不明來由的風吹拂,沙沙的在那輪碩大的銀月下作響。不知是否是夏德的錯覺,當【真實的死亡】成型的以後,這裡似乎變得更加真實,但又似乎變得更加虛幻了。
那些仰望著銀月的靈魂,身體內部仿佛也擁有了銀月的光芒,而在夏德的身邊,那簇赤金色的篝火猛地燃起了。
物質世界,舊大陸,德拉瑞昂王國,米德希爾堡市正處於豐收之月第二十三日清晨的黎明之前,但在第一縷陽光從西卡爾山後射出以前,地麵的微微震動讓市民們驚醒。
米德希爾堡市本就是地震多發的山區,因此城市並沒有因此而驚慌。隻有少數人們注意到了夜空中不正常的光芒,更少數的人們,則站在窗口或者家門前眺望那高聳的西卡爾山,並看到了群山之後,不正常的赤金色極光,正在夜空中,如同絲帶一樣飄蕩。
它覆蓋了東南天空的小半部分,在星空下,那光彩忽明忽暗,間或變幻出紅、藍、綠、紫的光彩。
“大地震前的極光嗎?”
那光芒是如此的夢幻和絢爛,但誰也不知道這隨著地震出現的奇異光芒到底是什麼。隻有眼力較好的環術士,才能分辨出那光芒,隱約倒影著一片巨大的水域,但又像是一株樹冠巨大的樹木。
地震僅僅隻是一次就消失了,而那如同飄帶般的赤金色極光,也隨著地震的消失而失去了蹤影,就好像那隻是黎明之前的集體幻覺。
西卡爾山山腳下的羅素大宅中,燃燒了一整夜的篝火仍然沒有熄滅,隻是遍布在莊園中的火流變得越發的微弱了。
目盲的修女們抬頭“看”向西卡爾山上空的光芒,誰也沒有說話。隻有教團領袖黛芙琳修女,依然保持著雙手捧著火苗的動作,背對篝火,麵對著洞開的大宅大門,低著頭一動不動。
她的雙手呈捧握狀的合攏,手背和手指上的裂痕中,火光與餘燼中皮膚幾乎透明的能夠看到手骨。
一個蒼老的身影,不知何時站在修女的身邊,抬頭看向山頂即將消散的極光:
“真是漂亮啊,這讓我想起年輕時跟隨前任議長前往極北,拜訪聖拜倫斯時看到的夜空。”
“女士,這光是什麼?”
黛芙琳修女輕聲問道,語調依然是那麼的冷清。
“另一個世界倒影在了天空中,這說明有高環術士,至少使用了迷鎖之類堪稱真正奇跡的力量。是的,有人暫時完全封印了山腳下的那扇門,真是了不起,但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難道是聖拜倫斯的那位‘白銀看守者’來了?我記得前段時間,瑪娜·費蓮安娜女士的事情,他們還沒調查清楚呢。”
齊娜·卡珊德拉咳嗽了一聲:
“這個不重要,畢竟三個通道隻是封印一個也沒有太大的意義。說起來,他還沒有回來嗎?”
“沒有,我已經提醒他,黎明就要到了。”
黛芙琳修女回答道。
蒼老的魔女搖搖頭,雖然年邁,但臉上依然可以看到年輕時的風采:
“真是不讓人省心,如果他迷失在了那裡,我想小嘉琳娜,這輩子都不會再來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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