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村尾到山腳可以蓋房的荒地連綿上百畝,李江河便做主分給李二林他們每家一畝,選好後等落戶了就可以憑借戶籍文書辦理地契。
對於李江河如此分配,竹桃村的原住民們並無意見。
他們竹桃村原本就是一個戶數過百人口過千的大村,因為戰亂最終隻剩下百來口人,儘管這些年來官府鼓勵生育,也堪堪才恢複到四十來戶。
可以說,屋地多的是,荒地也多的是。
當然,如果這些人不是李二林,不是李二林帶來的人,而是官府分配的災民的話,他們肯定有意見,畢竟這些荒地雖然說是無主的,但隻要他們開墾出來就是他們的,他們現在不要,不代表以後不需要,也不代表願意眼睜睜看到這些荒地被彆人占去。
但誰讓是李二林他們呢,都不用往上數幾代,李二林他爹跟竹桃村現任村長李江河就是同一個爺爺的堂兄弟,李二林他們兄弟的名字都還在族譜上。
他們不是外人,他們帶來的人也不算外人,那些荒地劃分一部分給他們也就無所謂了。
第二日裡正就急匆匆趕來了。大靖朝以百戶為裡,五裡為鄉,每裡設裡正一人,負責調查戶口、課置農桑、檢查非法、催納賦稅。現如今國朝新立,人口凋敝,罕有百戶之村,通常一個裡正需要管理兩到三個村子,每村設立村長也隻是協助裡正方便管理。
現在他管理下的一個村子猛地多了上百口人,他怎麼能不著急,萬一出點什麼事,就該是他擔責了。
聽聞李二林他們打算在竹桃村落戶,而且還有個自稱大戶人家的管家信誓旦旦表示戶籍不成問題,裡正將信將疑,但不管如何,他都需要將李二林一行當作因災來投奔親戚的外來人口登記在冊報送縣衙。
臨走前,裡正還鄭重叮囑,既然登記了,他們就不能隨意走動,不得離開竹桃村,在落戶之前,也不能擅自蓋房和開荒。
李二林等人自然應是,他們是來安家落戶的,不是來搞破壞的,本就應當安分。況且他們日後還要在裡正治下過日子,可不能惹人家不喜,要知道能當裡正的,都是在鄉裡有些聲望的,裡正要是對他們有怨言,他們在這裡的日子也過不安生。
不過他們也沒有閒著,房子不讓擅自蓋,但蓋房的材料可以先準備好,彆人不知道王管家的身份,他們還能不知道嗎,既然王管家說落戶不是問題,那肯定就板上釘釘了啊。
他們采納了李江河的建議,前期先建竹屋搬進去住著,正巧竹桃村也不缺竹子,竹桃村之所以叫做竹桃村,就因為山上有幾片竹林,還有許多野桃樹。
竹桃村這邊乾得熱火朝天之際,王老爺一家也終於進入越州的州城,在府衙後院跟王太守團聚。
親人相見,王老爺一家又是從疫區逃難而來,王太守少不了擔憂,跟爹娘噓寒問暖之後,又一番寒暄,最終將王老爺他們安頓在距離府衙不遠的一座宅院中。
晚間,忙完公務的王太守便匆匆來到這座宅院,一家人陪著爹娘和大哥一家吃了團圓飯。飯後,王老爺將王太守叫到書房,將李平安畫的那幾張圖紙和王管家記錄的文字交給了對方。
“你看看這東西,看完再說。”
王太守不明所以,但知道大哥素來穩重,不會拿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拿他開涮,便沉著性子耐心看了起來。
這一看就來了興趣,沉了進去,麵色喜色不斷,一時看看圖紙,一時看看解析。打穀機這玩意並不深奧,而且解析的文字也比較直白詳細,王太守能當上一州主官肯定不是蠢人,結合圖紙和解析,根本就不需要王老爺講解,立馬就明白了打穀機的作用。
“好東西,大哥你從哪裡找來的?”王太守放下紙張,眼神明亮的看著王老爺。
王老爺便將路上的事講了一遍,然後笑道:“原本打算是報恩的,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意外收獲。你覺得這東西是不是真有這樣的作用?”
“隻從圖紙和解析上來看,問題不大,但具體效果如何,還需要製造出實物試過才知道,如果真起到作用,也稱得上是利國利民了。”說到這裡,王太守眼神暗了幾分,“可惜了,現在不是製造這個東西的好時機。”
“為什麼?”王老爺不解,難道不應該儘快將這個打穀機做出來嗎?
王太守歎了口氣,“大哥有所不知,陛下如今病重,趙王又使人攻訐太子無德,順位不正,致使上天降下災禍,使錦江兩岸百姓流離失所,欲取而代之。京城裡現在趙王和太子兩派鬥得火熱,朝中百官隻顧站隊無心政事。這個時候我又如何敢讓人知曉有這樣的好東西?”
他們這些主政一方的地方官遠離京城的漩渦,他作為表麵上的中立派現在恨不得當縮頭烏龜,彆說獻上打穀機了,他連讓工匠製作出實物都不敢。畢竟州府也不隻有他一個官,他中立不代表彆人也中立,一旦被有心人發現有打穀機這樣的農具,肯定會上報的。
打穀機這玩意吧,說神奇也沒有多神奇,但到底是能使廣大農民輕鬆省力的東西,也是利國利民的神器了,想必現在爭位的那兩位肯定非常感興趣,隻要操作得好,甚至能成為勝利的關鍵。
“難怪湖州的水災都過去一個月了,朝廷遲遲還沒有賑災,原來是因為這個,都什麼時候了他們還……”
無需說儘,王太守便明白了王老爺的意思,解釋道:“朝廷遲遲不能賑災,也不能說隻跟此事有關,國庫現在的確虧空得厲害,一個月前太子殿下就已經責令各州儘快搶收夏糧以備賑災了,本來殿下打算親自賑災的,但是陛下和皇後堅決不同意,殿下這時候出宮,還是太危險了。”
王老爺心裡一動,稍一琢磨,“照你這麼說,你心裡其實是偏向太子繼位的?”
“這就是我為什麼說現在不是好時機了,趙王說到底也隻是陛下的兄弟,太子貴為陛下嫡子,若是順位不正,他趙王繼位又正了嗎?況且趙王不像太子仁厚,我自然是希望太子能繼位的。隻是我若是這個時候將打穀機進獻給太子,以趙王的手段,我怕是活不了多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