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屋裡幫忙,叫我出來乾什麼?”張小山不情不願的跟著李平安來到外麵,他未來媳婦還在裡麵忙著呢,他可沒心思陪李平安玩。
“裡麵那麼多人,不差我們兩個,屋裡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柴火沒剩多少了,把桌子椅子櫃子床都拆了也不夠我們那麼多人燒的,去看看能不能撿些柴火回來,順便找找有沒有吃的。”
張小山一聽是正事,便不再吭聲,反而先李平安一步走在了前頭。
隻是沒有山,連柴火都難找,樹木倒是有好些,但能在洪水中不被連根拔起的,都是大樹,這時節又枝繁葉茂,樹枝不好折下,折下的也都是生的,不好燒火。
吃的就更找不到了,他們不是第一波來到這裡的流民,這村子周邊的野菜野草都被薅了個光。
“那些人是恨不得掘土三尺連草根都挖了。”張小山吐槽道。
李平安說:“草根算什麼,人餓極了連樹葉樹皮泥土都吃。”
他前世從資料文獻文藝影視作品以及爺爺奶奶口中聽說過逃荒的慘象,隻不過以前他是聽故事的人,現在卻成了真正經曆這一切的人。
人生還真是無常啊。
腦海裡閃過一些記憶片段,他突然愣了一下,“走,挖地龍去!”
“挖地龍?”張小山驚呆了,“李平安你不會是想挖地龍吃吧?”
“不然嘞,釣魚?你看看附近哪裡有小溪小河的。”李平安撇了下嘴,“地龍再怎麼樣也是肉,可補身子了,你不信可以去問朱大夫,地龍炒製後還是一味藥材。”
畢竟是高蛋白物質,就是腥味太重了,他前世小的時候就見過小夥伴炸蚯蚓吃的,隻是他覺得惡心沒有吃過罷了。可現在都這個時候,哪裡還管得上腥不腥,總比吃人肉要好吧。
雖然板車上是有不少糧食,但是他們那麼多人,大家一起結伴逃荒,總不能不管他們吧。
而且接下來還不知道要走多久呢,逃荒可不像趕路,平時趕路時一個白天可能徒步能走六七十裡甚至上百裡,但逃荒路上隻能跟著人流走,一天下來能走三四十裡就很好了。
每天吃的那點米糧根本就吃了等於沒吃,一到夜裡胃裡燒得慌。
誰也不能保證他們就是逃在前頭的,這要是到了前麵去,草根、樹皮、蚯蚓都被人吃了,他們又吃完糧食,就隻能吃土了。
現在能省一點是一點。
張小山仰天長歎,一臉深呼吸幾口氣強迫自己接受,但沒走幾步又停住腳步,“就我們兩個人能挖得了多少,我回去喊人,而且我們手上還沒家夥。”
說完不等李平安說話,就連忙往屋子跑去。
不多時,有男有女的十來個半大孩子人手一把鋤頭跟著張小山走了出來,來到李平安麵前,李東就開心的問找到什麼好吃的了。
李平安一聽就知道張小山這貨沒跟他們說實話了,他隻能硬著頭皮給他們潑冷水:“挖地龍吃。”
眾人怔住,臉上的喜意眨眼間凝固,然後迅速消失。
都是農村娃,自然知道地龍是什麼,可是這玩意不是喂雞釣魚的嗎,怎麼人還能吃?
李平安便將剛才跟張小山說的話重複說一遍,眾人頓時怒視張小山,這貨太不當人了,居然騙他們說是找到好吃的!
張小山連忙一陣賠笑,才息了眾怒。
老話說得好,來都來了。
十幾個半大孩子在地頭裡一通忙活,挖出了不少蚯蚓,最大的都有小指粗了。
突然聽到有婦人叫喚,孩子們回頭一看,昏暗的暮色下,屋子上空飄蕩著隱約可見的炊煙,不知道是誰的娘親站在門口,朝著他們這個方向喊回去吃飯。
就好像他們還在村子裡那樣。
便沒有繼續挖下去,而是歡天喜地的撒腿跑回去。
“挖了什麼好吃的回來?”回到屋裡,正準備去後院水井打水洗手,就有大人笑著問了起來。
張小山滿臉不高興地將抱著的陶罐遞過去,“你們看吧,李平安說挖地龍吃。”
眾人一聽,連看一眼的心思都沒有了,他們還沒淪落到吃地龍的地步。
張小山突然就開心起來,衝著李平安擠眉弄眼,看到沒有,誰吃這玩意啊。
不過還真有人要,朱大夫往罐裡看了一眼,“大家不吃的話,就給我吧,我炮製一下能吃的,不腥。”
要不說朱大夫是人才呢。
李平安喜笑顏開,虛心請教道:“朱大夫,你打算怎麼處理地龍?”
“伱先去洗手,吃飽後我們再聊。”
說是吃飽,其實就是吃完,雖然之前都說吃頓好的,但隻是開玩笑罷了,李平安都能想到糧食可能不夠吃,他們這些經曆過亂世的大人怎麼可能會沒想到。他們比李平安想象中的還要摳搜。
李平安還沒湊去朱大夫邊上,就有人朗聲問:“朱大夫,我們也想聽一下如何炮製地龍,不知道可不可以?”
凡是他們不知道但彆人又會的,也算是一門手藝,所謂技不外傳,他們想要學會還必須經得朱大夫的允許。這樣大大方方問出來,倒也顯得光明磊落。
現在大家都在同一條道上同甘共苦,人家還那麼識趣上道,朱大夫也不是小氣的人,一拱手就笑嗬嗬說道:“一些炮製手藝而已,想聽的話就一起聽吧。”
飯後無事,大家便圍了過來。人一多,朱大夫就不親自講解了,而是由他的大兒子朱大郎來說,大郎年輕,中氣比他足。
大郎實在,先是給眾人介紹了地龍是重要的藥材之一,早有醫書記載,炒製後可用於高熱、神昏、驚癇抽搐、關節痹痛、尿少水腫的病症,如何炮製地龍,又有藥製、醋製、熬製、酒製、油製、鹽製等方法。
他用大白話毫無保留地將自己所知的講解得明明白白,目不識丁的人們也聽得清楚明白,如癡如醉。
而這個時候,朱大夫戳了戳李平安的手臂,李平安疑惑望去,見朱大夫對他使了個眼色,心神領會,悄摸的跟著朱大夫走了。
也不是沒有注意到他們,不過也沒在意,人家朱大夫能答應跟他們一同上路逃荒,還是李平安先跟他認識的,人家有事要聊或者說朱大夫還要教李平安什麼,跟他們沒有關係。
當下最重要的還是聽朱大郎說的那些東西,他們這一輩子難得有一次這樣的機會能聽到這些,能學會一點說不定以後也能挖地龍炮製賣給藥鋪藥行,家裡也能多一個進項。
李平安一肚子疑問跟著朱大夫走出屋子外麵,還沒等他問什麼事,手裡就被朱大夫塞了一個東西。
涼涼的,硬硬的,有點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