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大伯叫沉棟梁,是鬆河人,這趟帶著妻子一道來樺林,名義上是為了給妻子治病,
“順便”也來找一找沉默。很顯然,沉默受到那樣的待遇不是第一次,甚至可能從小時候就開始了……而沉默特意來到樺林這邊讀書,除了因為弟弟傅衛軍在此,要過來和他團聚之外,也是想要借機擺脫沉棟梁的控製。
但是沉棟梁顯然也是察覺到了這一點,他自然不會允許女孩脫離自己的掌控,畢竟已經這麼多年下來,他都習慣了沉默在自己的掌握中,也不覺得她能夠脫離自己的手掌心。
所以這次特意從鬆河追過來,而且讓沉默定期過去他那邊報道,自己說不定也不時在身後跟著——這點從無人機監聽到的結果就能看出來,他
“懲罰”沉默的原因,就是因為覺得沉默和李勇這個陌生男人有染。如果不是在背後看著,他又怎麼會知道這件事情。
難怪先前李勇感覺背後除了王陽之外,其實還有一道窺視的目光,甚至更早之前也有。
而按照招待所的工作人員所稱,他們看到一個年輕女孩出入,就以為那是沉棟梁夫妻的女兒,沉棟梁自己也是如此說,他們自然也不會看到裡麵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李勇之所以沒有在當時立馬就跑到招待所去動手,也是因為沉棟梁這次隻是威嚇了一番,並沒有做彆的。
至於以前乾的那些事情,遲早也是要算賬的,但現在卻還是得先按捺一下。
這個時候要是動手的話,也就是把他打一頓,做不了更多了,所以緩一緩,等後麵再找機會。
甚至李勇自己也隱約覺得,沉棟梁之後肯定會沉不住氣直接找上自己,他就等著對方過來就好了。
當然,他也另外派人過去鬆河那邊調查一下沉棟梁在那邊的關係,知己知彼,才能知道往後怎麼好對付他。
而且像這種毒蛇,必須要一杆子打死,不然都有可能被反噬,所以必須得提前做好準備,有備無患。
而這邊他先見到了在王陽的安排下,過來和他碰麵的王響,樺鋼廠的火車司機,也是勞動模範。
當然,這張大臉李勇看得很麵熟,一下子就覺得這人很
“彪”。王響警惕地看著李勇,又看了看李勇旁邊的王陽和沉默,過了會兒才問道:“你、你好,你是……”
“雷猴,我叫李嘉廷,來自港島。”
“哦哦哦,是、港商?”王響撓著腦袋,心想自己聽說了最近廠裡在跟一個港商談原料供應的事情,難道就是眼前這位?
但看起來也太年輕了,不太像,而且怎麼跟自己兒子攪和到一塊兒去了。
他瞥了眼王陽,王陽眼觀鼻口觀心,像是沒看到。這父子還真像是仇人似的……李勇看在眼底,輕笑了聲道:“我知道王師傅在想什麼,跟你們樺鋼廠談生意的是盧總,不是我。不過我也有想法,但是我跟盧總不一樣的是,我想得更多點,所以必須要全麵的了解樺鋼廠的情況。
“像是王師傅這樣的樺鋼廠老前輩,在廠裡呆了這麼多年,方方麵麵應該都有了解,上上下下也都應該有點麵子……”王響愣了一下,馬上眼神裡就閃過了一絲得色。
跟李勇料想中的差不多,王響的脾性,就是那種典型的好麵子的中年人,再加上這個年頭,國企、國營廠裡麵還殘存著一些將工廠當成自己家的
“過時”想法,王響也頗有些主人翁的精神。所以他做事麻利、責任心也強,平常更喜歡把自己以前獲得的勞模掛在嘴邊說。
可實際上,現在早就不時興那個了。同時他在家裡還有點大家長主義,所以跟兒子王陽鬨得很不愉快。
王陽不喜歡讀書,又不願意進廠打工,他想要乾自己喜歡的事情,但又怕被王響知道,因為王響很難會支持他。
他們之間有著很大的代溝,而且彼此又不願意溝通。李勇對這種心理再了解不過了,父子這樣的關係裡,其實談不上誰對誰錯,外人也不可能簡單的一句
“你多為對方想一想”就能夠勸服得了的。李勇自然也不會多勸,他找王響又不是為了來給他協調父子關係的。
所以接下來他一邊恭維著對方,一邊從他嘴裡套話。雖說他手底下收的那些小弟們也都是樺鋼廠的子弟,但他們跟王陽差不多,對於鋼廠的事情一知半解的,哪裡有在鋼廠乾了大半輩子、對於裡麵的人事、流程了解的還都比較清楚的王響知道得多。
“我聽說,廠裡還有倒賣機器的事情,這是怎麼回事?”這是之前一個小弟說漏了嘴,讓李勇盤問出來的。
當然,其實不問他也了解,這都算是這時候一個普遍現象了。因為改開之後,許多國營廠麵臨著市場的衝擊,效益不能跟那些私營或是外來的廠家比。
所以這類
“薅社會主義羊毛”的事情,是屢見不鮮的,所謂產業轉移嘛,這還隻是小兒科呢。
就那個宋廠長跟盧文仲之間的聯係,哪怕宋玉坤不清楚盧文仲的真實身份,是被騙的,但像是盧文仲這樣的騙子,如果不是給了他回扣的好處,哪裡有那麼容易就能打動對方。
畢竟正經的原料商更貴,他也不太好上下其手。不過看起來,王響對於廠長和假港商的問題並不清楚,不然先前把李勇誤會成盧文仲的時候,態度就不會是那樣了。
“……”王響很顯然也是了解什麼情況,偏偏還是聽到李勇這麼一個外人說起這件事情,臉色一變,眼神中還有些
“家醜外揚”的羞恥。李勇便笑了笑道:“王師傅,這種事情,說出來反倒是好事,什麼家醜不可外揚,現在港島都回歸了,咱們也算是一家人了,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我也不瞞你,我這次過來,也是對樺鋼廠有興趣,我知道鋼廠現在有些困難,但廠子的潛力還在,還有像是王師傅這樣誠懇踏實的老員工,樺鋼廠就不會垮,對不對?”王響眼前一亮,立刻連連點頭,還忍不住伸出手來,抓著李勇的手道:“哎呀,我沒想到,李總一個港島人,還有這樣的覺悟啊!”
“我雖然不是生在紅旗下,但我現在可以長在紅旗下嘛。”旁邊沉默看著一下子其樂融融的兩人,默然無語,抽空瞥了一眼王陽,卻見他立刻埋下頭去,耳根卻紅了。
沉默愣了一下,暗暗搖頭。她之前就察覺到了一些王陽的想法,但是,他們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