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等是哪裡的官兵,為何出現在張太公府上?”
一聲暴喝,刀疤臉道人飛簷走壁,從天而降,身手端得不賴。
麵對突如其來的闖入者,李吉麾下扈從,一個個摁緊腰上的镔鐵刀。
“你又是誰!”
李吉神情陰沉問道。
“吾乃是飛天王道人。奉張太公之命,替他家宅看地理查風水,尋吉地,驅邪祟。”
王道人平穩落地後,緊了緊手中鋼叉冷硬說道。
“我們也是張老太公的客人,至於具體是何處的官兵,卻是與你無關,公文折子都呈交給老太爺看過,你若是識趣,就自去,彆妨礙我等休息。”
李吉淡淡地說。
王道人,蜈蚣嶺依稀有幾分印象。
具體是水滸中哪一個章節來著?
李吉一時沒想起來,不過看這個道人,腰掛兩柄短劍,手中一柄鋼叉。
出場時一副飛天遁地的帥氣樣子,可謂是好不氣派。
“原是如此,貧道還以為是匪徒假扮差人,入府欲行不軌。貧道王洗見過諸位軍爺。”
王道人臉上嚴肅的神情緩和三分。
李吉淡淡掃了王道人一眼,卻是不想過多搭理。
他對僧道一流,先天就沒多少好感。
魯達這種能夠路見不平一聲吼,為世道鳴不平的則算是例外。
他敬魯達,敬的是對方的性情,是對方的恩義,而非其身份。
“你這位先生,沒聽到我們家哥哥說明,且讓你自去就是,不要來叨擾我等,我等公務在身,明日還要趕路呢。”
何青雲緩緩走了過來,蠟黃的麵孔露出一絲不耐。
(水滸中稱呼道人,一般叫先生。)
王道人愣了愣,心裡的打算落空,不過,這廝一計不成又生出一計,眼珠子一轉:“那貧道就不叨擾了,哎,天可憐見,卻是張太公一家福薄。”
說罷,這廝故意仰天一歎。
“有問題。”
李吉眉頭挑了挑。
他直接轉過身去,“你們幾個今晚依著規矩守一下夜。”李吉隨便點了幾個人。
王道人沒有等來想要的一句“道長留步。”悻悻地出了院子。
“哥哥,要不要宰了他。”
何青雲靠過來低聲地說,也不知這家夥是不是因為“惡木叉”詞綴的緣故,某些時刻就好比李吉肚裡蛔蟲似的。
李吉心底暗中想什麼,他竟也會生出同樣不謀而合的心思。
“為什麼?”
李吉似笑非笑地問道。
“哥哥,這道人端得不像個好的,眼珠子長蟲一般陰冷,臉上還留一道疤,歪歪扭扭,像一條蜈蚣,哪家的道士用叉子?草寇還差不多。”
何青雲直接說出心底想法。
那日血戰之後。
何青雲發現自己多年未動的武道桎梏,隱隱有幾分鬆動的跡象。
簡單而言,招式施展得更連貫,氣力方麵好似也有某種增長。
當然,近日食量也開始大漲,一天下來渾身有使不完的勁頭。
有時候,甚至會生出一種玄之又玄的靈感。
對於自身的改變,何青雲深埋在心底,有懼意,有驚喜,另外還會有一種莫名其妙想要親近李吉的心思。
而諸如此類特殊的感受也讓何青雲尤為惶恐,實在是難以用語言說出一二。
“你打得過他?飛天道人可不好對付。”
李吉似笑非笑問道。
“我可能不是其對手,不過,不是還有哥哥你嗎,況且咱們一大幫兄弟。他一個小小的飛天蜈蚣,難道還能翻得了天?”
何青雲那張板著的麵孔上多出一抹得色來。
而這番話,卻好似一道閃電在李吉腦海裡劃過,飛天蜈蚣四個字倒是讓李吉一下子想起水滸書中與此情景有關的章節。
書目叫做——武鬆夜走蜈蚣嶺。
昆曲目錄則更簡單,就叫《蜈蚣嶺》,李吉能想起這一折,完全是因為前世小時候,家中的長輩喜歡看戲。
把這些瑣碎的信息也就給記在了腦子裡。
整個具體故事。
無外乎行俠正義雲雲,就不多贅言。
總之。
眼下的王道人卻是個狠毒角色,用察陰陽,看風水等話術,停留在張府,不僅想要殺掉張太公,謀其家產,甚至會霸占府邸的女眷。
思緒到了這一層,李吉雙眼不由地眯了眯。
張太公既然收留自己幾人,彆的不提,王道人這廝若是好對付,那就順手除掉。
若是不好對付,自己也得給張老太公提個醒才是。
李吉心中閃過這樣的念頭,當即就叫來下人,說是要與張老太公當麵道謝。
巧得是府裡的丫鬟也前來稟報說張太公邀請他們一行差人一起享用晚宴。
“好,我們這就來。”
李吉告訴丫鬟一聲,隻叫了個兄弟過去,更沒叫女眷。
“哥哥且放心去,這裡有我等守著”
何青雲懂事地道。
“嗯。”
李吉點了點頭,又囑咐與自己隨行赴宴的幾個人。“宅子裡有古怪,彆吃菜,彆喝酒。待去往縣城,我擺上幾桌排麵,讓大家夥吃好喝好。”
“是。”
以杜順,耿春為首的幾個扈從紛紛點頭。
一行人來到中堂會客廳,此時桌上燙好了酒,又布下不少菜肴。
那飛天蜈蚣王道人已經入席,正在與被忽悠瘸了的張太公侃侃而談。
“正所謂,天時地利不如人和。一群悍卒天降,正是為張老太公您解憂而來。”
王道人夾起一顆油酥過的花生米,笑眯眯道。
“哦,先生,何以見得?”
張太公端坐首位,神情凝重問。
“那為首的軍漢,雙眼帶煞,鷹環狼顧,背後血氣衝天。不是殺人如麻的將官種子,就是殺人不眨眼的滔天大匪。而老太公你既然看了他們的文書,那想必身份必是前者無疑。以這群悍卒的血氣一衝,山上的精怪必定受製,到時候貧道再出手助力,必定能還張太公祖上陰宅一個清淨。”
“好,好好。”
王道人一席話聽得張太公是眉開眼笑。
不過,片刻,張老太公又有幾分苦悶:“他們是辦公差的軍漢,如何會幫我一個小老頭兒。”
“這就要看太公您的手段了。”
王道人不高不低地捧了一句。
“這……”
張太公依舊有幾分踟躕。
似他們這般家庭,其實是比較忌諱官場人物,最怕的就是被敲骨吸髓。
彆看很多主簿,縣丞,不過是些九品,八品芝麻綠豆大小的官職。
實際上卻也可以稱呼一聲百裡侯。
一些所謂的讀書人種子關係甚至能夠通達兵部。
祖上與從龍之臣亦有所關聯且在地方上是大族豪強,可家族倘若沒有一個足夠出眾,遮奢的人物,又不幸惹到掌權之人。
那麼,一個七品知縣就能讓其家破人亡。
張太公祖父輩一代是曾經做到給事中一職,屬於能夠伴帝左右,偶爾進言的那種。
後來朝局劇變,趙光義上位。
其祖輩激流勇退告老還鄉。
到了他這一輩,本應有幾分興旺,卻因得罪了知縣,最終遷徙他處。
三代來人也就徹底落敗下來。
萬幸的一點。
張太公有個兒子,善於經營,往來遼國做一些皮毛生意,勉強算是保住一份地主家的基業。
自古打江山難。
可是守江山更是不容易。
正因如此,哪怕李吉不是文官,隻是個武將,甚至嚴格來講隻是個小吏,張太公其實打心底怕他們。
畢竟個個刀斧在手,紮甲,馬匹俱全,可不像是善類。
“太公啊,自古以來酒色財氣四字,任是英雄好漢也難過此四關。那陰宅之事,關乎你家未來幾代人的前途,難道您舍不得金玉珠寶?”
王道人想了想繼續逼迫。
張太公一咬牙心頭不由一橫:“來人,取兩千貫錢來,替我去請幾位軍……”
話尚且沒徹底說完。
啪啪啪,一道拍掌的聲音響起。
“張老員外,忒大氣了。”
李吉一副聽得津津有味的模樣,從容地自前院走入中堂。
院中的小廝,丫鬟,瑟瑟發抖不敢出聲。
而在李吉的身後則是六七個膀大腰圓,麵無表情的凶悍士卒。
“將軍,請。”
王道人緩緩起身,替張老太公做主,做了一個邀請一眾入席的手勢。
嗬嗬。
李吉輕笑一聲,倒是毫不避諱地一屁股坐到了王道人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