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光本來都打算走的，忽然又聽到上次聽到的聲音。
不禁神情一肅。
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
故意發出聲響，再有些費力的爬上巨石，直到坐到旁邊。
而女孩仍毫無動靜。
沒有扭頭，沒有眨眼，水靈靈的眼眸裡倒映著皎月的光輝。
“月亮上麵的話，沒什麼，很荒涼，沒有活物，隻有一些隕石坑，月光也不是月亮自己的，而是反射太陽的光亮。”
說完，蘇光看到女孩的睫毛輕顫了一下。
有反應了？
他繼續說道：“如果我們兩個都沒瘋，隻能說明我的確能聽到你說話，倒也不是說話……應該是我能聽見你的心聲。”
「心聲……」
女孩終於有了明確的反應。
緩緩偏過頭，略帶疑惑的看著他。
“白天的時候，我聽到你說桂花糕不好吃。”蘇光說道。
「太甜了」
女孩回過頭，繼續看著皎月。
“很甜嗎？”
蘇光想了想，不還行嗎。
不過，言歸正傳，他總算鬆了口氣，看來林子汐是能交流的正常人。
他的任務還是能繼續的。
「你為什麼知道月亮的事？」
這次過了很久，蘇光才聽到女孩的聲音，他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書上看到的，我家書很多，你喜歡獨處的話，可以借書給你看。”
「可是……我不識字」
女孩幽幽低頭。
“我教你啊。”
幽靜的山間，月光之下，女孩抬頭，隻看到一張溫和如玉的臉龐。
……
……
“然後呢？”
見他不說話了，陳穀追問。
蘇光默不作聲，還在失神回憶。
他陳述的往事說辭，自然是經過改變的，沒有暴露自己是穿越者的事實。
但或許是語言上的技巧，又或者說聲音富有感染力，陳穀很快就被看似平淡的日常故事所吸引，也仿佛看到一副畫麵。
男孩和女孩坐在巨石上，眼眸倒映著的全是對方的身影。
“然後……”
“第二天，我跟林子汐說了話，她也有反應了，我開始教她認字，大人們看到了都很吃驚，尤其是她母親，我看到她在角落偷偷的抹眼淚……”
“我當時感覺沒什麼，畢竟小孩子的心思很單純，隻要能交流，還是可以好好相處的。”
“……”
陳穀點了點頭。
但他感覺情況沒有當事人描述的那麼輕鬆。
他吐槽道：
“主要你能聽到人家心裡話，太作弊了，不跟你玩還不行了。”
說到這裡，蘇光目光空遠，感歎道：“當時隻覺平平無奇，過了很多年我才驚覺，自己當初招惹了一尊什麼樣的大神。”
……
……
那晚之後。
蘇光主動找到林子汐的母親林沐晴，說明自己想教她女兒認字讀書的事情。
他還記得，當時那位漂亮姐姐的表情有多精彩。
“你，你說什麼？”
聽到這話的時候，林沐晴當即僵直在原地，大腦都硬生生放空了一秒鐘，震驚的，驚愕的，詫異的看著眼前這位人畜無害的小男孩。
“她……也同意了。”
蘇光對著她旁邊的小女孩揚了揚下巴。
“？”
林沐晴當即順著目光看去，不由又是一愕。
隻見自家女兒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身邊，靜靜的看著對麵的男孩，常常呆滯無神的眼睛，此刻卻有了焦距。
她愣了好一會兒，終於反應過來，笑道：“可以的可以的，其實這事姐姐正巧要麻煩你呢，沒想到你們居然自己先商量好了……”
“呃。”
蘇光能感覺到女人內心的情緒波動似乎非常劇烈。
遲疑了一下，還是先帶林子汐回家了。
“這……”
看到自家女兒居然真的乖乖跟著人走了，林沐晴又呆愣了好長時間。
然後連忙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哭出聲音。
回到家。
蘇光在自己房間的書堆中找了一本簡單的話本，還有一些紙張筆墨，室內的光線不好，便帶人來到院子裡的石桌。
跟女孩並排而坐。
這個時代的識字都是笨辦法，沒有拚音，沒有標點符號，都是一個字一個字的記，一個字一個字的讀，老師一個字一個字的解釋意思。
自學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他也不打算標新立異，反正時間多得是，以後又不打算去科舉，慢慢教未嘗不可，但令人意外的是，女孩的記憶力很強。
無論那個字教一遍就會。
“這是我的名字，注意看筆畫順序。”
蘇光先把自己名字的一筆一劃，故意用很慢的速度寫在白紙上，然後解釋意思：“蘇，有三種釋義，一種是姓氏，一種是植物名紫蘇，一種是蘇醒，就是剛剛睡醒的意思，光呢……”
說完，他把筆墨遞給女孩，並詢問道：“記住了嗎？”
林子汐有些不自然的學著他剛才的樣子握著毛筆。
然後呆呆望著白紙上的字跡。
“說話。”
「恩。」
女孩應了一聲。
“那你寫一遍吧。”
他說完，女孩就開始寫了。
寫的很慢，但很穩，筆畫很正，很快，兩個工工整整的字體出現。
蘇光看著看著出了神。
因為她寫出來的字，跟自己的字，幾乎無差彆的一模一樣。
“你真是第一次寫字？”
他看向女孩。
女孩也恰巧看向他，一兩秒後：「恩。」
……
……
幾十米外的小山頭，四個成年人遙遙望著院子裡的男孩女孩。
神情皆茫然，隨後各異。
“看到了嗎，看到了嗎，你們幾個！啞巴了？說話啊！”
林沐晴看了好一會，眼中閃著淚光，激動的抓著白母的肩膀，瘋狂搖晃。
“好了好了，看到了……”
白母穩住亂顫的碩果，神色複雜的說道：“你家孩子找到伴了，命以後不苦啦……”
白父也有些複雜，不過倒也灑脫，當即拱手恭喜道：“峰回路轉，柳暗花明啊，林姨，這樣讓阿光努努力，讓我們家阿寧也多一個玩伴！以後我們這可就熱鬨咯～”
“同喜同喜。”
林沐晴樂嗬嗬，最後看向默不作聲的蘇父：“小蘇，你怎麼說？”
“都是命……”
蘇父隻是搖了搖頭，轉身走了。
……
……
蘇光那邊，教完女孩寫自己的名字，就忍不住問道：“你真不會說話嗎？”
講道理。
在他個人看來，林子汐除了不會說話，其他地方跟正常人差不多的。
這次女孩不應聲了。
欲望穿秋水一般，水靈靈的大眼睛靜靜的倒映著他的身影。
“……”
蘇光識趣不追問。
卻見女孩忽然伸手在懷裡掏出一塊布包，打開了一看，躺著幾塊方方正正的糕點。
“桂花糕？”
「給你。」
女孩拿起一塊，遞到他的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