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塊風化的牌匾之上,僅用一道血色文字寫著唯一四字規則。
“生者勿入!”
然而,僅是這一行文字,就透發出一股令人心驚膽戰的意味。
幽靈船停在了岸邊的礁石。
水手們將鎖鏈給解了下來,以此作為鐵索橋梁,連接地麵。身手敏捷者,可以從索道直接滑下去。
怪石嶙峋的礁石正中間,一條直通島嶼的棧道,橫跨至儘頭處的那扇漆黑大門。
遠遠看去,那扇門就像是一張深淵巨口,像是想要將食物給吞進去。
眾人來到了棧橋的入口處。
隻需要低頭一看,就能看到旁邊那塊牌匾,寫著的血色文字。
這就是那片島嶼的規則。
其名為生骸村,看到這稱謂就令人感覺不是什麼好兆頭。
阿加卡操控著狂風,拖著幾個玩家的身軀,來到了牌匾的附近。
晨曦剛落地站穩,澄澈的眼眸落在了那塊牌匾上,兩條柳眉立刻緊皺,沉聲道:
“生者勿入……那豈不是意味著,我們隻要進入那座村莊,就會觸發禁忌?”
“是的。”阿加卡緩緩點頭道,“相傳舉辦龍神祭典的島嶼,本就是一座不屬於生者的島嶼,隻有被賜予鑰匙的巫女,才能前往那裡。”
“自古以來,我們海神族若是需要舉辦祭典,那都是由巫女出麵,海神子嗣就像是今天一樣,負責駕馭幽靈船,護送巫女抵達目的地。”
“曾經有幾個不聽話的海神子嗣,趁著巫女前去祭祀的時候,偷偷地前往那座村莊。”
“結果……”
“他們被永遠地留在了那裡!”
最後一句話,透發出一股驚悚的意味。
晨曦、馬修等人麵麵相覷,皆是沒想到舉辦龍神祭典的村莊,竟然如此嚇人!
隻有一條規則——
“生者勿入!”
然而,僅是這麼一條規則,就足以勸退大部分的來者。
馬修皺眉道:“那我們若是進去的話……豈不是會永遠留在那裡?”
這就不由令人感到納悶了。
既然規則是“生者勿入”,那他們難道要用命去填補麼?
阿加卡歎息一聲,道:“事實上,我們海神族已經有三百年的時間,沒有舉辦過龍神祭祀……巫女的斷代,也是從三百年前開始的。關於這座島嶼的規則,隻留下傳說,事實上我們也不知道此地禁止生者進入。”
眾人陷入了沉默。
但緊接著,阿加卡帶著決然之色,鄭重道:“但即便是有這條禁忌規則,為了彌補我族犯下的錯誤,我也願意親自前往島嶼,哪怕永遠回不來……”
“沒錯!”
“我們也願意過去!”
“作為海神族,流淌著海神的血液,我們會為所做的一切負責。”
周圍的海神子嗣目光堅定,仿佛心中早已下定決心。
從他們願意踏入這條危險的航程開始,早就做出了永遠回不去的打算。
流淌著海神族的戰鬥血液,不會因為死亡的恐懼而退縮。
但就在這時,身旁的白衣主教皺眉道:
“抱歉,聖教給我們的任務,隻是庇護這一段行程,進行協助。”
“教堂還處於生死危機的關頭,我們需要留住這股力量,還承擔著保護聖女的責任。”
“恕我等不能陪你們一同前往。”
來自烈陽教會的另一道聲音,使得在座的眾人出現了分歧。
很顯然,白衣主教並不打算進去送命。
他們除了解決汙染之外,更優先考慮保護聖女晨曦。
自然是不可能帶著聖女一起進入到如此危險的禁區。
晨曦也陷入了沉默。
如果這條規則,確實是生者勿入,那自己進入其中,將要承擔極大的死亡風險。
作為玩家,需要優先考慮到自己的生存。
“貪生怕死之輩,如果你們要回去的話,那就自己回去吧!”一名身材瘦高的海神族冷笑道,“不過,沒有我們操控幽靈船,也不知道你們能不能回得去!”
“伱在蔑視教會!蔑視主的權威!”
紫袍主教麵色一冷,踏步往前,身上散發出一股壓迫感。
麵對這股威壓,海神子嗣們手持長矛、刀劍,氣勢洶洶地迎上前去,劍拔弩張。
那群海神子嗣們,連死亡都不會畏懼,一路跟更加可怕的深海怪物廝殺過來,又豈會怕一個小小的主教?
兩撥怒火來自不同的勢力,分庭抗禮,互不相讓。
“好了。”陳業的聲音忽然打破了僵局,沉聲道:“你們都不用進去,這次行動,我進去就足夠了。”
“年輕人,你確定隻要你一個人進去?”阿加卡話語帶著擔憂和疑慮。
“不錯。”陳業點頭道,“根據你們那巫女的傳說,大概可以推斷出,並不是生者勿入,而是需要一張門票。”
“巫女,擁有開啟兩界的鑰匙,這就是門票之一。”
“你們都沒有門票,進去之後,我也未必有能力把你們帶出來,而且還可能會礙事。”
“但我擁有鑰匙,這次的行動交給我就夠了,你們回去吧。”
事實上,陳業以氣運之瞳,觀察這座島嶼。
懸浮於周身的氣運光環中,那道金色星辰越來越亮,越來越近了。
此刻,金色星辰分化出一道金色匹練鑄成的長橋,仿佛跟這條棧道連接至一處,通往生骸村的漆黑大門。
那島嶼的正上方,環繞著無邊無際的黑色漩渦,噴薄而出的黑霧,覆蓋至周圍眾人的身上,好像要將他們吞沒。
但隻有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那道金色星辰爆發出光輝,驅散了黑霧,留有一線生機。
聽了阿加卡有關龍神祭典的傳說……
陳業可以確定,這座島嶼隻有自己才能出入,通過靈界的鑰匙。
其他存在前往此地,未必會給自己帶來幫助,通過氣運光環來判斷,還可能會觸發不必要的麻煩。
晨曦皺了皺眉頭,麵帶擔憂地道:“那我們都離開了,到時候你應該怎麼出來?”
沒了幽靈船,這麼大片的亡骸之海,憑借陳業一人的力量,真的能走出來麼?
哪怕對方擁有靈界的鑰匙……
但要走完這麼長的一段路程,恐怕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吧?
陳業笑道:“我也不知道,但或許若是我能破壞掉裡麵的東西,拿到那份神明權柄,會有一線生機。”
聽到‘神明權柄’,晨曦的目光一動。
有那麼一瞬間……
她想找個理由,跟著陳業一起進去。
然而,當腦海裡剛剛浮現出這個念頭的時候,一股冰冷的感覺,忽而從脊骨傳來,仿佛要墜入死亡的冥河之中!
“這種感覺……”晨曦心中一驚。
自己的星靈體,通過修行之後,感知能力得以增強。
第六感比普通的存在要強大很多,會對死亡和危機,產生天然的感知。
跟原住民類似,擁有天生趨利避害的本能,但更加明顯、主動。
此刻,烈陽教會的神職成員們,包括白衣主教,不願意踏入那片生骸村,也是顧忌到本能感知的危險。
進去,那就永遠不會出來!
晨曦最大的依仗,事實上是身邊這位白衣主教的庇護。
但就連白衣主教也沒把握能從裡麵活著出來,進去以後,想要依靠陳業把自己帶出來,那是不可能的。
更何況,她身為治理榜的榜一,對那份‘神明權柄’有著一定的爭奪權。
陳業的身份一樣是玩家,雖然現在彼此進行合作,但那份競爭關係,卻是從始至終都存在的。
晨曦作為玩家進去,顯然是想要爭奪機緣,那陳業又怎麼可能如她所願呢?
要知道,往返兩界的鑰匙,掌握在陳業的手中。
自己要是跟著對方進去,那主動權完全在其他的玩家手裡,這對玩家而言,讓自己生命被其他玩家所掌握,那是大忌中的大忌。
哪怕對方再怎麼熟悉,哪怕是最親近、最信任的人,都是不能這麼做的。
這是身為玩家的原則。
事實上……
陳業說出‘神明權柄’這四個字的時候,已經是一種善意的提醒,勸退晨曦。
想要跟上來的話,那就必須抱著必死的意念。
晨曦腦海浮現出很多種可能性,但最終都被一一否決,最終隻是歎了口氣,道:
“好吧……”
其他海神子嗣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了阿加卡的身上,似是在用眼神詢問。
阿加卡看了陳業一眼,歎聲道:
“你說的對,我們走吧。”
浩浩蕩蕩的海神子嗣從上方的鐵索,重新回到了幽靈船上。
船舵上,阿傑夫雙手重新放在了方向盤上,目光不解地落在自己的父親身上:
“父親,我們真的不進去嗎,要是那位年輕人無法解決祭典怎麼辦?那我們豈不是白跑一趟了?”
阿加卡搖頭道:“不……你錯了。”
“自古以來,龍神祭典本就是巫女才能掌管的事情,我們最多隻是輔助。”
“那位年輕人的身上,掌握著鑰匙,如果他辦不到,那我們也辦不到。”
“若是我們抱著必死信念進去,其實最多也就是輔佐對方,但這隻是最理想狀態,事實上,我們非但可能無法起到幫助,還可能帶來麻煩。”
“而且,我們海神族上次遭遇了這麼慘重的打擊,還失去了一位族長,不能再死更多的孩子了,要為整個海神族著想。”
“我的孩子啊,有時候不能隻用火去麵對這個世界,還要用智慧、謀略,以及足夠的冷靜……”
…………
棧橋附近。
眾人都已經離開了,隻有白衣主教的身影,還站在陳業的身後。
“你還不上船麼?”陳業笑道,“我已經停止了演奏,最多維持兩三分鐘的時間,幽靈船就會自動跌回現世,退出亡骸之海。”
白衣主教將一個木匣子取了出來,緩緩道:
“聖教臨行前的時候,交代過一件事情。”
“如果能夠來到那座村莊的門口,而且,你選擇獨自前行,那就將這件物品交給你。”
“現在到了履行聖教所言的時候。”
陳業將木匣子接過來,打開一看。
隻見一把銀質匕首,微弱地發出光輝,刀刃構造獨特,乃是類似於閃電的形狀。
“神聖水銀?”
陳業目光落在這把匕首上,不由感到吃驚:
“這可是烈陽教會最為珍貴的聖遺物道具之一,你就這麼交給我。”
傳說中,神聖水銀的匕首能解開世界上一切的詛咒,哪怕是祭獻億萬生靈所組成的滔天鬼陣,都能被一刀毀掉。
“確實是最珍貴的。”白衣主教笑道,“但它隻是贗品而已,雖然也很珍貴,但沒有那麼珍貴,隻能使用一次。”
“原來如此。”陳業苦笑。
也是,一向摳門的烈陽教會,怎麼可能將真正的【神聖水銀】隨意送人?
但不得不說,因為這份摳門的性格,他們具備著很強的研發能力,倒是能夠打造出不少贗品。
這樣一來,又不至於那麼摳門,可以稍微大方一點……送贗品的時候!
白衣主教離開了,跟著浩浩蕩蕩的大部隊登上了幽靈船,化作海市蜃樓般的虛影,逐漸消融,回到了現世。
隻剩下陳業一人,獨自站在棧橋上,抬頭就能看到那座“生人勿進”的生骸村大門,回頭是一片汪洋的亡骸之海,沒有出口、沒有儘頭、沒有退路……
陳業嘴角輕輕勾起,呢喃道:
“真正的攻略,開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