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庭笙把‘我已經吃過了’幾個字咽回肚子裡,若無其事的坐下,拿筷子。
神女淚很好吃,就是太少了,小小的貝殼裝小小的一盤,她和沈南皎一人兩筷子就吃完了。
幸好還有彆的菜,雖然沒有神女淚那麼好吃,但味道也很好——而且一眼就能看出來,不是客棧的夥食。
估計是沈南皎去外麵買的。
吃過晚飯,兩人各回各房。
薛庭笙對月觀劍,看了一會兒劍,掏出蓮子糖,慢慢放進嘴巴裡。
一包蓮子糖數量有限,從翠錢鎮到明珠庭,已經被薛庭笙吃得寥寥無幾。她嚼著蓮子糖,手指輕輕摩挲包著蓮子糖的黃皮紙,有些走神。
她最近總是靜不下心來——這樣不好,金羽仙鶴近在眼前,屆時她不僅要和許多散修爭搶,還要和鎖星派那樣的龐然大物對上。
至今仍不清楚鎖星派到底派了多少人來明珠庭搜尋金羽仙鶴,而且他們已經和秦家達成了合作的樣子;有了秦家這個地頭蛇的幫助,鎖星派尋找金羽仙鶴的速度大約會加快許多。
在這種緊要關頭,自己如果還總是這樣心煩意亂,不能靜下心來握劍的話,可能會死。
深吸了一口氣,薛庭笙儘力摒棄雜念,古井無波的眼瞳沉沉望著自己的佩劍。
幽藍色長劍劍身有暗光流轉,若是靜心去看,便能從中窺見許多海市蜃樓——這是長鯨劍的天賦本領,可以不斷磨礪觀劍者的劍氣與意誌。
第二日一早,薛庭笙沒有和沈南皎見麵,自己隨便吃了點東西,繼續去盯梢鎖星派的弟子。
此時再去探查消息已經意義不大,鎖星派比她更早一步到了明珠庭,又已經和秦家扯上關係,隻怕明珠庭內如今與金羽仙鶴有關的消息,他們已經儘數把握。
現在薛庭笙要做的就是摸底。
她已經不是一年前那個對人間一無所知的腦子了。
在人間摸爬滾打了一年,薛庭笙對人間的許多事情已經有了大概正常的認知。她知道鎖星派——是位於雲湖雪山的一個避世門派。
在十幾年前這個門派還屬於查無此人。
直到十幾年前金羽仙鶴出現,隨著謫仙人寶藏的傳聞四處飄落,一直避世不出的鎖星派也從雲湖雪山深處進入到大眾視線之中。
雖然在此之前鎖星派一直避世不出,但門派實力卻絲毫不遜色於那些占據靈脈盤桓百年的大宗門。
隻不過鎖星派似乎對那些仙門道法之爭毫無興趣,自出世以來就一直在派遣弟子四處搜尋金羽仙鶴的下落。
目前明麵上已經落入鎖星派手中的金羽仙鶴就已經有三隻。
但許多人猜測,鎖星派手上的金羽仙鶴或許並不止三隻。
畢竟傳說中謫仙人的寶藏鑰匙,碎裂之後可是化作了十二隻金羽仙鶴。
鎖星派這般狂熱的搜集金羽仙鶴,手上隻怕已經將金羽仙鶴收集了大半,才會對剩下的金羽仙鶴如此執著。
不過這些都是外界的胡亂猜測。
薛庭笙倒是清楚的知道,鎖星派手上隻有四隻金羽仙鶴,連總數的一半都不到。
不過她也沒什麼資格笑鎖星派就是了——她自己手上也才收集到三隻。
今天鎖星派弟子倒是沒有像昨天那樣四處詢問金羽仙鶴的消息,而是跟著秦家人進了碼頭。
明珠庭的碼頭分兩個,一個給本地的散戶漁民使用,另外一個則是秦家的船專用。
薛庭笙沒有跟得很近,遠遠看著一群人進去。她粗略估算了一下人數,扣除掉秦家人的話,鎖星派這次一共來了二十六個人,二十個素白衣裳的內門弟子,四個朱砂紅衣服的親傳弟子,還有兩個穿著私服的中年男人,應當是鎖星派內部的長老。
那些內門弟子不足為懼,麻煩的是親傳弟子和長老。
薛庭笙清楚自己和秦家人有仇,若是正麵打起來,秦家肯定是幫鎖星派的。
那邊秦家與鎖星派一行人,卻並未上船,而是在一艘尚未下海的大船附近轉了幾圈,竊竊私語了一段後,便離開了碼頭。
薛庭笙在他們察覺之前悄悄離開了,退走時在附近發現不少和自己目的一致的散修。
鎖星派尋找金羽仙鶴的動作十分大張旗鼓,又是大門派,很容易就成為眾多散修的目標。
大部分散修自然也知道以自己一人之力,難以抗衡鎖星派這樣的大門派。但機緣一事向來並非全憑實力,尤其是散修大多肯搏命,即使是冒著得罪大門派的風險,也想去搏一搏出路。
萬一那金羽仙鶴的機緣,偏偏就是落到了我的身上呢?
碼頭邊。
秦惠調往碼頭後麵的建築群掃了一眼,不緊不慢開口:“我們家隻提供船和陣法,出海是不會跟著你們出海的。”
麵容和善帶著微笑的鎖星派長老和元良道:“那是自然,我們已經叨擾秦道友多日,怎麼好連出海也勞煩於您。”
“隻要取到了金羽仙鶴,我們立刻就會離開這裡。”
“彆怪我們秦家不講道義——我們可是提醒過的。”
秦惠調板著臉,分外認真道:“蓬萊海底有海神娘娘,你們這樣大張旗鼓過去,觸怒海神娘娘威儀,死了我們可不負責收屍。”
和元良隻是笑而不語。但他不說話便已經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秦惠調見他們是不會改變主意了,便也不再多言,轉身帶著秦家子弟並幾個奴仆,先行離開碼頭。
鎖星派的人落後了幾步,與秦家人錯開,和元良臉上笑容淡了下來。
另外一名長老燕飛翼走到和元良身邊,附耳低聲道:“暗處有不少散修,明日就是出海的日子了,要不要今天晚上……”
他沒有把話說完,隻是伸手往脖子上隱晦的比劃。
和元良抬手製止,麵上仍舊帶著那溫和無害的笑容:“不必動手,便讓他們跟著又如何?正好,也有踏腳石為我們去探路。”
燕飛翼閉上嘴巴不再言語。
和元良忽然道:“上一次你和烏宗去空山秘境找金羽仙鶴,也是被一個散修搶了,我沒記錯吧?”
燕飛翼麵色一沉,有些不情願的回答:“那不是一個普通的散修。我懷疑她是宗門出身,偽裝成散修的——她身上的法寶很多,那把佩劍也不是一般的劍,不像是散修能弄到手的東西。”
和元良:“後麵查清楚她身份了嗎?”
燕飛翼搖頭:“四處查了,那人很謹慎,沒有留下半點蹤跡……唔。”
忽然,他語氣遲疑起來,仿佛是想起了什麼,但又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
和元良察覺了,催促:“想起了什麼就說,難道你還想被無緣無故被搶第二次金羽仙鶴嗎?宗主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時候就算是大羅真仙下凡,也保不住你。”
燕飛翼不耐:“我是不想說嗎?說了也無用啊!”
“東西被搶的時候,望棠山的少主沈南皎也在,他對那散修倒像是舊相識。事後我們去問他,這臭小子不僅不回答我們的問題,還對我和烏宗好一通冷嘲熱諷。”
“偏偏那小子又是望棠山出來的,那地方邪門得很,宗主也說過不要和望棠山的人過多糾纏,我和烏宗隻得忍氣吞聲。”
想起那小白臉嘲弄人的語氣,燕飛翼額頭上又有青筋跳起。
和元良沒理會生氣的燕飛翼,隻是低著頭沉思了好一會,自言自語:“說起來,望棠山那小子慣來囂張跋扈,走到哪裡都能鬨起不小的動靜,最近卻安靜了好一段時間。”
燕飛翼冷笑:“他不出來才好,最好是在哪個山頭秘境裡死了,那才叫大快人心!”
沈南皎倒是沒辦法如燕飛翼的意了。
雖然死過一回,但並沒有死在哪個不知名的山頭秘境裡,甚至現在又活了,並且就在這明珠庭中。
還整天去城裡最熱鬨的街市到處排隊買紀念品。
薛庭笙再度於明月高懸時回到客棧,推門而入時就看見沈南皎正在踢蹴鞠。
他今天換了身紅白間色的衣服,前兩日的風寒完全好了,膚色複又變得白膩柔潤起來。
沈南皎見薛庭笙回來,順手將那枚蹴鞠踢給薛庭笙——薛庭笙沒玩過蹴鞠,伸手抱住,帶點疑惑的歪了歪腦袋。
沈南皎:“你這兩天天天出去打聽消息,有打聽出什麼嗎?”
薛庭笙習慣性正要說‘與你無關’。但話到嘴邊,她複又想起:自己這趟恐怕要帶著沈南皎出海。
明珠庭裡散修眾多,秦家也與自己有仇,把失了修為還嘴巴這麼賤的沈南皎留在這裡,自己再回來時看見一屍兩命的可能性倒是更大一些。
若是要帶沈南皎出海,倒是不好事事隱瞞。
薛庭笙抱著那枚蹴鞠走到一邊坐下,道:“鎖星派和秦家達成了合作,秦家明天要借船給鎖星派的人,讓他們出海去尋找金羽仙鶴。”
沈南皎:“鎖星派已經找到金羽仙鶴位置了?”
薛庭笙:“不確定,不過他們看起來很自信,應當是有線索了。”
沈南皎摸著自己下巴,思索片刻,道:“你打算跟著鎖星派的船,去尋金羽仙鶴?”
薛庭笙點頭。
沈南皎連連擺手:“那肯定行不通。我這兩天排隊買牡蠣煎都能碰見好幾個散修,你那腦子都能想出來的主意,恐怕其他散修也能想到——同理,鎖星派那些蠢貨應當也能想到。”
“蓬萊海又有蛟海之稱,據說其海底還有一條年齡超過萬歲的玄龍……當然,如今玄龍已經絕跡,底下有沒有玄龍到底還是兩說,也有可能是秦家人自己吹牛嚇人,不過蛟倒是真的有,而且還不少。鎖星派的人隻怕會把你們這群散修全部變成他們尋找金羽仙鶴的探路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