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下雪的戲份和雨戲拍起來都比較麻煩。
下雪的戲份雖然北方冬天一般都會下雪,但是因為天氣比較寒冷,需要準備和注意的事項也特彆多,一天下來也拍不了多久。
之前劉周拍攝《星際穿越》的時候,就是在冬天拍戲而且還是在冰島和漠河,不僅凍得要死,一天最多就拍五六個小時。
而就算是夏天拍下雪的戲份也沒那麼容易,人造雪雖然沒那麼麻煩,但是後續的處理比較麻煩,因為這個對環境的汙染不小。
前世《集結號》因為劇組等不了下雪采用人造雪,後麵被爆出環境汙染問題。
雨戲的話可能稍微沒那麼麻煩,雖說雨天無常,但是現在拍戲人工製造下雨已經很普遍了。
甚至有些劇組為了效果更好,都不要自然雨反而要人工造雨。
因為自然的雨無法控製時間和大小,而且沒有燈光輔助是拍不出來雨絲效果的。
因此劇組通常都是通過人工手持大口徑高壓水槍,將水噴到空中營造出下雨的感覺。
不過劉周要拍的雨戲有大全景,而且鏡頭會拉到空中,這樣簡單的人工造雨就無法滿足要求了。
畢竟高壓水槍噴灑的區域有限,鏡頭拉起了後就會變成雨隻在前景下,而後景沒有雨,就會穿幫。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劉周隻能通過數量來湊,專門借來了幾輛吊車,在半空中掛了一堆噴雨器,這樣雨水就能大範圍的覆蓋。
而且為了配合劉周他們的拍攝,唐山方麵還專門調來了四台消防車,以確保拍攝能夠順利進行。
今天也有些天公不作美,太陽很早就出來了,預示著今天會是個好天氣。
不過對於拍攝來說就是個不利因素了,晴天拍雨戲就必須遮擋陽光,否則在下雨的同時又有太陽光,就穿幫了。
正常情況下,雨戲都選擇在陰天拍。
但是太陽出來對於演員來說倒是個好消息,有陽光的話溫度也會更高些。
因為《唐山大地震》是個大劇組,副導演加上執行導演足足有八位之多。
此時有七位副導演正在給演員和群眾演員講戲和如何站位,這次群演有好幾百人,而且都是沒有任何拍戲經驗的,指導起來也稍微麻煩一些。
劉周則和其中掌握另一攝製組的副導演一起和攝影團隊討論鏡頭如何運動。
今天的雨戲將由兩個攝影組一起拍,劉周負責拍全景鏡頭,以及運動長鏡頭;
第二攝影組負責群眾演員的近景鏡頭,這樣既可以加快拍攝速度,也可以讓群眾演員少受些罪。
正當劉周幾人談論完畢之後,一位執行導演帶著一個小女孩走了過來。
這個小女孩是有特寫鏡頭的,而且也比較重要,所以劉周需要親自給她講講戲。
劉周先檢查了一些這個小女孩的傷痕妝,眼睛是腫的,臉上有明顯的傷口,往外滲著血,看起來非常慘。
對此劉周也比較滿意,然後蹲下來笑著對她說道:
“等會叔叔喊開始之後,你就盯著攝影機的鏡頭看,好嗎?”
他指了指搖臂上的攝影機,見小女孩乖巧地點頭,接著說道:
“你就看著那個攝影機的鏡頭,不要說話,也不要做表情。
等會兒拍的時候,天上會下雨,會比較冷,但你不能動,一動的話,就要重拍了,等到攝影機的鏡頭轉到旁邊,就可以動了,明白了麼?”
“明白了。”
能被選來拍這個算是比較重要的特寫鏡頭,在選人的時候執行導演肯定不敢隨便糊弄,而且也看得出這個小女孩比較機靈。
劉周摸了摸小女孩的頭,鼓勵了兩句,然後就去其他有特寫鏡頭的群眾演員安排位置和大概講講戲。
快到九點半的時候,執行導演過來通知,拍攝工作已經全部準備好,可以正式開拍了。
劉周神情肅穆站了起來:
“各組馬上就位,我們抓緊時間拍了!大家都用點心,爭取一條過!”
被汙泥和鮮血模糊的看不出麵目的群眾演員紛紛扔下棉被,脫掉雨衣,按照劇組的要求來到了指定位置。
扮演屍體的在地上躺好,發掘救人的站在了一個個廢墟上,負責走動的也都做好了準備。
錄音機開動!”
“攝影機開動!”
“給雨,給雨了!”
看著空中的噴雨器噴出無數的雨絲,落在地上劈裡啪啦直響,近千米的範圍內,頓時被大雨籠罩。
劉周深吸了口氣,然後大喊一聲:
“開始!”
口令響起響起之後,群演也開始走動,哀嚎聲哭聲響徹整個拍攝現場。
第二攝製組的攝影師穿著雨衣抱著攝影機在雨中緩緩運鏡頭,然後將鏡頭對準了一個抱著孩子屍體痛哭的女人。
攝影指導呂樂沒有動,依然扛著攝影機坐在搖臂的雲台上,將攝影機鏡頭穩穩的對著小姑娘的臉。
雨水打在小女孩身上,將她身上的泥汙血汙衝刷出一道道痕跡,她的傷口不斷滲出了紅色的血跡,看上去非常真實。
她茫然地看著鏡頭,沒有任何表情,但是隨著雨水打在身上,讓她感覺有些冷,再加上現場的哀嚎和痛哭聲,讓她也下意識地想哭。
不過隨後小女孩想到剛才叔叔反複叮囑不能哭,她又憋了回去,這看起來更讓人感到心碎。
鏡頭足足在小女孩的臉上停留了五秒,然後緩緩拉起同時繞著小女孩旋轉了三百六十度,最後鏡頭對準廢墟中央的街道,整個鏡頭由近景變成了全景。
全景鏡頭下,街道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有人在痛苦,有人在拚命挖掘,有人步履踉蹌像夢遊。
“哢!雨停了雨停了,大家先擦擦,那裡有熱薑湯,大家喝點暖暖身子。”
說完之後,劉周重新坐會監視器,將剛才的鏡頭調出來在仔細看一遍。
鏡頭拍得都不錯,但是劉周總感覺好像缺點什麼。
這時負責第二攝製組的導演也過來,他拍成了兩個鏡頭,一個鏡頭是中年男子靜靜地抹掉死去女兒臉上的塵土,另外一個鏡頭是母親抱著自己死去的孩子,撕心裂肺的大哭。
拍得都挺感人的,劉周滿意地點點頭,表示沒問題。
不過想到自己拍的鏡頭,看起來沒問題,直覺卻告訴他還是有些不對勁,但是他一時又想不明白哪裡可以改進。
最後劉周還是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安排副導演去通知再拍一遍,隻能再苦苦演員。
而就在這時,一個老人走了過來,說道:
“導演,我想向你提個意見。”
這個老人是當初地震的幸存者,也是劇組請來吹毛求疵的,劉周也向他請教過不少東西,比如布景是不是70年代的感覺,道具有沒有穿幫之類的。
聽到老人是來提意見的,劉周笑著說道:
“您老有什麼意見直接說。”
“剛才那場戲群眾哭得太厲害了,當時大家就想著活下來應該怎麼生存,哪兒有活著的人就趕快去救,哭的人比較少,那場戲哭的人太多了,有點不真實!”
聽到老人的話,劉周頓時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他也終於明白剛才拍的鏡頭不對勁在哪裡了,就是現場哭戲太多了。
大地震中很多人都失去了親人,巨大的悲痛像座山,重重地壓在人們心上,根本哭不出來。
哭戲雖然能夠很直接地表現當時大家的悲傷,但是這種沉默在這種情況下還更能直擊人心,讓人更加感受到那種悲痛。
如果讓馮褲子來導這場戲,他肯定對這個效果很滿意,觀眾也比較吃這一套。
原時空他拍的《唐山大地震》裡徐凡聲嘶力竭地哀號“老天爺,你個王八蛋”,以及最後跪在張靜初麵前的戲,都讓很多觀眾落下了眼淚,很多人都覺得特彆感動。
但劉周感覺這樣太煽情了,尤其是這種沉重的題材,煽情就容易流於表麵。
他覺得像《鋼琴師》那種冷靜的風格,顯然更適合這種情況。
現在看來劉周的直覺是沒錯的,真實的情況也確實如此。
“大爺,您老提的意見太好了,我安排他們再拍一次。”
老人見自己的意見被采納,臉上也露出笑意,說道:
“對電影的拍攝有用就行。”
隨後劉周也將新的意見安排了下去,一個小時後,演員、燈光、攝影、錄音組全部準備好,可以開始拍攝了。
相同的流程,演員就位,機器開動,降雨,群眾演員開始表演。
不得不說唐山本地人過來當群演還是非常賣力的,不僅小女孩照樣表現地很完美,而且有個大叔跑的時候,不小心身體一晃,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這是真摔,手臂和腿都被石頭劃破了,血都流出來了,但是人家壓根不在意,站起來繼續奔向廢墟。
這個意外無疑讓鏡頭更加的具有真實性,隻是苦了那位大叔。
“哢!非常好,這個鏡頭過了!”劉周大喊一聲。
聽到這話,眾人也不由歡呼起來。
不過大家也沒高興多久,這個鏡頭拍完,接下來拍的還是雨戲,隻是拍攝角度不同罷了,而且主演團隊也要上場了。
拍完群演的鏡頭,下午則是拍攝劉藝菲和竇蕭的戲份。
這場戲講的是劉藝菲和竇蕭住的那棟樓沒倒,因為一整天沒吃東西了,兩人想去房子裡拿一些鍋碗瓢盆出來做飯。
不過竇蕭擔心大樓不安全,就讓劉藝菲待在樓下,他自己一個人上去拿東西,但也就在這時71級的餘震來了。
竇蕭掙紮著想從窗口跳出去,但是就在這時,一塊預製板重重地砸在他的背上,然後狠狠地摔在地上。
要拍攝的鏡頭就是竇蕭口噴鮮血死去後,劉藝菲緊緊抱住他的戲。
這場戲對劉藝菲的演技會是一個比較大的考驗。
而劉藝菲對此也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她也是一個比較要強的人,她一直想證明自己的專業能力也是過硬的,自己能這麼紅不僅僅隻是因為漂亮。
所以在劉周喊開始之後,劉藝菲也很快進入狀態,緊緊的抱著竇蕭,整個人不能自拔地陷入了悲慟中,嗚嗚大哭起來。
劉藝菲哭得十分賣力,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甚至鼻涕泡都出來了,鼻涕也都蹭到竇蕭衣服上了。
不過劉周卻直接喊停,表示再來一遍。
竇蕭聽聞,立馬爬了起來,同時一邊有些嫌棄地對劉藝菲說道:
“藝菲姐,你惡心死了,我衣服全是你的鼻涕。”
劉藝菲也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剛才那個鼻涕泡,更是讓她感覺有些羞恥,幸虧導演喊停了,不然這個鏡頭出現在電影上,她覺得自己的形象肯定沒了。
“我是真哭啊,又不是點眼藥水,當然有鼻涕了!”
竇蕭也不是真的在說人家,隻是開個玩笑而已,兩人之前雖然不熟,但是畢竟要演對手戲,所以在準備這部電影的時候經常接觸,兩人關係好了很多,也能開開小玩笑。
劉藝菲本以為是自己的鼻涕泡壞事了,但是一連哭了十幾次,哭得一場比一場用情,一場比一場傷心,可就是過不了。
她覺得自己將這個角色詮釋地很到位,但是劉周卻一直喊停。
更讓她不解的是,劉周也不說哪裡有問題,她剛才去問過一次,得到的回答是,你自己好好想想。
這弄得她非常茫然,感到非常鬱悶又無助。
劉藝菲來到休息區喝了小半瓶礦泉水,她哭了十幾場,感覺眼淚都快流乾了,不補充點水分,她感覺自己真哭不出來了。
補好妝後,劉藝菲剛哭到一半,又聽到了劉周那無情的喊哢聲。
整個鏡頭拍到收工,足足拍了二十多條,劉藝菲也嘗試著以多種方式演繹,如撕心裂肺的、默默流淚的、痛哭流涕等,都沒能通過,她哭得整個人都快虛脫了。
如果不是知道劉周對這部電影肉眼可見的重視而且還是自己老板,劉藝菲真覺得她在故意整自己。
一旁的竇蕭見劉藝菲垂頭喪氣地樣子,走上前去不由說道:
“藝菲姐,既然一直過不了,為什麼不去問問劉導。”
“我問了,但是他讓我自己想。”
“你現在再去問問啊,不然你一直這樣傻傻的演也沒用,現在他應該會和你說說。”
劉藝菲覺得竇蕭說的也有道理,立馬起身向劉周那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