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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起來,您今天去先看兒媳婦兒,到底相看的怎麼樣?”
薑安寧笑了一會兒,想起正事兒來,拉著人的手,到院子裡的長木桌前坐下。
“我聽貴誠嫂子說,你家我大壯哥,要定下親事兒了。”
提到自家兒子的婚事,方嬸子笑容更加真切了些。
“姑娘是個很不錯的,性格爽朗不扭捏,瞅著是挺闖蕩的。接人待物啥的,也都落落大方,還有文化,會寫字兒,反正是挺不錯的,配我家那小子,多少也是有點兒,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方嬸子笑嗬嗬的貶損了自家憨貨兒子一句。
“也跟左鄰右舍,還有附近的人家都打聽過了。”
“是個實在人家的孩子,家裡頭的兩個兄弟,也都知道上進,不會坐享其成,家庭氛圍是挺不錯的。”
“這孩子也苦,娘親早早的沒了,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呢,便學著大人似的,照顧起家裡來了。”
“那時候,她阿爹跟大兄,到府城去趕考了。”
“家裡頭也沒個大人幫著撐場麵,險些被趕來打秋風的親戚給生吞活剝,搶占家產,賣了她!”
“虧得她是個烈性的,用了狠的,把那些人嚇退了,她阿爹和大兄,也回來的及時。”
“不然指不定會怎麼著呢!”
方嬸子有些唏噓,也滿是心疼姑娘家的遭遇。
瞧得出來,是真的看好了這位姑娘,想說給自家兒子。
“也幸好,她這個爹,還算是有良心,沒有回到家,見到妻子不在了,就張羅著娶繼室。”
“也算是給這個孩子,些許喘息的機會。”
“後來乾脆也就再娶,父子倆一塊兒放棄了讀書,扛起了養家的責任,外出打工去了。”
“這姑娘是剩下幾個孩子裡頭,最大的。”
“便撐起了另一半家庭重任。”
方嬸子臉色漸見關係:“我就是看重她這個!這孩子,打小苦,早當家,可倒是也成了個家裡家外,都能張羅的起來的管家好手!”
“她阿爹跟大兄在外頭賺了錢回來,也都是交給她來打理。”
“誒呦,這姑娘可不得了!”
“就把她家裡頭那點事兒,料理順當以後,便放開手腳,大膽的做起了小買賣兒!”
“白手起家,愣是從個家徒四壁,沒二兩米存糧的人,賺回來五畝良田,還給家裡頭起了新房子。”
方嬸子越說,越是合不攏嘴:“這姑娘好,這姑娘是真的好啊!”
“她那個家,要不是有她幫著掌舵,指不定淪落到什麼田地呢。”
“如今可不是好了?她持家有道,有頭腦,會做生意,連帶著兩個弟弟,也好福氣,又有了機會上學堂去,繼續念書。”
“聽說還挺聰明的。”
薑安寧聽人這般說,知曉這親事兒,十有八九是能成的。
至少方嬸子這邊,是頂頂滿意,沒什麼話說的。
“那姑娘家是怎麼說的?”隋然聽她說的熱鬨,湊過來一針見血:“可彆是你相中了人家姑娘,人家姑娘,沒相中你家大壯!”
薑大壯這人倒是老實巴交,也手腳勤快,眼睛裡頭有活。
就是太老實了些。
半點兒沒有繼承到方嬸子的那股爽利勁兒,純純的隨根兒。
可薑根山呢,老實是老實,一輩子都挺老實。
在村裡頭,那是出了名的泥人脾氣。
人人都笑話他,怕媳婦兒,沒出息,丟大老爺們兒的臉。
結果咋樣了?
還不是被周然捅咕幾句,就跟著人,去了暗娼館,惹出一腦門官司。
要不是有安寧幫著查清楚了真相,險些就家宅不寧了!
可見這瞅著老實巴交的人,也不見得是真的就老實了!
隋然心裡唏噓,也還是選擇了當個壞人。
直白道:“我聽你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這姑娘不簡單,年紀輕輕的,就料理著一大家子的事情,還料理的十分厲害,可見是個有本事兒的。”
“也更是個有主意的。”
“這樣的人,輕易是不會被什麼給左右的,既然是在說親事兒,想來不會是家裡頭給的壓力,而是自己拿的主意。”
“那她喜歡什麼樣的人?想找個什麼樣的人家?是招婿入贅,還是嫁到什麼人家裡頭當少奶奶?”
“這樣有本事的,便是去哪個地主鄉紳家裡頭,做個管事兒的,那也是使得的。”
“她會看得上,你我這樣的泥腿子出身嗎?”
隋然語重心長道:“可彆是咱們剃頭挑子一頭熱,實際上人家姑娘根本就沒這想法。”
“又或者,人家確確實實是看上了你家大壯。”
“可看上的是什麼?”
“是你家大壯,身上那股老實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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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指不定人家就是惦記著招婿入贅呢。”
“畢竟我聽你說話這意思,她們那一家子,沒有個會料理這些瑣碎家事兒的,指不定連那米鋪糧鋪的門兒朝著哪邊兒開都不知道。”
“你也說了,她阿爹跟大兄,常年的在外做活,想必也是很少會回家來。”
“那兩個小的,怕是如今年紀還不大吧?沒到能夠說親事兒的年紀。”
“尤其是她家現在這種情況……你先前說,她家那兩個小的,是個很會讀書的苗子,有秀才之姿,可偏偏他們家又是這樣的境況。
“不上不下的,就卡在那當間兒,那說親這事兒上,難免就會高不成低不就的。”
“她若是嫁出去了,往後家裡頭沒有個能管事兒,那一家子不就散了嗎?”
“要說是討個童養媳,從小就擱在身邊兒培養起來,倒也不是不成。”
“可偏偏他們家這情況,往高了的人家去說,人家可看不上。”
“你就是有再多的青雲之誌,有直上淩霄之能,到底現在不也是沒上去?”
“魚躍龍門,那也得越過去之後才算啊!”
“否則光你說,這人有秀才之姿,能考得上秀才有什麼用啊?那不得考得上才算嗎?”
“不然,我還說我兒子有狀元之才呢。”
隋然輕輕撫摸了下肚子,倒還真希望她肚子裡頭這個,未來能考個狀元回來。
也讓她當一回狀元娘,風光風光。
“可若是往低的人家說,又或者是到哪個窮苦人家買一個回來,又不見得會是那個伶俐好調教的。”
“更何況,人家還有秀才之姿,往後指不定還真的能魚躍龍門,一飛衝天。”
“雖然都說糟糠之妻不下堂,可真到了那個時候,又有幾個人,能把這樣簡單的事情做到。”
“人心總是欲壑難填,現在就不見得會看得上窮苦人家的孩子,往後真要是發達了,隻怕會更加的看不上。”
“這親事自然也就不好說了。”
高不成低不就,是最為可怕的事情。
被隋然這麼一說,方嬸子不免也有些急了。
“誒呦,你說的這些我當時還真就沒想過。”
“那你說這可咋整啊?”
“我當時還真就隻顧著高興了,我想著她隻讓媒婆請了我們一家過去,那事情十有八九是成了的呀。”
“倒還真就沒有想過,這孩子是不是想要招婿入贅,你說……我這也沒問啊!”
“要真是按你說的這樣,隻怕人還真就看不上我家大壯。”
方嬸子有些嫌棄自家兒子:“三棍子打不出來一個響屁的玩意兒,跟他那個死爹一樣一樣!”
“人家姑娘,瞧著就是個有主見的,肯定頂瞧不上他這樣窩窩囊囊的玩意兒!”
方嬸子嫌棄完薑大壯,又嫌棄起薑根山來:“我當初就是被他那個死爹的老實模樣給騙了!”
說了幾句薑根山的不是,方嬸子又愁了起來:“誒呀,這可咋辦呀?”
那姑娘,她是打心眼兒裡頭喜歡。
要是真能討回來做兒媳婦,絕對是他們老薑家祖墳上冒青煙了。
“像咱們這樣泥腿子出身的人家,能討個知書達理、會寫字兒的姑娘……就不說是會寫字兒了,那就是能認識字兒的,都是多了不得的。”
“識字的女孩子,是可以改變家族命運的!”
“我家大壯,那是沒有什麼機會有出息了!我也不指望他了,根本就不是那棵菜。”
“可我大孫子,那還是能夠指望指望的。”
“隻要能給我家大壯說個好媳婦兒,有文化的媳婦兒,聰明的,腦瓜子好使的,那我大孫子未來肯定也聰明啊!”
“指不定往後也是個秀才之姿,甚至是狀元之才呢!”
“到時候改換門庭也並非沒有可能啊!”
薑安寧算是瞧出來了,方嬸子是真的很想這姑娘,嫁過來當她的兒媳婦。
隻是說到該怎麼辦,隋然也是沒有什麼主意。
她也不過是初為人母……甚至還沒有當上母親呢!
肚子裡那個小家夥,離落地的時間還早著呢。
討媳婦兒那也是十幾年後的事情了。
她現在哪懂得那些?
但凡她要是懂的話,但凡她要是有這位姑娘那麼厲害,有主見,能自己拿主意,當初也不會那般稀裡糊塗的,就嫁給了薑貴誠。
薑貴誠倒是個不錯的。
至少在對她好這事兒上,是十分用心,也真誠的。
否則她這日子,可還真不知道要怎麼熬下去。
一家子亂糟糟的,每天都是些糟心的事情。
也怪她沒有本事,起早貪黑的辛苦了大半年的時間,又得了薑安寧這麼多幫助,卻還是一點兒也不爭氣,連搬家離開這裡的本事都沒有。
隋然想著想著,心裡便止不住發堵,手不安定的摸著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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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嬸子常常跟她在一起,也知道人有幾斤幾兩。
更了解她的性子。
但凡她要是能有個主意,肯定早就憋不住話的,開始說起來了。
現在這三棍子打不出一個響屁的樣子,那指定是沒主意了呀。
方嬸子不免將期待的目光,放在了薑安寧的身上。
隻不過片刻,她就又收了回來。
她不由得在心裡唾棄自己:她可真是想瞎了心!
安寧自己還都是個小姑娘呢,哪裡懂得這些事情?
更何況……
自打趙海那件事情之後,薑安寧便再也沒有提起過說親的事兒。
如今她這樣歡歡喜喜的,在人麵前說起這些,那不是在人傷口上撒鹽嗎?
方嬸子有些後悔。
連帶著看向薑安寧的目光,都多了幾分偷感與愧疚。
薑安寧沒有察覺,擰眉沉思了起來。
方嬸子倒是也沒有想錯,她對這種事情的確是毫無經驗。
上輩子就稀裡糊塗的嫁了,又窩窩囊囊的被家暴致死了。
這輩子……
還不知道歸宿在哪裡呢。
不過,彈幕倒是給她提了個醒兒。
【問問人要不要到家裡頭來一起過節,要是來了,那說明對這人家還是有意思的,到時候大家坐下來,好好談、好好說,開誠布公的,各說各的需求,不就成了嗎?】
薑安寧把彈幕上的建議,精簡著說給了方嬸子聽。
不過是加上了自己的口吻。
“……嬸子要不然請那位姑娘過來我家坐坐?原本我也是打算回來村裡,跟嬸子你,還有貴誠嫂子一起,咱們大家夥,熱熱鬨鬨的過個中秋節。”
薑安寧歎氣:“我自幼沒了爹娘,在村裡頭,和村裡這些人的關係……也就那麼回事兒。”
“如今聖旨召我進京,要不了多久,我便要動身前往京城去了。”
“往後還指不定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我如今在這村裡唯一還惦記著的,也就是方嬸子您和貴誠嫂子了。”
薑安寧拉著方嬸子的手,輕輕拍了拍:“隻是也沒想到,會出了這樣的事情。”
她望了眼隔壁趙家,那滿院的烏漆墨黑。
原本,她是瞧著大半年過去了,村裡這些人竟然還耐得住性子,完全沒有動靜,想要趁著這次中秋,回來加上一把火。
沒想到,正高看著他們一眼呢,就出了縱火這件事兒。
如此,她便不打算再留在村裡了的。
左不過當初,她留下桑家兄弟的目的,如今也已經是達成了。
村裡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她一定會追究到底,讓他們把牢底坐穿!
這樣一來,自然也就沒有必要,再留在村兒裡過什麼中秋節了。
這樣一個地方……
肮臟、汙穢,充滿了不好的回憶。
也著實沒有必要再留下。
她就打算著,請方嬸子跟隋然兩家,直接到縣城裡去的。
這是她前世、今生,難得遇見的,對她好的人。
臨彆之前,她想最後再送兩人些禮物。
她問過段青山了,她那個在江安縣郊外的彆院,剛好足夠分成兩套二進的宅子,比鄰而居。
隻不過是沒有想到,在這計劃實施的途中,桑家兩兄弟會養出了五色蠶繭。
這倒是讓她有些糾結起來,這次進京,到底要不要帶走桑家這兩兄弟?
畢竟,用五色蠶繭做的繡品,如今銷路還蠻好的。
好多人家都爭著搶著要。
更是想要多買一些製成衣裳。
如今,朝凰繡坊裡頭的訂單,已經排到快年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