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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嗬!
薑安寧笑了。
心中無語至極。
片刻才出聲道:“你是不是覺得,在我與薑族長之間,我更像是那個軟柿子,可以任由你拿捏?”
薑安寧一眼窺破了薑大樹的心思。
薑大樹止不住的心裡發虛,目光四處亂晃,不敢與人對視。
隻不過很快,他就堅定了下來。
在薑族長與薑安寧之間,傻子都知道該盯著誰去耍無賴。
他當然清楚,自己唯一的獨苗,是因為誰而死。
他也知道他最應該恨的人其實是薑族長。
可……
那又怎樣?
就算殺死他兒子真正的凶手是薑族長,那又怎樣?
那又能怎樣?
難道,他還能夠像薑族長索要賠償嗎?
他還能把薑族長送去坐大牢嗎?
當然……他的的確確可以把薑族長送去坐牢。
也可以讓薑族長,為他兒子以命抵命。
畢竟這麼多人親眼所見,他兒子就是被薑族長給活活踢死的,無從抵賴。
但這有什麼用?
送薑族長去坐大牢,讓他一命抵一命,固然可以泄一時之恨,可又有什麼用呢?
小鬆是他老來得子,他跟家裡這個不會下蛋的母雞,努力了十來年,才總算在年近四十的時候,有了這麼個兒子!
好不容易養大了,眼瞅著就是能夠說媳婦,為他老薑家傳宗接代的年紀了。
如今,他都快要五十了,大半截兒身子都入土了。
難道還能再去生一個不成?
就算他生得出來,也未見得還能養得起。
何況,把薑族長送去坐大牢了,讓人一命抵一命,還怎麼找人要賠償?
就算薑族長一家子上下老小,都是個有良心的,即便是他讓人去坐大牢,讓人一命抵一命,他們家還是願意積極的賠償他銀錢、為他養老,為他送終,可薑族長家裡,又能夠拿的出來幾個錢呢?
是,沒錯,薑族長家裡確實有幾個錢,畢竟住著他們村兒第三好的大宅子呢!
這些年又掌管著村兒裡頭大大小小的祭祀分禮之事兒,油水兒那是撈的足足的。
哪怕是全村皆在忍饑挨餓,吃了上頓沒下頓,一年到頭也看不著三兩次葷腥,薑族長家裡頭,也從來就沒有斷過細糧。
但和薑安寧比起來……那簡直就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泥裡。
他又不是傻子,就算用腳後跟想,也分得清,究竟把矛頭對準誰,才能獲得最大的利益!
更不要說,薑安寧還是一個女人。
還是死了爹娘,沒有兄弟的那種。
一個小娘們兒,自然比薑族長一個大老爺們兒更好拿捏!
就算是她想反抗、她據理力爭,她有再多的道理邪說,也擋不住幾拳頭的暴揍……有道理又如何?
他隻要有足夠的武力,震懾住人,叫人害怕起來,自然也就輕鬆將人拿捏了。
薑大樹目光看向自家婆娘,對拿捏女人,他心中有數!
說不通的,打就行了。
打一頓不知道好歹,那就多打幾頓。
總有一次能夠讓她記住怕!
反正是自家的婆娘,隻要不打死,即便官府來了也沒有用。
這村裡頭的人家,還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
整個薑家村,也就薑根山那個窩囊廢,被方氏那個母大蟲給拿捏的不敢吭聲,沒有出息的,家裡頭的大事兒小事兒,都讓個娘們做主以外,其他人家,哪個不是把打媳婦兒當成家常便飯?
就是從前老趙家那個最能咋呼,整天跟個大公雞似的,跟誰都厲害不行的張氏,回到家裡,不也得乖乖聽那趙元山的話,伺候人穿衣吃飯,洗腳倒水嗎?
他們平常在祠堂開會閒談的時候,要是說不出來一兩件兒打媳婦兒,讓媳婦兒聽話老實的事兒,那都是要被其他大老爺們兒笑話的!
所以,他放棄追究薑族長這個真正的殺人凶手,去找薑安寧這個軟柿子捏,不是很正常的嗎?
隻是……
他這心裡頭,咋就那麼的發虛呢?
薑大樹偷偷摸摸的瞅了眼薑安寧,麵對人的質問,根本就不敢吭聲。
明明這丫頭,笑嗬嗬的一團和氣,說起話來,也是軟綿綿的,細聲細語,溫柔的仿佛一團水。
咋就那麼叫人瘮得慌呢?
薑大樹心慌了片刻,在目光轉到薑族長身上,瞧著人滿心喪氣,儘是無能狂怒都不敢怒出聲音來的樣子時,心思稍稍堅定了幾分。
他必須要咬死了,造成他兒子悲劇的原因,是因為薑安寧!
隻要他說是薑安寧勾引了他兒子,就算她沒有真的勾引,傳出去,也是她勾引了!
到時候,她還能有什麼名聲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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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被退了親事兒,又沒爹沒娘的孤女,再攤上一個勾引彆家男人的名聲,還有哪個正經人家願意娶?
他不信這樣一套組合拳下來,薑安寧會不害怕!
就像他家那個死婆娘似的,當初不也是個烈性子嗎?
嫁過來的時候,總是有自己的小想法。
甚至是倒反天罡,敢指使起他做事兒來了!
他當時就不慣著她,給了一頓暴揍!
可這婆娘,性子著實剛烈。
挨了打,竟然也不肯屈服。
吵著鬨著要回娘家……笑話!這婆娘家裡頭七八個兄弟,真要是讓她回娘家了,他還能有命活?
不過,這也難不住他那聰明的腦瓜子。
當時他就跟人說了,她要是敢回娘家,就讓全村全縣的人都知道,她在新婚之夜的時候,叫喊的有多麼大聲。
是真是假,究竟有沒有這一回事兒,根本就不重要。
左不過他是她的男人,他說的話,難道還能有假嗎?
到時候,看這婆娘還有沒有臉再活下去。
嗬!
這婆娘當時還罵他不要臉、不是人……可到底不還是怕了嗎?
後來,多打了幾頓,如今這不也挺老實的嗎?
除了最開始,生了兩個閨女,他嫌晦氣,要拿出去喂豬的時候,她說什麼都不肯,要死要活的攔著,那不聽話的毛病又犯了幾天,餘下的時候,都挺老實的!
對付女人,他有的是經驗!
不擔心她們會不害怕,不屈服。
思索間,薑大樹心思安定了不少,麵對薑安寧的質問,也有了些底氣。
“你不要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事兒!”
“我兒子就是被你給害的!”
“你個四處勾搭的狐狸精,勾到了江巍不算,又勾搭了兩個來路不明的外鄉人。”
“現在還勾搭到我兒子身上,害他為你丟了性命!”
“說一千道一萬,我兒子的死也跟你脫不了乾係!”
薑大樹冷笑了幾聲:“就算我善心大發,不送你去見官,不讓你一命償一命,這賠償,卻也是少不了的。”
他又看了眼王尚,吞咽了下口水,有些膽怵:“各位官爺,你們可千萬不能讓這個水性楊花的小娼婦的給騙了!她就是個克夫克男人克家的天煞孤星!”
“誰沾染上了她,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薑大樹假模假樣的乾嚎了兩聲:“可憐了我的兒,年紀輕輕的,連個媳婦兒都還沒來得及說呢,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去了呀!”
說著,他眼珠子一轉,再看向薑安寧時,目光裡頓時多了幾分猥瑣。
隨後,他聲音堅定道:“雖然你這丫頭,是個克夫的命,可好歹咱們也是同村一場,你爹娘當年,也算是與我關係不錯。”
“我就勉為其難的,允許你給我兒子當媳婦兒吧。”
“隻要你為我兒守孝三年,再生個一兒半女,我就也不追究,不計較,你害死我兒子的事兒。”
“也不要你的賠償了。”
薑大樹越說越覺得這個主意好。
這個主意真是太好了呀!
直接要錢,聽起來到底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說不得以後還會為人詬病。
甚至是被那些紅眼病背後蛐蛐兒,說酸話,暗中覬覦!
可要是讓薑安寧給他兒子當媳婦兒,為他兒子守孝三年。
等到時候,再生下個一兒半女,記在他兒子的名下,算作他兒子的香火,他們家,不僅算是保住了香火傳承,還有了個可以無限索取的錢袋子!
就算他再怎麼顛倒黑白,終究是這麼多人看著呢。
他兒子的的確確不是薑安寧直接害死的。
真正的凶手是薑族長。
萬一這些人裡頭,有那麼一兩個不願意配合他的,嫉妒他能夠從薑安寧手裡頭薅出銀子來,故意與他作對,講出真相,反倒是麻煩。
可如果讓薑安寧嫁到他們家,未來再有了孩子,那就不一樣了。
他才剛剛沒了兒子,於情於理的,這個要求並不過分。
而有了孩子,她薑安寧總不至於,忍心看著自己的孩子活活餓死吧?
到時候,隻要他把孩子牢牢掌握在手裡,還不是想跟薑安寧要多少錢,薑安寧就得給多少錢嘛?
否則,他就像當初對付家裡頭那個婆娘似的,把孩子扔到豬圈裡頭喂豬。
他不信薑安寧會不害怕。
不信薑安寧會舍得。
如此,他這後半輩子也算是不愁吃喝,有人能幫著養老送終了。
同時還能不放過真正害死他兒子的凶手!
這簡直是一舉三得,十全十美呀!
薑大樹越想越興奮,摩拳擦掌的瞅著薑安寧,隻恨不能立馬生撲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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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說薑安寧,就是四周圍堵在這裡的村民,聽完薑大樹的話,都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這世上,咋就能有人,恁個不要臉呢?
瘋了吧?
腦子被驢踢過,治好了流口水的玩意兒,也說不出來這種沒人性的話呀。
那算盤珠子都崩到人臉上了。
就連站在薑安寧旁邊的王尚,聽完人說的這話,都有些傻了。
他當初,的的確確是想著,利用這群愚昧無知的人,磋磨刁難薑安寧,讓她既能夠活到二十五歲,又不會日子過得太舒坦。
等到她滿二十五歲時,在突然間發生些什麼意外,或者是想不開了,也合情合理。
不會惹人懷疑。
可他想過,或者說也見識過,這些人究竟有多麼的愚蠢又無知無畏。
但他在之前,隻覺得是趙家人如此……不然的話,他也不會選擇趙家了。
萬萬沒有想到,這薑家村竟然還是個臥虎藏龍的地方。
不僅趙家……不,跟眼前這個男人比起來,趙家的所作所為,還是太弱了些。
這是個人才啊。
王尚瞅著薑大樹那張滿是猥瑣得意的臉,無語的拳頭都硬了。
“事情究竟如何,該如何判決……”
他正要強勢介入,把人抓回去時,薑安寧突然看向還在薑小鬆身邊默默垂淚的劉春香,冷不丁的出聲問:“你也是這樣的想的嗎?”
劉春香神情麻木,像是丟了魂魄一樣,呆呆的望著薑安寧,好久過去,才輕晃著腦袋。
“我……”
她正要開口說什麼,薑大樹突然暴怒的衝過去,狠狠朝著人的肩膀踹了一腳。
“死婆娘,敢亂說話,我回去就割了你的舌頭!”
說完,他還故意的跟王尚搭了一句嘴:“官爺,您彆見怪,這是咱們薑家村一貫的傳統,家家戶戶都是這樣管教媳婦兒的!”
“可不是亂打人啊!”
“您公正嚴明,可千萬彆拿咱當壞人。”
王尚本來不覺得有什麼。
劉春香是薑大樹屋裡頭的,清官難斷家務事兒,他又不是傻了,會多管這種根本管不明白的閒事兒。
可如今,薑大樹幾乎點名道姓的詢問,讓他很是不爽。
這男人還真是有點兒不見棺材不落淚的狗膽啊!
拿他當什麼呢?
竟也敢當著他的麵兒,就拿他做起筏子來了!
王尚冷笑了聲:“我也算是看明白了,你這人,就是人模狗樣的畜生!”
“也不用再審再問了,都一起帶走吧。”
王尚給旁邊的兩個小捕快,使了個眼色。
兩個小捕快立馬上前去,把薑族長與薑大樹給鎖了起來。
“誒?官爺、官爺你這是什麼意思!”
薑大樹還要申辯掙紮,薑族長也滿是抗拒。
“憑什麼抓我啊,我又沒犯法!”
王尚冷笑:“犯沒犯法,可不是你一張嘴說了算。”
“你放心,冤枉不了你的。”
薑安寧隻是看了眼王尚,有些意外,但也不多。
她隻再次看向劉春香:“你也跟他是一樣的想法嗎?”
若是也一樣想的話,便一起殺掉好了。
黃泉路上有個伴兒,一家子整整齊齊,也算是她做了件好人好事兒。
薑大樹還不知道,在薑安寧眼裡,他已經是個死人了。
要不是王尚都聽不下去,橫插一腳,把人給抓了。
隻怕,他的頭七,就近在眼前了。
劉春香看了看薑安寧,又看了看薑大樹,被人凶狠的眼神一瞪,嚇得渾身都哆嗦了幾下,慌忙挪開目光不敢與人對視兒。
也不敢再吭聲,說什麼她並不這麼想了。
有什麼意義呢?
左不過,也隻能這樣了,不是嗎?
她難道,還能違逆得了,那個畜生的意思嗎?
劉春香神情麻木,連悲哀的情緒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