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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安寧挖了小半個時辰,終於起身,麵無表情地,從王尚藏身的地方,目不斜視的經過。
仿佛真的根本沒有發現這裡還藏著人似的。
薑安寧貝齒輕咬,雙手微微用力抓住了背簍的繩帶子,生怕會不小心泄露了情緒。
做個不起眼的村姑,至少能安穩活命半生?
嗬!
前世,她倒是當真的不起眼,一輩子窩窩囊囊,成了供養趙家的傻子,被趙家一大家子人吸血、淩辱、折磨。
薑安寧背對著王尚所在的地方,嘴唇被咬出血來,瞬間就將整個慘白的嘴唇,浸染成鮮豔的血紅色,進而變深,發黑。
她好恨!
前世種種,竟然是拜這個不知道哪裡來的男人所賜!
可笑她還以為,隻要殺了趙海,殺了趙家人,就是大仇得報。
原來、原來,她的仇人,竟然還另有其人!
這個男人是如此,那另一個已經走了的呢,又是為了什麼,蹲守在這裡,盯梢她?
她身上,到底有什麼值得這些京城裡來的人物,可惦記的?
阿娘跟阿爹,在京城,究竟發生了什麼?
為何會在途中慘死而歸?
真的是歸途中慘死嗎?還是……早在京城,阿娘與爹爹,就已經遇害了?
薑安寧第一次生出,想要去往京城的念頭。
她,想要求一個真相!
前世,到底是誰在算計她,算計她們一家?
周然的背後,另有人指使。
村裡的人,隻怕也是遑不多讓。
本就惡意滿身的一群人,有了被人指使的這個由頭,怕是恨不得再更肆無忌憚一些。
左不過,最後還能用一句“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也是逼不得已啊”來說服自己那點兒也不知道還存不存在的良心。
說不得,到最後,還能來個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
薑安寧很是諷刺的想。
周然如此,村裡人如此,想來趙家人也是如此了。
薑安寧有短瞬間的氣餒。
她不知道她究竟招惹到了什麼人……
阿娘與爹爹,又是招惹到了什麼人?
他們不過是普普通通的一家人,何至於招惹來這些是非。
又何至於讓這些人大費周章的算計她們一家,掠奪家財,甚至是做掘墳毀墓這樣惡毒至極的事兒。
“為什麼?”
“到底是為什麼呢?”
薑安寧背靠著自家的大門,失神地喃喃。
她想不通。
她實在是想不通。
方嬸子跟隋然他們賣完了飯回來,天已經摸黑兒了。
大家都累了,加上這時間確實也不早了,所以就誰都沒有去打擾薑安寧。
一回來就各回各家,洗洗涮涮,直接睡覺了。
薑安寧回來後,始終因為在樹林裡聽到的那幾句話,心神不寧,茫然又無助。
一時間倒也沒有點燈。
王尚遠遠的,站在薑安寧家對麵的位置。
見人始終沒有點燈,便也以為她睡了。
想到嬌娘那邊已經有了行動。
估摸著要不了多久,趙海就會逃出來。
經過了那麼多折磨,幾乎可以說是從天堂掉到了地獄的男人,大概逃出來後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到薑家村,找到薑安寧,要了她的小命吧。
王尚看著薑安寧家的大門,情緒複雜。
“從此以後,你我之間,可真的就是要塵歸塵,土歸土,再也沒有機會相見了。”
他喃喃道:“也不知道,在你滿心歡喜,以為自己大仇得報時,卻又忽然間被自己的仇人收割走了性命,會是怎樣的憤怒?”
“我可真想看一看啊。”
王尚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玩兒的事情,低低的笑了一聲。
“那情景一定非常的美妙。”
“可惜了……我恐怕是沒有什麼機會得見。”
王尚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興奮過後,很快又失落起來。
“但願,我還有機會為你收屍。”
他心中情緒翻湧,異常的複雜。
想殺薑安寧與想救薑安寧兩種不同的情緒,攪合的他心裡搖擺不定,痛苦異常。
他甚至想到了嬌娘所說。
偽造薑安寧的死,從此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不管他是帶著人隱居山林,還是江湖逍遙,都不會有人知道。
山高皇帝遠。
而且,他完全可以殺掉所有知情的人。
反正,依著那位的性子,就算他們把任務辦的漂漂亮亮,到頭來也不過是狡兔死,走狗烹,飛鳥儘良弓藏。
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的事情,那位做的還少嗎?
隻怕那位早就已經做出了幾分心得。
就像當初的桑靜婉一樣。
不僅白白搭上了自己的性命,連女兒,親人,男人的性命,也全部都沒有保住。
甚至還連累了自己年幼的女兒,遭受著非人的排擠與折磨。
王尚的心裡很猶豫。
他忽然發現,他好像真的被嬌娘說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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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看不清楚自己的心了。
薑安寧就在院子當中,目光透過大門的縫隙,穩準地落在了那個男人的身上。
時不時還能聽見人的幾聲低語。
她會死在,她以為大仇得報了的仇人手上?
想來想去,她最終也隻想到一個趙海。
以及那天,她無意中看見,趙海是被什麼人給劫走了。
她思來想去,顧慮著許多事情,並沒有去追。
後來官府給出了通緝令,說是趙海越獄了。
可怎麼可能?
趙海跟她,實在也沒什麼分彆。
不過都是這薑家村裡,普普通通的一個泥腿子罷了。
縣衙的大牢,豈是那麼好逃的?
加上那天夜裡,她還親眼目睹了,是有人帶走了趙海。
就更加不會相信,趙海是逃獄的了。
要說是有人暗中相助,倒還差不多。
想到周然,想到村裡人,想到趙家人的種種行為。
十有八九,擄劫走趙海的,就是指使這些人的幕後者。
或許就是此時正盯著他家大門的那個男人。
薑安寧捏了捏拳頭,強壓下了想要衝出去,與人同歸於儘的念頭。
她不能這樣冒失。
她還有許多的事情要做。
她要去京城!
她要查出真相。
她一定要查出真相。
更何況,敵我力量不明,萬一她與對麵之人,力量懸殊,保不齊對方是什麼武林高手,此時還沒有搞清楚真相的衝上去,豈非白白送了性命?
在心裡勸說了自己一通,薑安寧漸漸的也就冷靜了下來。
她覺得,還是從周然這裡入手更加穩妥些。
以及…她很難不懷疑,剛剛這男人所說的“想知道她以為大仇得報,卻又死在了自己仇人的手中,會是怎樣的憤怒”來看,指的就是趙海。
趙海被他們放出來了?
又或者,他們將趙海擄劫走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刻的使用。
殺她?
薑安寧在心裡默默地記下了這一關鍵信息。
趙海若是不出現,則罷。
若是他敢出現的話,誰殺誰還不一定呢!
薑安寧捏緊了拳,恨意叢生。
就算是她恨錯了人,報複錯了人,害她的幕後黑手另有其人。
那又能如何呢?
前世……至少趙海對她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實打實發生在她身上,深深烙印在她骨血中,永遠也揮之不去的噩夢。
幕後之人該死!
趙海、趙家人同樣該死!
所有人,都該死!
薑安寧狠狠地捏著拳,咬緊了牙關。
她很想要嘶吼出聲,宣泄心中,揮之不去的怒意。
可她不能。
對麵的那個男人還沒有離去。
她不能發出任何的聲響吸引到對方的注意。
現如今敵暗我明,敵我力量不明,她不敢冒進。
她什麼都沒有。
想要報仇,想要殺掉所有的人,就隻能徐徐而圖之。
急躁衝動不得。
薑安寧反複的勸說自己冷靜,嘴唇上的肉被咬破了一次又一次。
連掌心都被她摳出了幾道血痕。
鮮血一滴一滴的從掌心往下滑落。
終於在不知過了多久,月上中天,對麵的那個男人終於走了。
薑安寧又等了一陣子。
確定對方沒有折返回來,方才輕無聲息的吐了一口氣。
她點燃一盞不是那麼亮堂的小油燈。
拿著剛剛在後山挖的東西,鑽到了小竹樓裡。
用來住人的正屋,這會兒還在保持著溫度,方便孵化那幾顆不知是什麼鳥的鳥蛋。
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孵化出來……
薑安寧甚至有些懷疑,這些蛋到底是不是鳥蛋?
可彆是什麼其他爬蟲的蛋。
胡思亂想了一陣子,她就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儘數拋之腦後,將背簍裡的東西一一拿出來,分門彆類的整理好,放在一旁待用。
她其實也不確定這些東西是否真的有效果。
不過,根據阿娘留下來的手劄上記載,僅僅是憑借這些東西,就可以調配出——化屍粉。
將這些粉末溶於水,再配上其他的液體,便可以做成化屍水。
薑安寧也不知道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可現如今,她也是沒什麼法子了。
隻能死馬當活馬醫,暫且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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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真的,自然一切都好。
否則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周然。
若是將人放了,斬草不除根,勢必會成大禍患。
可若是不放人……青天白日的,那麼大一個活人,說沒就沒了,肯定會有人注意到。
且,現如今的天氣這麼熱,屍體腐壞的很快。
如果不儘早處理掉,想來用不了多久,屍臭味兒就會引來人發現。
到時候就又是一樁麻煩事兒。
薑安寧歎了一口氣,隻盼望著手劄上所記載的法子是真的。
這世間真的有什麼化屍粉、化屍水才好。
略調整了下心態,儘可能讓自己保持著冷靜與理智,薑安寧深吸了幾口氣,又緩緩的吐出來。
待到心情平複了下來,她方才嚴格的按著手紮上所說的步驟,一點一點的調配化屍粉。
整個過程倒是十分簡單。
可她實在是想象不出,這看起來就平平無奇的東西,居然會是化屍粉?
怎麼看著都像是發黴了一樣?
薑安寧看著眼前綠乎乎的粉末狀的東西,不確定了。
按手劄所說,這東西保存起來,遠比化屍水要安全許多。
畢竟這個東西,即便是粘在了手上、皮膚上,隻要當時不觸碰水,或者是其他液體類的東西,就不會產生化屍水的效果。
可一旦碰了水,或者是其他什麼可以將此粉末溶解的液體,那便是神仙難救了。
薑安寧總覺得,這東西看起來太過於平平無奇。
功效也被誇讚的太過於玄乎。
“真的能有用嗎?”
她用加了木頭手柄的銅鏟鏟,在那一堆綠色的粉末中,扒拉來扒拉去。
很是懷疑。
“算了,有用還是沒用,試過才知道。”
光是她坐在這裡胡思亂想,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隻是……
薑安寧又想起那個在她家大門外蹲守的男人。
“也不知道那個男人究竟是真的走了,還是又躲在了什麼其他的地方。”
倒是沒有聽見什麼動靜了。
隻是萬一他又躲在什麼其他的地方,窺探著自己……豈非暴露了她囚禁周然的事情?
想到這一層,薑安寧想要立馬去樹林子深處,拿周然試試這化屍粉藥效的念頭,就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似的,瞬間冷靜下來不少。
“還是再等等吧。”
薑安寧自言自語了句,忽地想起男人那句“想知道她以為大仇得報,卻又死在了自己仇人的手中,會是怎樣的憤怒”……她漸漸地露出笑來,看著眼前那堆綠乎乎的粉末,生出幾分期待來。
誰說,試藥,就非得是找周然不可呢?
如果是趙海……
不也是一樣的效果嗎?
薑安寧笑容愈發燦爛:“忽然間有些期待了呢,我的前未婚夫。”
她小心地將“化屍粉”收拾起來,包好,避免不小心沾到水,碰到哪裡。
誰知道這東西是不是真的有用?
萬一真的有用,到時候她不小心碰到了,那才是真的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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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彆院。
趙海等的都有些打瞌睡,果然沒有在聽見這院子當中有什麼其他的動靜。
“這些個天殺的,難道是真的走了?”
“***”
他罵罵咧咧的說了幾句臟話:“***天殺的,竟然還真的將老子丟在這裡自生自滅。”
彆讓他找到機會,否則他一定會殺了他們。
這些天殺的畜生!
竟然敢那般淩辱折磨他!
還有江巍!
薑安寧的野男人!
不過,他最先要殺的,就是薑安寧那個賤人!
都是那賤人害的他!
他要把他在這裡遭受的所有一切,全部都報複給薑安寧。
他要讓那個賤人,先體會一遍他所遭受的痛苦與折辱,然後再慢慢死去!
大卸八塊!
喂狗!
喂野狗!
謔哈哈哈哈哈!
趙海越想越興奮,笑聲逐漸癲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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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
正準備吹了燈歇下的薑安寧,忽地聽見一陣試探性的敲門聲。
待她將燈吹滅了後,敲門聲頓時果斷了許多。
咚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