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臨近中午才開完。
關麒倒也沒打算走，八成是還有事和劉雲德交待。
等廠裡的其他領導散了以後，楊衛國正打算起身邀請關麒去小食堂吃飯，林紹文卻突然喊住了他們。
“先彆走，我有點事和你們說。”
“嗯？”
已經站起來的王奎榮等人立刻坐好。
他們可非常清楚，林紹文一般不開口，一旦開口那肯定是大事。
“老林，要不要部長回避一下？”楊衛國輕聲道。
“楊衛國，你什麼意思？”關麒勃然大怒，“我怎麼說也是工業部的部長，怎麼著？你們開會我連旁聽的資格都沒有了？”
“部長彆生氣。”劉雲德急忙道，“廠長，我覺得你這也不對，我們軋鋼廠是部裡的下屬單位，怎麼能讓部長回避呢？”
楊衛國和王奎榮等人皆是撇撇嘴，不過也沒有再說話。
“還有幾年就到八十年代了，我覺得除了我們的主體業務以外，還要發展一下科技業務。”林紹文掏出煙散了一圈。
“什麼科技業務？”關麒急聲道。
“比如說計算機、遊戲機以及電視機、冰箱這些有技術含量的東西。”林紹文搖頭道，“而且我們不能老是打著紅星軋鋼廠的牌子，這樣不合適……”
“什麼意思？我們軋鋼廠的牌子不響嗎？”楊衛國不滿道。
“倒不是不響，隻是你一個軋鋼的工廠，出個遊戲機也不像話嗎？”林紹文歎氣道，“我的建議是在軋鋼廠的旗下，設立一個子品牌，專門做這些東西。”
“這些東西我不懂，你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楊衛國正色道，“你給個名字，下午我讓老劉去把手續辦了……”
“那就叫做‘華興’吧，取個‘中華興盛’的好兆頭。”林紹文右手往口袋裡一摸，掏出了一個掌上遊戲機，“等會把這東西送到研發部去，趁著還有時間，咱們大賺一筆……”
“還有時間是什麼意思？”關麒好奇道，“你才三十歲出頭，以後不是有大把的時間嗎？”
“我說的不是這個。”林紹文搖頭道，“部長，有種東西叫做‘版權法’，我們華夏現在還沒有加入‘世界版權公約’，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意味著什麼？”劉雲德緊聲道。
“以外著國外的遊戲，設置他們的設備，我們都可以仿製。”林紹文輕笑道，“比如我手上這個掌上遊戲機，我們完全有能力做出一模一樣的東西……”
“我們不加入那個‘世界版權公約’不就行了？”李春花不以為然。
“可不能這麼想。”
林紹文歎氣道，“我們現在日子過得貧苦，可以不講這些，可國家在發展，大家也在進步，我們國家遲早會和國際接軌的……等到我們和世界做生意的時候，你不遵守規矩，人家也不遵守規矩，那不亂套嗎？”
……
所有人都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尤其是關麒，他實在不明白，林紹文為什麼會想的這麼遠。
“老林，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可以搞一些國外的計算機、電視、冰箱什麼的，拿回來仿製？”楊衛國興奮道。
現在光是電飯煲一個業務，都能讓他們吃飽了，如果再來幾樣，那軋鋼廠何愁不興啊？
“對。”
林紹文歎氣道，“現在到千禧年，是關鍵性的二十多年，我們軋鋼廠能不能起來，就看這二十年了……”
“縱使再過二十年，軋鋼業務也一直會存在吧我？”李辰不解道。
“會存在，但是已經不需要人了。”林紹文搖頭道，“你看隔壁的豐田就知道，人家的零件都是機械化生產的，根本不需要這麼多人來工作，所以不轉型的話，我們隻有死路一條。”
“紹文，你的意思是……以後我們的工人都會下崗？”關麒內心一緊。
“這是必然趨勢。”
林紹文歎氣道，“隨著國家的發展，工業產業的完善，勢必是‘大魚吃小魚’，很多沒有技術含量，且底子不厚的工廠，很可能麵臨倒閉。”
“林部長，既然你發現了問題，你有什麼想法？”關麒認真道。
從這一刻起，他才真正的把林紹文當作同事來看待，而不是當作一個晚輩。
“改革。”
林紹文正色道，“全部往技術型產業開始改，小廠成為大廠的附屬，幫他們全力製造需要的東西，采取分工合作製。”
“這樣能挽救那些工廠嗎？”劉雲德沉聲道。
“不能。”林紹文歎了口氣。
“那這樣做的意義是什麼？”楊衛國也皺起了眉頭。
“等到時候工廠破產的時候，能夠給他們一些豐厚的補償，這就是部裡能夠做到最大的努力了。”林紹文搖頭道，“我相信部長也清楚，經濟改革是必須的，國家需要發展，不可能一直養著這麼多工人……”
發展科技其實是把雙刃劍。
科技不得不發展，但也意味著不需要這麼多人工。
企業降低了用人成本，可也讓大批工人失業了。
“這事我會上會討論的。”關麒沉聲道，“你們軋鋼廠先把手頭上的事做好，如果我們有需要……”
“部長，我們未來三年，不是……兩年的收益你都全拿走了，現在掙的錢可都是廠裡的。”楊衛國立刻道。
“你小子哪像個乾部，簡直像個資本家。”關麒哭笑不得道。
“資本家都應該被吊死在路燈上。”林紹文補充道。
“滾。”
楊衛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引得眾人哈哈大笑。
……
林紹文在一食堂門口就和關麒他們分開了，他們也知道他的性格，所以沒再勸。
“老師，這裡……”李曉月在不遠處招手。
林紹文正打算走過去，卻正巧碰到了易忠海等人。
“老林，你這副廠長當得可夠窩囊的。”劉光奇嗤笑道，“你看看，部長來視察聚餐都不叫你……”
“可不是窩囊嘛。”許大茂也撇嘴道，“我要是你，什麼‘第一副廠長’，我早都不乾了……”
他話音剛落，廠裡的廣播就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