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原有一個習慣——條件允許下，不管大手術，還是小手術，都會洗澡。
溫熱的水灑在身上，可以讓緊繃的心情放鬆下來。
在天華趙原甚至有個洗澡狂魔的綽號。
最多的時候，趙原一天能洗八次澡，感覺皮都被搓沒了。
醫生是潔癖人群最多的一群人，動不動就洗個手，用酒精搓一搓皮，矯情得仿佛鼻子裡得帶個過濾網，因為空氣裡到處都是細菌。
但醫生又是最不怕臟的一群人。
手術室裡什麼樣的場麵都可能出現，再惡劣的情況，他們都可以堅持下來。
洗完澡後，趙原跟隨肖華來到會議室。
會議室內來了好幾家媒體，雖然大家都希望能拿到專訪的權利，但大家都知道趙原的時間寶貴，能給群訪的機會就已經很不錯了。
肖華戴上了黑框眼鏡，看上去極為乾練，“諸位媒體朋友，歡迎大家到來，身邊的這位是我的小師弟趙原院士。
首先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剛剛趙原主刀一台難度很大的肝臟巨大腫瘤手術，獲得圓滿成功。
接下來有請趙院士，跟大家進行交流。”
趙原接過話筒，麵帶微笑，“很高興能坐在這裡跟大家見麵。我是第二次來到陝州西京，這是一座充滿活力和人文底蘊的城市，也有一批優秀的醫務人員，在交流的過程中，我感受到了大家對醫療事業的熱忱與專注，收獲很大。下麵將時間交給你們吧。”
隨後記者開始陸續提問，“請問趙院士來西京，除了手術之外，還有什麼其他重要活動嗎？”
趙原笑了笑，“來西京，見我的師姐，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作為一名醫生，有時候還是要走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整天埋頭在手術室裡，很容易自閉的。”
記者們被趙原的鬆弛感弄樂了。
沒想到新晉院士一點架子都沒有。
肖華聽到趙原這麼說，臉上露出笑容，小師弟給足了自己麵子。
另外一個記者問道，“剛剛在燕京的學術研討會上，您完成了胸腔鏡下中央癌腫瘤切除手術，讓其他三國院士感受到了華國醫學的進步。請問您如何看到華國醫學如今在世界舞台所處的位置。”
趙原表情變得凝重，“首先，我們必須得承認西方醫學一直處於領導地位；其次我們不要妄自菲薄，在如今的醫學界，華國醫學工作人員通過自己的努力，開始不斷製定標準，做出了華國的模式；最後我們要找到不足，彌補短處。我們的基層不缺少肯乾的醫務工作者，但在高層缺少一些打破枷鎖，追趕進程的人。”
記者又問：“趙院士，您一直在努力推動人工智能和機器人技術在醫療領域的發展，很多人認為這是華國醫療彎道超車的機會，但也有很多人對此產生恐懼和擔心。您是如何看待這個問題的！”
趙原道，“社會的發展，時代的進步，不會因為個人的杞人憂天停滯不前。看到了風險，但也得看到積極的一麵。趨勢來了，我們不融入，會成為時代的淘汰者。為什麼在幾十年內我們國家在各行各業不斷刷新曆史，有所突破，是因為我們民族骨子裡的韌性，以及知行合一的能力。既然有想法，那就會去執行。即使門後是萬丈深淵，那也得先推開那扇門，瞧瞧那一邊的世界。不然，等門主動打開，我們會處於更加被動的位置。”
采訪時間到了，還有記者想要提問。
肖華笑著說，“今天的采訪到此為止，感謝大家的到來。”
會議結束，趙原退場。
雖然拿到了不少素材，但記者們意猶未儘，陝人醫的行政部門將一個袋子遞給記者。袋子裡除了車馬費還有新聞通稿。
稿子的內容主要是講述趙原此次挑戰自我，在陝人醫做了一台麵向全國的肝臟巨大腫瘤示範手術。
裡麵描述了手術的難度，同時還講述了病人故事。
故事挺感人，但大家提不起興趣。
大家其實是想通過群訪找到有關趙原的特彆之處。
那才是流量密碼。
“趙院士還真老練啊。”
“是啊，尖銳的問題被他輕而易舉繞開了。”
“你以為院士是輕易得來的？能當院士的人，豈是等閒之輩？”
坐在肖華的辦公室內。
肖華笑著說，“沒想到你挺擅長麵對那些長槍短炮的。”
趙原笑著說，“習慣了，以前臉皮也很薄，但後來就變厚了。就是說話越來越沒乾貨，習慣性說一些空話。”
肖華認真道，“說明你成熟了。”
趙原愣了一下，“應該是吧。”
到了一定的位置，說話越是要有分寸，你可能漫不經心的一句話，會成為汙點。
肖華接到一個電話，麵色凝重，罵了幾句，掛斷電話之後，她衝著趙原無奈道，“老杜帶著團隊離開，對醫院的影響還是挺大的。下麵的幾個人都是扶不起來的阿鬥，想競爭主任位置，但能力又不行，隻會搞一些旁門左道。剛才有一個病人家屬帶著律師來醫院說手術流程有問題。我讓人過去協調了。”
趙原猜出問題所在，科室內部存在競爭，甚至為了爭奪病人或者資源，出現動手的情況也會偶有發生，但家醜不可外揚，製造病人與醫院對立，這屬於踩線行為，難怪肖華會如此生氣。
趙原輕聲道，“師姐，你打算內部培養科室主任，還是從外部引入？”
肖華苦笑，“原本打算內部培養一個，但現在心涼透了。不過，外部引入，哪有那麼容易。符合要求的人太少了。”
趙原道，“要不我幫您問一下孔老？”
肖華愣了一下，“行啊，如果孔老願意出手，應該問題不大。”
孔老是當今普外係的資深院士，門下精銳眾多。
肖華跟孔老隻是見過幾次麵，可請不動孔老出手。
趙原當著肖華的麵，直接給孔老打電話，寒暄幾句之後，說明來意。
孔老微微沉吟，“人選倒是有，就是待遇不能比在燕京或者雲海大三甲醫院差太多。”
趙原道，“收入和待遇肯定沒問題。”
孔老笑著說，“行啊，我想跟朱勇溝通一下，看他願不願意。朱勇是陝州人，讓他回家鄉，問題不大。”
等趙原掛斷電話，肖華激動地問道，“孔老準備讓朱教授來嗎？”
趙原點頭，“應該是的！”
肖華興奮地說道，“如果他願意過來，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朱勇是國內肝膽胰領域的外科專家，年齡比趙原大十歲左右，技術不比魏旭東差多少。
中庸醫院的普外實力很強，有不少主任都很厲害，但上麵的位置卻是有限的。
不過，這種人還是很難請的。
畢竟很多人都覺得寧做雞頭不做鳳尾。
但孔老出麵遊說，跟你專門去請，完全就不一樣了。
沒過多久，孔老回複，“妥了。讓陝人醫跟朱勇對接吧。”
肖華得知這個消息，臉上的笑意溢於言表，這次請趙原來醫院轉一轉的決定，太對了！
“謝謝你，小師弟，你可真是雪中送炭。”
“師姐，客氣了。這算是投之以桃，報之以李。”
趙原不會忘記當初肖華給自己舉薦老郭的恩義。
晚上來到省會議中心。
肖華的上司陝省衛生係統的領導專門招待。
趙原如今雖然論級彆隻是副廳，但院士的身份放在任何一個省份，都是極有份量的存。
這種飯局主要是聯絡關係，比較正式，菜的味道甚至還比不上醫院的食堂。
不過，趙原必須要適應這種場合，比起手術，在這種場合給師姐站台，對師姐更有好處。
門開了，來了一批敬酒的。
趙原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麵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