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地方的調研座談會，流程和形式都差不多。
首先，介紹當地的醫療情況。
其次，彙報當前遇到的一些困難，需要上級部門哪些幫助。
最後，部委總結發言，對當地的醫療情況做診斷，提出一些要求，並對當地醫療引導。
說是調研，其實真正的目的是，傳達國家醫療改革領域的精神。
常洪波坐在會議桌的中央位置，侃侃而談，“國務院辦公廳印發《深化醫藥衛生體製改革年度重點工作任務》，聚焦醫保、醫療、醫藥協同發展和治理，明確提出推進藥品和醫用耗材集中帶量采購提質擴麵，深化醫療服務價格、醫保支付方式、公立醫院薪酬製度改革等7方麵重點工作……”
這種政府性文件，說得比較籠統，不進行解讀分析，很難閱讀其中的深意。
趙原此行收獲不小。
他陸續將一些精神傳達給了醫學院的徐琴和東區醫院的高斌。
文件中提及：提高公共衛生服務能力，加強基層醫療衛生服務能力建設，提升衛生健康人才能力——
具體落實下來就是，“為中西部鄉鎮衛生院招收8000名左右農村訂單定向免費本科醫學生。繼續實施大學生鄉村醫生專項計劃，落實2020年以來按規定進入村衛生室的大學生村醫納入鄉鎮衛生院編製管理政策。”
這個相當於是給出一些包分配的崗位。
醫學生如果覺得自己條件達不到高級彆醫院的要求，可以向下發展，進入基層醫院，因為是定向發展，不需要漫長的實習期，也不需要熬煉資曆。
其實這個策略是對的，基層醫院不需要太高精尖的人才，更需要能紮根的人員。這幫人不需要有多強的業務能力，隻需要具備基本醫學知識，解決一些基本的醫療。
再比如文件中提出：深化公立醫院薪酬製度改革。
這個政策將會對醫院會引起很大的變化。
醫院以後將取消績效考核，嚴禁向科室和醫務人員下達創收指標，醫務人員薪酬不得與藥品、衛生材料、檢查、化驗等業務收入掛鉤。
有了這個禁令，醫務人員與各種醫藥代表將會分割。
短時間內，可能會造成不適應，有陣痛，但從長期來看，會讓醫務人員的價值觀重新回歸正軌，讓藥物的成本降低，減輕患者的負擔。
以前趙原覺得開這種會議挺沒意思，但站在更高的角度，看待一些工作，會有不一樣的理解，儘管他現在還是個看客，但距離規則的製定者已經越來越近。
會議結束，專家帶著一行人前往附屬第二醫院進行考察。
抵達急診外科，被一陣哭聲所吸引，二院的院長宦祥麵色微變，吩咐身側的院長助理趕緊過去解決。
部委調研組來考察，出了這種問題，影響極為不好。
院長助理過去協調，沒有將事情平息，那邊的動靜反而越鬨越大。
常洪波淡淡道，“醫院出現糾紛是司空見慣的事情。我們既然看到了，也正好了解一下情況。”
等走近了，就聽到一個四十多歲的女子，癱坐在地上嚎啕痛哭。
“為什麼？我們剛交了押金，就告訴我們人死了。”
常洪波麵色微變，上前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麼？”
醫生看到一批人走了過來，頓時麵色慘白，冷汗直冒。
女子斷斷續續地說，“我可憐的孩子啊，在管城理工學院上體育課，因為多說了幾句話，被處罰折返跑，下課後突然就不對勁了。原本以為是中暑，結果診斷為心臟驟停。”
聽到此處，宦院長的臉色舒緩不少，原來是學生和學校的糾紛。
家長之所以情緒激動，是為了會學校施加壓力。
角落裡幾名學校領導麵色鐵青，孩子在上課的時候出現問題，作為學校人員責無旁貸。尤其是體育老師麵色鐵青，整個人僵硬著身體，他現在特彆懊惱，為什麼要體罰學生。
“病人呢？”常洪波輕聲問道。
負責救治的醫生低聲彙報，“還在搶救室。”
常洪波朝女人輕聲介紹，“你彆著急。我身邊的這位醫生名叫趙原，他可以幫你看看孩子。”
女人抬頭望向趙原，原本混沌無光的眼神突然亮了起來。
“您是趙原。我知道您，求求您，務必救救我兒子。他才十九歲。我看過您之前救治腦死亡患者的新聞。您這次說不定也可以。”
趙原深吸一口氣，“您稍安勿躁，我會儘力。”
來到搶救室，趙原站在男孩的身邊，進行一係列的檢查。
他檢查完畢，跟救治醫生問道，“病曆呢？”
醫生的語氣有點緊張，“您稍等。”
趙原從醫生的手中拿過病曆，他發現醫生的反應不對勁，眼神閃躲，呼吸急促。
趙原將病曆迅速掃完，朝醫生冰冷地看了一眼。
醫生宛如墜入冰窖，有種被看穿的感覺。
醫療上的小把戲，根本無法欺騙一個頂尖的專家。
“還能救嗎？”常洪波見趙原走出來，輕聲問道。
病人的母親滿臉期待，凝視著趙原。
趙原明白常洪波的意思，是想問他還有沒有力挽狂瀾的能力。
趙原看著病曆，表情變得嚴肅，最終遺憾搖頭。
人死了四五個小時，如何能救？
希望破滅，病人的母親宛如被抽去空氣，失魂落魄地癱坐在地上。
“宦院長，這件事屬於嚴重的違紀違規，還請醫院紀檢組介入，對此事進行徹查，必須要給病人家屬一個合理的解釋。為什麼病人早就死亡了，你們還要讓病人家屬不斷續費！”
趙原的話毫不留情直接揭穿了有關人員醜陋的外表。
常洪波瞪大眼睛，臉帶慍怒之色，“病人早就死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負責病人的醫生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宦祥則被氣得渾身發抖，再過幾個月，他就可以平安度過，為什麼在這個關鍵的時刻會出現這樣的問題呢。
趙原等人來醫院調研，是突然通知的，醫院上下沒有提前做好準備。
他們根本沒想到正好會被調研組撞上。
調研組一點也不慣著，直接介入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