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病房，趙原的表情瞬間變得嚴肅起來。
周廣臣知道趙原為何如此凝重。
若是一般的手術，以附醫院省三甲的實力，完全可以處理。
但老人的病情沒那麼簡單，主要是做過好幾手術。
昨天趙原其實已經跟家屬溝通過，當時他也將難處跟患者的女兒說得很清楚。
老人的女兒跟了出來，快步跟上周廣臣，紅著眼睛說，“我爸昨晚一宿沒怎麼睡好，他好像已經知道手術的風險了。”
周廣臣歎氣，“事已至此，我們隻能走一步算一步。當初你們應該直接來找我，如果一開始就將手術做好，就沒那麼麻煩了。”
女兒紅著眼睛，“我當時也說找你幫忙，但薛軍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周廣臣想起了老同學的脾氣，唏噓道，“薛軍怕給人添麻煩，也害怕找關係，欠人情。但生病這種事情，不能含糊。”
薛軍的妻子咬牙道，“不瞞你說，我跟他已經準備走離婚流程了。”
周廣臣瞪大眼睛，“千萬彆衝動！”
薛軍的妻子抹著淚控訴，“他在外麵是挺威風，說一不二。但在家裡呢，這麼多年，家裡的事情基本從不過問，全是我在忙。照顧老人，養育孩子。結果為了給我爸治病，我請他想辦法，結果他說要注意影響。結果我爸在市醫院做了手術，沒幾年又出問題了。”
趙原暗歎了口氣。
隻能說家家都有難念的經。
即使貴為父母官，也會遇到無法解決的問題。
趙原開始刷手。
周廣臣拍了一下趙原的肩膀，笑著說，“彆有太大的壓力。”
趙原笑著說，“有你兜底，我怕什麼？”
嘴上說什麼都不怕，但每次真正站在手術台前，趙原都會默默祈禱。
他祈禱的對象不是神佛，而是造物主。
對人體了解越多，越是覺得人體是精密的玩具，背後是有造物主設計的！
患者今年六十五歲，幾年前體檢的時候肺磨玻璃樣結節。
當時在市人醫做了單孔胸腔境下右肺上葉切除術，術後病理檢查為肺癌早期。
一個月前，患者複查時發現肺下葉出現新發小結節。
這種屬於二次手術，難度會增加很多，胸腔大量粘連，及解剖結構改變，極大增加手術難度。
另外，新發結節位置比較深，無法用簡單的楔形切除。
右肺的上葉已經切除，如果再將下葉切除，整個右肺就失去功能！
因此經過趙原的分析，要進行精準的聯合肺段切除。
當地市人醫看到患者這個情況，直接將病人拒之門外。
薛軍妻子帶著父親找了很多家醫院回答都是否定的。
最終妻子跟薛軍下了通牒，必須要他出麵找一家醫院，給父親做手術，否則就離婚。
薛軍逼於無奈找到了周廣臣。
以薛軍的身份，在常人的邏輯，想要找個好醫院，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其實並沒有那麼容易。
尤其是省三甲醫院，即使你是地市的大拇指也沒用！
不接收就是不接收。
倒不是實力不濟，而是醫院會綜合考慮。
若是簡單的小病，巴不得將你請進來治療。
但難度太高，風險太大的手術，醫院會考慮後果。
治好了皆大歡喜。
但，治不好呢？
沒有把握的病，乾脆不治，儘管會得罪人，但總比搞砸了，官司纏身要好。
周廣臣將資料發給趙原。
趙原當時發的消息很簡單，可以治療。
周廣臣也做了評估，跟趙原的想法一致，才將薛軍的嶽父請進醫院。
儘管趙原的戰績裡沒有類似的疾病，但周廣臣知道趙原的水平。
什麼是高手？
大家能做的手術，他肯定能做。
大家不能做的手術，他也能做。
趙原跟周廣臣並肩朝手術室走去，陸續有護士和醫生時不時跟兩人迎麵撞。
大家跟周廣臣主動打招呼，隨後看賊一樣地朝趙原仔細打量。
趙原心裡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好像捅了馬蜂窩了。
胸心外科是周廣臣的大本營，這意味著很多醫生都是湘南醫學院的學生。
“你猜，我剛看到誰了？”
“誰啊，不會是xx的前男友吧？”
“那個渣男提不上嘴。我看到趙原了，比我們小兩屆的那個趙原。”
“昨天聽說他好像在骨科那邊做手術，今天要在咱們胸心外科做手術，現在才八點多，他就已經來了嗎？”
“是啊!所有人都起了個大早，都是拜他所賜。”
“恨不得捅他兩刀！”
“等下他的手術放在示範手術室，你去不去看？”
“當然要看啊！這小子雖然人品不咋樣，但據說手術超牛，昨天骨科群裡都說趙原的水平真心牛。”
趙原走進手術室，朝一助位置上的周廣臣看了一眼。
周廣臣微微頷首。
趙原朝麻醉醫生吩咐，“開始吧！”
麻醉醫生開始注射藥物，其他人在做準備。
“麻醉成功，病人的體征正常。”
趙原在預定的切口，開始切皮。
“我去，這一刀好漂亮啊！”
“莫非是傳說中的秦氏切皮？”
趙原眨眼功夫，就開始遊離組織。
又有人認出：這是江老院士的徒手分離！
看著刀鋒掠過，如同閃電一般，沒有絲毫的生澀。
周廣臣突然有種自己老了的心情。
至於其他幾個助手，都是胸心外科主任醫師或者副主任醫師，被趙原的操作，也是弄得震驚當場。
在趙原的刀下，出血少得誇張。
就像是一個老手擰葡萄汁的瓶蓋。
還沒有反應過來，瓶蓋已經飛出去了！
當腔境安裝之後，趙原深吸一口氣，表情變得異常認真。
“這叫做微創？分明是無創才對。”
“紗布基本沒用場。”
儘管一些住院醫沒有實際操作的經驗，但手術最基本的好壞，他們還是能看明白的。
高手與常人最大的區彆，在於出血量的多少。
另外，還有諸多細節的堆積。
想要把一台手術做成，那得抓住每個小細節，最後得出高分！
商妤靜靜地觀看著趙原的操作，內心奔騰不息。
商妤發現趙原進步了。
比天才橫空出世更難以接受的是，天才每天都在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