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經外科的手術為什麼近幾年來成功率提升了，主要是因為檢查診斷的儀器變得更加先進。
神經外科手術的成功率建立在術前的檢查之上。
因此倒也不能怪龔博遠一時間發怵，主要是這種狀況很少出現。
趙原盯著顯微鏡，視線裡宛如燒開的火鍋，腦花咕嚕咕嚕地跳動著。
龔博遠站在一助位置，也在用顯微鏡，研究趙原的操作。
他暗自感慨趙原的天賦。
之前也看過他做手術，但站在一助的位置上，感觸顯然不一樣。
趙原輕輕地拉扯著薄如蟬翼的薄膜，這個動作需要分寸，稍微用點力氣，毫米級的鑷子會將膜體弄破。
這個膜體又薄又脆，跟裹在牛皮糖外麵的糖衣類似。
“血壓在下降！”麻醉醫生輕聲提醒。
趙原想都沒想，“消化道出血了，趕緊輸血。”
病人在手術期間會發生很多狀況，像這種出血掉牙的狀況，足以讓一個老杆子抓狂。
但趙原的反應讓人解壓。
風輕雲淡，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血壓降低，消化道出血，跟腦部受到損傷有關。
大腦遭到侵犯，分泌出各種激素，宛如即將破滅王朝，最先造反的是消化係統，主要是消化係統做的事情最多，一邊要消化，一邊還得處理渣滓，這個時候撂挑子不乾了，會造成多米諾效應。
心臟加速跳動，血管開始充血、變大。
當然，人體的變化遠比文字描述出來更為複雜。
總而言之，趙原現在麵對的問題很棘手。
腦部的瘤子還沒取出來。
要解決消化道出血的問題。
龔博遠徹底都懵圈了。
他是研究神經外科的專家，消化道出血該如何處理，真心沒遇見過。
趙原沒有猶豫，等病人進入麻醉，開始開腹了。
一層一層，一刀一刀，很快找到了出血點，一招一式沒有任何多餘。
“十二指腸出血！”
趙原從器械護士手中拿過止血鉗，然後開始處理裡麵的情況。
眨眼功夫，出血止住，危急解除。
趙原朝龔博遠看了一眼，“關腹。”
龔博遠沒有任何猶豫，開始做著腹部的掃尾。
若是換做以前，龔博遠估計要罵人了。
老子是主任醫師，你一個鳥毛副主任醫師讓老子做關腹這種低級活兒。
但，現在龔博遠沒有絲毫怨言。
趙原是來給自己救台的。
如果不是趙原及時出手，這台手術大概率要失敗了。
不僅瘤子取不出來，人大概率要交代在手術台上。
儘管神外的手術本來風險就大，跟病人也簽署過協議，但失敗對一個醫生而言，總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趙原再次將眼睛貼在顯微鏡上。
通過剛才的電刺激，已經找到語言行動區的位置，如何避開此處，已經有方案。
趙原小心翼翼地靠近瘤子，然後一一摘除。
龔博遠暗自感歎，摘得太乾淨了。
自己也能做到這點，但要多花三四倍的時間。
趙原將難點處理得差不多，朝龔博遠看了一眼，“剩下的交給你了。”
龔博遠喉嚨堵得慌，但還是說了一句，“謝謝。”
趙原轉身離開手術室。
他沒有過多停留，那是為了給龔博遠台階。
作為一個前輩，跟晚輩道謝，那是挺傷自尊的事情。
然而，這就是外科醫生的世界。
以實力為尊。
你能力強，值得尊重。
你實力不濟，那就得仰人鼻息。
龔博遠明明是主任醫師，為什麼不敢染指科室大主任的位置？
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水平不夠。
彆說自己的水平不夠，就是方泊然也不敢坐這個位置。
科室大主任有資格分配資源，但享有權力的同時，你也得有能力承擔責任。
就比如遇到剛才那種情況。
單振宇有救台的能力，趙原也有救台的能力，但自己有這個水平嗎？
一個科室大主任沒有救台的水平，那是極為丟臉的事情。
單振宇為什麼年齡那麼大，醫院不讓他退。
因為人家能力擺在那裡。
為什麼常洪波敢把趙原一個副高職稱的醫生放在大主任位置上？
那也是因為趙原的實力擺在那裡。
實力跟金子一樣，是能經得起檢驗的。
趙原離開手術室，所有人都向他投來敬佩的眼神。
尤其是龔主任的兩個學生。
之前對趙原各種挖苦諷刺，結果趙原用實力打臉了。
手術結束，兩人私下交談。
“趙主任，還真是個狠人啊，之前知道他的水平很高，沒想到高得這麼離譜。”
“血壓掉下去的時候，我身體都僵了。趙主任處理得太冷靜了。”
“我感覺龔老師被打擊到了。”
“人家心裡有數。老龔的業績又不靠手術，大不了多寫幾篇論文唄。”
“想要學到東西，還是得跟著趙主任這種手術大拿。”
“是啊，寫論文跟混日子沒啥區彆，挺沒意思。”
趙原離開龔博遠的手術室之後，又進入另外一個手術室。
如同方才一樣，他精準預判到了患者可能出現的變化，及時介入，幫主刀緩解了險情。
等這台手術結束之後，趙原立即離開，進入下一個手術室，幫另外一個主刀醫生“救台”。
救台，是吃力不討好的活兒。
主刀醫生心裡都有傲氣，你救台的時候，無疑會打擊到彆人的自尊心。
表麵上是幫了彆人一把，其實在人家心裡埋了一根刺。
而且，救台成功了，你也得不到什麼好處。
難啃的骨頭被你嚼碎了，但手術費是彆人的，名譽也是彆人的。
不過，趙原沒有往深處多想。
既然身處這個崗位，那麼他就得起到應儘的責任。
集中手術持續了兩天時間，神經外科的手術動不動就是七八個小時，趙原雖然沒有主刀一台手術，但一直沒有休息，穿梭在幾個手術室之間。
單振宇看在眼裡，心中滿是欣慰。
他原本擔心趙原上任之後，適應這個崗位需要一段時間。
事實證明，趙原很快進入了角色。
想要站穩腳跟，必須要展現自己的手腕。
科室的成員會質疑趙原的水平，但趙原用此次集中手術，直接證明了自己的業務能力。
集中手術，百分之百成功!
趙原上任後，交出的第一份數據相當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