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軍鎮之中屬實繁華啊。”
梁嶽和尚雲海持著火頭營的采辦敕令走出軍營,來到熱鬨的街市之上。進入軍營之前一直在思考如何尋找諜子,都沒注意到這鎮上的景象。
此時走出來,才發現入目之處俱是人聲熙攘,街巷處處都有擺攤販貨者,形形色色皆有。龍淵城內管製的嚴,儘管人也多,可是都井然有序,不會有這般混亂的煙火氣。
按照約定,他們最先來到的是一處小巷口,這裡坐著一位儒雅的盲人青年,旁邊豎著一杆黑布,上書三個大字:“看手相”。
梁嶽見到不禁一笑。
盲人摸骨、算卦、按摩都常見,盲人看手相這個賽道的競爭者大概不多。
這青年自然是莫求人。
“大師,你這看手相是如何看法啊?”尚雲海坐下問道。
“將雙手都伸出來,放在桌上。”莫求人答道。
尚雲海依言擺放,就見莫求人側過頭,輕一凝眉,道了聲:“右手。”
“啊?”尚雲海一驚,道:“這你怎麼看出來的?”
莫求人微微一笑,神秘不語。
“我來試試。”梁嶽也坐下,伸出雙手,擺在桌上。
莫求人再度側頭凝眉,接著眉頭一挑,似乎有些驚訝道:“雙手。”
“神了。”梁嶽笑道。
尚雲海帶著三分驚訝四分羨慕兩分難以置信地看了梁嶽一眼,旋即甩甩頭,道:“還是先說正事吧。”
梁嶽也不再廢話,向前一傾身子,壓低嗓音:“軍營裡風平浪靜,暫時還沒有什麼苗頭。像咱們之前說的那樣,估計是得從軍營外下手,你們摸排有成果嗎?”
在進入軍營之前,他們就已經定計,在營中活動不方便,他們先儘所能紮根。
而營外鎮上的人則對周圍商鋪人家進行摸排,因為諜子雖然在軍營裡,可傳遞消息不可能走出太遠,就在軍鎮上必然有人接應。
軍鎮上一眼看過去人雖然多,常駐者其實不多。
而作為九鞅諜子的接應點,一定是長期定居在軍鎮內的。
鎮上主體就是一些商鋪和將士親眷,這都是很好排查的類型。他們打算的是先在其中摸出第一批可疑對象,進行重點監控,屆時再在軍營中展開計劃。
“鎮上常駐人家千餘戶,探子們排查之後,現將近百戶列為可疑,加以監控。露枝也都擺放了耳目,已經叫她留心,若有異動,肯定能第一時間發現。”莫求人答道。
“好。”梁嶽點點頭,“那我們先去許師姐那裡看看。”
雖然許露枝年紀最小,可他入門最晚,日常還是要叫師姐。
……
離開莫求人這邊,兩人繼續前行,到了一處牆邊的菜攤這裡。攤子後賣貨的是一名衣著土氣的小丫頭,梳著兩隻羊角辮,看上去眼神清澈,不是很能算明白賬的樣子。
“咳。”梁嶽蹲下身,問道:“伱這菜攤怎麼一個光顧的都沒有?是不是露了什麼破綻?”
“沒有啊。”許露枝也有些納悶道:“剛才還有很多阿叔阿婆在這裡挑呢,他們還問我這菜怎麼這麼水靈飽滿,不會是用了什麼藥肥吧?”
胤朝此前出現過,有人用魔修煉製的靈藥融於水中去澆菜,種出來的蔬菜有如翠玉,品相極好,自然被搶購一空。可是買菜的人吃完之後,卻覺得身體不適,有諸多病症。
是以買菜的時候看見品相很好的蔬菜,大家反而會擔心。
“那你怎麼說的?”尚雲海問。
許露枝一仰頭,道:“我就如實說啦,我們用的都是自己的肥料,分量都放得足足的。”
她所說的自己,自然就是玄門種菜用的正品靈肥,能給蔬菜更加靈性,是修行者們平時吃的東西。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說完他們就都掩著鼻子走開了。”許露枝嘟嘟囔囔說道。
“嗯……”梁嶽沉默了下,而後道:“也好,沒人光顧,也省得你暴露。”
尚雲海問道:“你放置耳目之後,可有收獲?”
“那收獲可太多了。”提起這個,許露枝登時來了興致,“我聽到對麵那家裁縫鋪的老板和隔壁牛肉鋪的老板娘有奸情,牛肉鋪的老板又和三條街外糖果鋪的老板娘有奸情,糖果鋪的老板和樓上房東有奸情,可房東太太又和一位名叫阿賓的少年租客有不清不楚的關係……”
聽她洋洋灑灑說了幾條街的勁爆八卦,梁嶽和尚雲海都沉默了半晌。
片刻之後,尚雲海才沉吟著道:“可是這樣說來,糖果鋪的老板和樓上房東都是男的吧……”
“重點是這個嗎?”梁嶽趕緊把話題拉回來,“咱們是來探諜子情報點的啊,你留意這些做什麼?”
“嘿嘿。”許露枝不好意思的一笑,“雖然與諜子無關,可是聽到了難免好奇嘛。”
“至少說明我們監聽的範圍足夠廣……”梁嶽往好處想道。
“現在我們的計劃還沒有展開,你隻需要繼續盯著耳目就好了。”尚雲海道:“我們再去見過大喬,若有情報,再行交流。”
“好。”許露枝小臉認真地應道。
她外出辦案的機會不多,這種尤其適合她發揮的場景也不多,加上北州軍鎮民風奔放,確實有很多勁爆八卦,小姑娘此時覺得正是自己大展身手的時候。
……
離開許露枝的菜攤,轉過兩條街巷,就看到一處巷子口前排著一條長隊。
“大喬的燒餅攤應該就在前麵,怎麼堵住了?”梁嶽納悶道。
他拍了拍前麵人的肩膀,問道:“兄弟,你們這是排什麼呢?”
“嘿嘿,你們還不知道?”前麵那排隊人笑道:“巷子口有個新來的燒餅西施,大家都想趁著去買餅的機會,與她接觸接觸啊。”
“嗯?”二人眉頭一皺,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
“讓開讓開!”梁嶽當即取出敕令,“軍營采辦,都讓一讓!”
周圍的人雖然對於這種插隊行徑極為不齒,可整座軍鎮都是依附於北州軍營存在的,在這裡自然是北軍最大,根本沒有人敢與他們作對,大家也隻能敢怒而不敢言。
直接擠到最前麵,二人才看到,大喬身著一襲流紗長裙,身段婀娜、長發飄飄,在這漫天風沙的北地,屬實是過於姿容豔麗了。
難怪軍鎮上這些糙漢子心動。
要不是這裡離軍營近,恐怕有些人要直接圖謀不軌了。
借著買餅的由頭,二人湊上前,梁嶽低聲問道:“喬師姐,你這是在做什麼?”
“我想著我打扮得靚麗一些,多吸引一些客人來買餅,我可以趁機打探一些消息嘛。”大喬挽了挽頭發,略帶懊惱地說道。
“那成果怎麼樣?”梁嶽問道。
“餅果然賣得很好。”大喬一指前麵的隊伍,說道。
“不是……”梁嶽一臉無奈。
誅邪司的靠譜程度一石,聞師姐獨占八鬥是吧。她一不來,你們都在這弄啥嘞?
“關於九鞅諜子的情報還沒打探到什麼,不過我了解到一個地方。”大喬忽然神秘兮兮說道。
“哪裡?”兩人問道。
大喬微笑道:“軍鎮中央的快活樓,我聽客人說,那裡雖然看似隻是一處黃賭毒聚集的消遣之地,可暗地裡有許多情報掮客彙聚,在那裡可以買到各國的信息。”
“哦?”梁嶽與尚雲海對視一眼,“這倒是個有用的消息,我們馬上就去看看。”
“可以。”大喬點點頭,道:“不過你們走之前能不能幫我個忙?”
“什麼忙?”梁嶽又問。
“幫我想個辦法,讓這些人彆來了。”大喬不厭其煩道:“今天一天就夠了,要是每天都有這麼多人來,我真的要煩死了。可是我又不能隨意換身份,否則容易被察覺。”
“嗯……”梁嶽想了想,道:“我試試。”
說著,他與尚雲海轉過身,突然大聲嚷嚷道:“這家的餅不能買!買回去會被夥長打的!”
“為什麼?”尚雲海心領神會地問道。
“我吃出來了,這餅是用洗澡水做的!”梁嶽生怕後麵的人聽不到似的,賣力喊道。
一路罵罵咧咧,將此事宣揚開來,二人才奔赴軍鎮中央。
那裡有一座三層高的圓頂圍樓,金頂碧瓦,遠遠看去極為醒目,在這軍鎮之中算是極為奢華的所在。靠得近了能聞到門窗透出濃重的脂粉香氣與酒氣,縱使白天也有歡笑喧鬨之聲,牌匾上懸著三個大字。
正是快活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