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芸看到月宮麝的時候,屬實驚訝了一下。
碩大一塊麝囊,正麵滿是純白色的毛發,根根流轉著靈性豐沛的光澤,反麵是一塊帶著七彩霞光的肉塊,覆蓋著一層晶瑩剔透的光膜。
一眼看過去,就能感受到上麵清寒極致的靈氣。
若是將此物僅僅用來增強華府,她甚至都會覺得有些暴殄天物。可這樣煉化出來的秘術師,必然遠超其他。
這裡是羅刹鬼市最高規格的店鋪之一,異獸堂。
裡麵有來自天南海北的靈獸,活的死的、整體還是部分都有。隻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們獵不到。
譬如這月宮麝,是屬於九鞅月鹿部的圖騰靈獸,月宮鹿。
一隻月宮鹿一輩子隻能產出這麼大一塊麝囊,是他們儲存靈性最多的地方,一旦挖出來不死也會變成凡鹿。
所以九鞅月鹿部是嚴禁獵殺的,對此的保護力度極大。
可月宮麝乃是世間頂級的靈藥,價格很是高昂,就總是會有止不住的強者跑去獵殺。他們這樣做,隻能在一定程度上禁止,順便抬高了月宮麝在市麵上的價格,讓盜獵者愈發瘋狂。
比如梁小芸看到的這一塊,在異獸堂中就是幾樣鎮店之寶中的一個,開口近乎天價。
可她並不擔心。
價格不是她需要考慮的問題,她隻需要說我想買這塊月宮麝,然後將軒轅十四給的那枚玉符拿出來。
異獸堂的人接過那枚玉符之後,突然麵色一變,略帶幾分驚駭地看著梁小芸,說道:“原來是屠山妖後的使者,早說妖後有需要,我們早就把寶物送過去了,何須親自來取?”
屠山妖後身為當初羅刹鬼市建立時就出力不小的四大元老之一,甚至可能是之首,在鬼市中的權威某種程度上是超過羅刹王的。
羅刹王雖然執掌森羅秘境,可他的身份太過神秘,幾乎沒有公開露過麵,也不知道他具體有什麼勢力。
而屠山妖後接手無生門以後,立刻轉走九鞅,將宗門經營得風生水起,是為當今魔門風頭最勁的第一勢力。像異獸堂這種在九鞅也有發展的店鋪,還要多仰仗她的幫助。
當初無生門還有一些執著於迎回影尊的遺老,依舊在胤朝九州流連,至今早已銷聲匿跡了,即使沒死絕也隻剩小貓三兩隻。
更可見不是無生門的傳承強,而是屠山氏本人強大。
梁小芸聞言則是怔一下。
啊。
原來我是屠山妖後的使者嗎?
這枚玉符既然是屠山氏的信物,那怎麼會在軒轅十四的手裡?這說明他絕對和九鞅無生門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不過她心下雖然疑惑,表麵確實輕輕點頭,“勞煩了。”
不出片刻,那掌櫃便將月宮麝小心取出,裝入一件儲物錦囊裡,連同錦囊一同相贈道:“已經記在妖後的賬上了,使者請慢走。”
梁小芸接過儲物錦囊,將錦囊連同自己的玉符一起收回,離開了這家店鋪。
在出門以後她還盤算了一下,既然用這塊玉符可以賒屠山妖後的賬,可不可以再多薅一些羊毛?
想想她還是覺得算了,做人不能太貪心,師父給自己時就讓自己拿一份月宮麝,自己隻拿這一樣東西就夠了。若是再多算計,說不定會沾惹什麼自己扛不住的因果。
不過她很快就見羅刹鬼市中四處騷亂,擺攤小販都開始搜尋白夜狐,她便找了個角落小心躲避,希望這個騷亂早些過去,她也能早點離開。
這裡烏煙瘴氣的環境,還是讓她不太舒服。
可是等待了一陣子之後,騷亂還沒有結束,她看著遠處的羅刹宮,若有所思。
……
羅刹宮雖然是禁地,可其實守衛並不算嚴密。或者說,裡麵就沒有什麼守衛,也沒什麼防禦的陣法。
理由很簡單,整個森羅秘境都是羅刹王的,他在其中威能無限。即使是在外麵修為高於他的人,在他自己的秘境中修為也要矮上三分。除了神仙境,恐怕還真沒有誰自信能在這秘境裡勝他。
那他費力氣建陣法做什麼,防神仙境嗎?
梁嶽繞到羅刹宮的後麵,尋了一個無人注意的地方,縱身一躍便翻了進去。
能聽到宮殿內淩亂的腳步聲,應該是羅刹宮裡的仆從,也在慌亂地尋找白夜狐,隻是人數很少。偌大一座宮殿之內,總有很多死角。
他抬起頭,看向最高處的鐘樓。
方才師父說過,隻有在每一日天亮之前,提醒眾人離開時,才會敲鐘。除了那個時間,是沒有人可以上鐘樓去的。
梁嶽便沿著牆壁噌噌爬行,轉眼就躍到了鐘樓之上。
他的思路很簡單,既然那麼多人找了如此久都沒找到,肯定是在他們都不敢找的地方。所以越是禁地的地方,可能性就越大。
這種思路就類似於如果龍淵城裡進了反賊,那他藏在祖廟問天樓的第七層是最不可能被找到的,因為沒有人敢去大神官住的地方搜。
當然��怎樣躲過大神官,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那些羅刹鬼市中混跡的魔修,其實未必想不到這一點,但是他們和梁嶽這樣的新來者的區彆就在於,他們不敢質疑。
儘管羅刹王有可能不在,他們也不敢去賭概率,因為他們對羅刹王的敬畏太深了,這股敬畏足以讓他們不敢踏入羅刹宮一步。
可是新來的人顯然沒有那麼多條條框框。
梁嶽來到鐘樓上,就見四周圍牆極高,一側有一個樓梯口通向下麵,而在正前方懸著一口古樸沉重的雲紋古鐘。
就是這口鐘,每天提醒秘境內的人鬼市即將散場。
如果說鐘樓裡有什麼地方能夠藏一隻狐狸,那或許隻有……
他看向那口古鐘。
可他剛剛邁開腳步,就見另一個方向,一縷清風伴隨,另一名身著黑袍的修行者飄飛上來。
梁嶽登時警惕起來。
對方畢竟是魔修,他不敢不作提防。可是又不敢搶先出手,擔心暴露修為反而讓對方沒有顧忌。
就在他為之遲疑的時候,對方先開口道:“彆出手,我可以走。”
咦?
對麵倒是比他先慫了。
看起來這新來的膽子也不太大的樣子,直接準備把這片區域讓出來了。
如果對方真心要撤走,倒也是一件好事。隻是梁嶽背靠牆壁,小心謹慎地盯著,怕對方是迷惑自己,暗中又想出手。
就在那新來的準備退下去的時候,另一個方向,呼喇喇又有一個身影飛騰上來。
這人一落地,驀地看到已經有兩道黑影站在這裡,顯然也愣住了。
但原來的兩人倒是鬆了一口氣。
因為三角形具有穩定性。
這樣一來,誰也不敢貿然出手了。一旦你對其中一人出手的時候,第三人就有可能趁機殺了你。尤其是在這樣的環境中,誰也不知道誰的修為有多高。
鐘樓上,三個互相不知道修為、也不知道對方是否存有敵意的人,最好的方案是怎樣的?
“大家能想到一起也是緣分,不如一起搜?”梁嶽開口提議道,“等搜完了這裡,我們就可以分道揚鑣。”
隔著鬼麵,他的話語甕聲甕氣,倒真有幾分魔門老怪的味道。
“嗯。”另外兩人都同意了這個計劃。
反正白夜狐也不一定真地藏在這裡,都隻是一個猜想,隻要確認了裡麵沒有東西,那就可以安然離開了。
大家壞聚好散。
可他們剛剛各自邁出一步,就聽古鐘內傳來一道風聲。
嗖。
一道淩厲的黑影從中躍出,落在地上,赫然是一隻通體漆黑的長毛妖狐。黑暗中除了一雙晶亮的藍白色妖異眼瞳,其餘肢體幾乎完美隱入了黑暗。
看來就是王汝鄰所說的“夜狐”形態。
“我原以為我的計劃可以騙過所有人。”這隻夜狐突然開口,發出了頗為成熟的嗓音,“我打開了羅刹宮的窗戶與門,又返回鐘樓躲避,還以為所有人都會去外麵尋找。羅刹王難得不在,這本是我絕佳的機會。沒想到,居然有這麼多人識破了我的計劃。”
聽到夜狐說的話,梁嶽覺得它可能不是一隻靈寵那麼簡單,它所想的也不僅僅隻有逃走。不然它大可以趁事情沒有鬨大的時候悄悄離開,而不是躲在鐘樓裡,將所有人的視線都轉移出去。
這隻夜狐很狡猾。
它絕對另有圖謀。
他看了一下另外兩人,在互相沒有表態的情況下,他不敢先出手暴露自己的修為。若是被他們倆發現自己隻有第三境修為,那自己可能要吃虧。
而另外兩人在互相對視幾次後,也不敢先出手,似乎都有忌憚。
眼看局麵僵持,還是夜狐開口打破沉默:“我看得出來,伱們彼此之間也不熟識,都不敢先對我出手,被旁人鑽了空子。那不如我提一個主意,可以幫你們了結這般局麵。”
“講。”另外一人開口道。
夜狐居然發出了類似冷笑的聲音,說道:“我知道有一樁發生在羅刹宮內,由羅刹王做公證達成的交易,是有魔修要將一株仙種賣給九鞅人。他不敢當麵交易,決定由羅刹王代他收取報酬,之後將仙種放在一個地方,由那個九鞅人自己去取,拿到了以後羅刹王再將報酬給他。若是你們就此離開,並且再不妨礙我,我可以將這個消息告訴你們。”
“可以。”梁嶽最先應下。
“可是……”夜狐沉沉說道:“這種消息,你們應該希望我隻告訴一個人吧?”
“不。”三個人突然異口同聲的說道。
梁嶽說不的想法很簡單,他覺得自己的修為有可能不占優勢。若是夜狐以此作為驅虎吞狼之計,那對自己很不利。
可沒想到,對麵兩人居然與自己同樣想法,三人連說不的時間點都十分默契。
“你們……”夜狐有些猶疑,“我都懷疑你們是不是一起的了。”
頓了頓,它才說道:“好,那我就告訴你們。若是你們任何一人轉頭通報我的位置,那我就將此事捅出來,你們誰也得不到仙種。”
“好。”三人再度默契地點了點頭。
接著都有些奇怪地看向另外兩人,覺得好似莫名的心有靈犀一樣。
可真奇怪。
夜狐似乎也覺得挺奇怪,它的身軀收縮,眼中幽光湛亮,說道:“那株仙種會在彩衣節時,被藏在龍淵城內鼎盛樓的飛花盒子裡。你們隻要奪下那家的飛花,就可以拿到那一株仙種。可是參與交易的九鞅人肯定也會去搶奪,你們能不能搶到,就看自己的本事了……”
早上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