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的時候每到考試之前,老師都會說一句……這裡是重點,必考,你們看了就有十分,不想考好的人千萬彆看。
現在的梁嶽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管家說這種話,屬實是等於給他劃了重點了。
“後花園的湖是吧?”梁嶽點點頭。
“對。”管家壓低嗓音道,“我不能白拿你的錢,必須給你提醒到位。伱可知我們府裡為何要招人?就是因為這幾天已經有三個不知死活的,夜裡路過了後花園,第二天就被發現死在了湖裡。”
“居然有這種事?”梁嶽略加沉吟。
幾天之內死了三個下人,這不算是小事了,將軍府裡沒有一點風聲傳出來,說明這些人的死絕對見不得光。
那座湖裡究竟有什麼?
看來必須要去探一探。
“總之你千萬彆不當回事,記住了嗎?”管家又著重問道。
梁嶽頷首道:“記住了。”
經過管家的反複強調,他已經打定主意今晚行動。
管家這才滿意,又帶他去後院換好了仆從的衣服,認了一下住宿之處,最後才交代他的任務。
“咱們將軍府的家丁人數眾多,每個人的活計不多,你平時就在這側院負責打掃。早晚務必檢查一遍,因為老爺每天清晨傍晚都會路過此處,若是看見臟汙落葉,可是要罰你們的。隻要把這裡打掃乾淨,那你白天夜裡偷點懶都無所謂。剩下的就是老爺在這會客的時候,你們得在門外候著,隨時等候吩咐。”
一番話聽完,梁嶽這才明白為何這麼多人搶著來將軍府當下人。
這裡確實是錢多事少,對於兩江府的人來說離家也近,這種工作卷一些也是正常的。
管家正在那邊給他交代活計呢,就聽那邊傳來一陣喧鬨聲,管家踮腳看了一陣,趕緊就迎到院門處,滿臉堆笑道:“老爺,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啊?”
來人正是兩江府的鎮守將軍黃元成。
他身量不算高大,穿一身錦袍,膚色銅黑,麵容肅穆,四十許歲年紀,大踏步走入連廊。
“待會兒鄭家公子要來拜訪,吩咐人備茶。”黃元成說道。
“是。”管家立刻應下。
待黃元成走入堂中,他立刻去招呼丫鬟備茶,又對他們幾個院中家丁揮手,指著梁嶽道:“剛剛還沒來得及問,你叫什麼名字?”
“梁嶽。”
“那你以後在府中就叫黃嶽,叫你記得答應。”管家撂下句話,轉身匆匆去忙活了,口中吆喝著:“黃磐,你去把樹邊的落葉掃了!黃蝶,你記得換上好的茶葉,待會上茶小心些,鄭公子可是和神都裡的王爺有親戚的。”
他們這邊收拾好沒多久,果然就有一名客人自連廊那頭走來。
看樣貌是個衣著華貴的富家公子,生得體格胖大,走幾步路,臉上就帶著一層油光。手裡拎著一把折扇,不住地搖。
“鄭公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勿怪啊。”黃元成來到門外等候,迎麵說道。
“哎呀,黃將軍這樣說就折煞我了。”鄭公子回道,他收起折扇,朝身後一點,“初次來府中拜訪,小小禮品,不成敬意。”
他身後有隨從提著一個箱子,隨著他一點,有人打開箱蓋,就見裡麵明晃晃的一小箱白銀,少說上千兩。
黃元成不動聲色,拉著他到堂中落座,問道:“鄭公子如此盛情大禮,可是有什麼要驅使黃某的地方,但說無妨。”
“嗬嗬。”鄭公子笑了笑,說道:“我在城外盛漁村的那檔子事,想必黃將軍也有所耳聞。不過是路過看中一個漁娘,我稍加強迫,她竟直接跳水求生,誰知道一個常年在水邊的人,就這麼淹死了。本來府官大人和刑獄大人都幫我把事情壓下來了,就算作是意外賠錢了事。誰知那群刁民竟不依不饒,不僅四處宣揚,還要進神都去告禦狀。”
他眉毛皺了皺,“其實就算他們去神都城告狀我也不怕,可就怕人言可畏,風言風語傳出去就不知道是什麼樣子了。你知道的,我是替我叔父在這邊打理生意,若是影響到他老人家的事,那可就嚴重了。”
黃元成神情微妙,“所以鄭公子是想讓我幫你阻攔那些告禦狀的村民?”
“不錯。”鄭公子眼中閃過一絲厲芒,“我已收到消息,他們打算今晚趁夜啟程。正好入夜集群、行蹤詭異,就當做山匪殺上幾個,應該也說得過去。叫得最歡的幾個死了,那群刁民也就老實了。”
“抱歉。”黃元成將那一箱銀兩推回,“這個忙我怕是幫不上鄭公子,我部下士兵都是為了守城之用,連夜出城這種事風險太大了。”
鄭公子一聽這話風就知道黃元成是搪塞他。
兩江府在中州腹地,臨近神都,這裡的士兵一輩子也未見得能打一次仗。誰還能趁你出去乾個私活兒的功夫,去把城池攻下來?
這擺明了就是不想幫忙,找的一個借口。
他之所以想請官兵,而不是自己找人下手,就是想要這層身份。
官軍、衙役這種人,打殺了百姓更好開脫,很容易就找到個合情合理的解釋,反而栽到那群刁民身上。
要是請些黑道或者殺手來做事,殺那麼多人就是一樁大案,事後肯定還要追究,難免有些麻煩。
可黃元成不願意出手,他也不能強迫。
當即起身道:“送出的禮,哪有退回的道理?黃鎮守就請收下吧,煩請替我保密就好。”
即使沒幫忙,他也沒將這千兩白銀收回,就那麼甩手離開了。
黃元成卻不顯得高興,而是看著他的背影離去之後,發出冷冷一聲:“哼。”
……
剛一入夜,將軍府就安靜下來。
梁嶽靠在此前約好的圍牆一道裂縫處,輕敲三下,對麵也湊上來一個人影。
“口令。”他先說道。
對麵的人開口道:“素胚勾勒出青花,筆鋒濃轉淡。”
梁嶽接道:“瓶身描繪的牡丹,一如你初妝。”
“沒錯。”伍小七在對麵壓低嗓音問道:“梁仙官,你這口令是什麼詩啊?怎麼感覺有點奇怪,卻又朗朗上口……”
“我家鄉流傳的詩詞,你沒聽過正常。”梁嶽道。
“你不是神都人嗎?”伍小七聞言一怔,“我也是神都人啊,怎麼沒聽過?”
“神都也很大嘛,咱們不得拜的老鄉,先說正事。”梁嶽道:“將軍府裡有個湖不大對勁,我準備今晚去探一探。另外你們在外麵查一查,兩江府裡有沒有一個姓鄭的公子勢力很大,是個胖子,平時應該沒少欺男霸女。他今晚要謀害一夥兒想進神都告禦狀的漁民,你們抓緊查一查,咱們一定要阻止他殺人。”
伍小七將他交代的事情一一記在心裡,點頭道:“我知道了,聞仙官說她要去與你一起行動。”
“聞師姐?”梁嶽問道:“她不是在外麵接應嗎?”
“聞仙官說,她擔心遇到危險,在外麵來不及出手。”伍小七又傳道。
梁嶽再問:“那聞師姐現在在哪呢?”
“我在這呢。”就聽呼喇一聲,聞一凡穿著一襲黑色緊身衣,輕飄飄落在他身後。
敢情你就在牆對麵啊,梁嶽心中默默吐槽了下,那還找人傳話是不是有點多餘……
聞一凡好似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一般,說道:“我才到,方才尋了個地方換衣服。”
她穿著一襲黑衣,更襯得一張臉光潔瑩潤,如同玉盤一般。
兩人彙合,便開始一起行動,梁嶽在前麵帶路,小心朝後花園湖泊處探去。
一路上夜風微涼,周遭靜謐無人。
不知道是不是這幾日死人的事情影響,將軍府的家丁侍女沒有一個敢出門,尤其不敢到後花園。
兩人一路好像散步,特彆順利的就來到了後花園的最深處,那裡有一片很大的園中景觀湖。月色下泛著清亮的烏光,粼粼而動。
聞一凡神識籠罩湖麵,隻覺湖水之下有嘩啦啦的波紋蕩漾,說道:“下麵有東西。”
梁嶽左右看看,道:“我去試探一下。”
他朝前一直到湖邊,一路都假裝不經意的樣子。
隨著他靠近,那水中的活物卻突然沉寂了,似乎是忌憚他的到來,一下沉到了水底。
梁嶽走到湖畔,左右逛了下,見還是沒有聲響,他乾脆踢了一個石塊落水。
咚的一聲。
聽起來這湖水不淺。
不過石塊落水,依舊沒有反應,對方就連氣息都收斂了。若不是聞師姐早用神識探過,可能梁嶽還真以為底下沒有東西。
隻能說下麵那位脾氣還挺好。
梁嶽站在那裡稍加思忖,忽然開始作勢解開褲腰帶,好像要在湖邊小解。
這下那水中的活物忍不了了。
你在這晃來晃去一點不尊重我也就算了,還往河裡扔石頭我也忍了,現在還要隨地便溺。
這素質也未免太低了吧?
就聽轟隆一聲,漫天水瀑掀起,一條色彩斑斕的大魚猛地竄了出來,一張開猩紅大口,便有滿口如同劍戟鋪就的獠牙!
遠處的聞一凡清喝一聲:“水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