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這些黑衣人鎖住鎮壓,戒備四周!”楊河發下號令,然後取出一枚令箭,道:“看來得請動一位老供奉,才能鎮住局麵了。”
“要請動五老中的一位嗎?”淩元寶的表情略顯意外,“有這個必要?”
“誰知道方才那施展神火的凶手會不會再回來。”楊河搖搖頭,一臉的神情嚴肅。
刑部的人既已接手,聞一凡和尚雲海便沒有再多出聲,而是將注意力放到四周,以神識小心戒備。
梁嶽則更關注那具屍首,在那裡觀察良久。
這具焦骨經過方才短短幾息時間的煆燒,就化作了一副極平整的骨架,還帶著淡淡的紫色光輝。
看起來十分的陰森可怖。
咻——
楊河將那枚令箭射向空中,伴隨著刺耳鳴叫,炸開了一團極醒目的紅芒。
見淩元寶似乎有幾分訝然,梁嶽好奇問道:“你們說的五老是什麼人啊?”
“是刑部鎮衙的五位老供奉,其中有三位是宗師境修為。”淩元寶解釋道:“刑部常與窮凶極惡的亡命徒交手,若是沒有宗師坐鎮,根本不足以威懾天下。五老在衙門裡地位崇高,與兩位侍郎都差不了多少,隻在尚書一人之下。實際辦案中,需要請動他們的時候極少,想不到楊主事如此謹慎。”
聽她這樣說,楊河轉過頭道:“這令箭各司主事人手一枚,若非情況嚴峻我豈會輕動?隻是這引來神火之人的修為……”
“莫非還有宗師境嗎?”淩元寶道。
“不好說。”楊河沉聲道:“但極有可能。”
“啊?”淩元寶詫異道:“可若是有宗師境高手在此,我們加起來也不是對手,他還為何藏頭露尾?”
梁嶽從旁答道:“也許他目的已經達到,並不想暴露行跡。”
多餘的話他沒說。
這出手的神秘人顯然是後到的,他來時那禦妖師已經被製伏,此間已然暴露,他除了滅口也乾不了什麼彆的。
這人來得如此之快,可能是接了禦妖師的傳信,也很有可能……是接了刑部衙門裡麵傳出的信息。
這種猜測自然不好當著刑部人馬的麵來說。
“沒錯。”楊河頷首道:“此人的目的十分明確,就是殺人滅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裡除了這個死人之外,其餘人等都不知曉背後主使的身份,殺此一人也就夠了。”
說著,他又回頭看了一眼誅邪司的兩人,“除此之外也沒什麼能做的,縱然是宗師境,難道就敢殺玄門弟子嗎?”
淩元寶露出恍然的表情。
梁嶽倒是又長了見識,看起來聞姑娘他們的背景,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可靠。
就連宗師境強者見了玄門弟子,都要掂量掂量敢不敢出手。
畢竟玄門的底蘊在這,打了小的引出老的、打了老的可就要引出神仙了。
“唳——”
令箭發出不多時,半空中便傳來一聲尖銳鳥鳴,一隻通體鐵灰、翎羽如箭的大號鷹隼滑翔而來,落地一晃,化作一名身著灰衣短打的老者。
老者連眉毛胡子都是灰白各半,一雙眼卻依舊亮得嚇人,身子看上去瘦小乾癟,卻又好似蘊藏著火山般的力量。
“嘿嘿,前腳才看你們出門,後腳就把我老頭子叫來,還以為有硬仗要打。”老者笑了兩聲,“怎麼回事?”
“鷹老。”楊河上前施禮,而後伸手一指不遠處的那具屍骨,“您請看,若無宗師坐鎮,我不敢輕易動這裡任何一個地方。”
被稱為“鷹老”的老人一雙眼如同帶著電光,微一轉動,立刻鎖定了那屍骨,緊接著便倒吸一口涼氣:“嘶。”
頓了頓,他說道:“你的謹慎是對的,這絕非普通神火。當年我見過火正教的教主出手,他所發出的神火但凡沾染絕無傷者,被燒過以後的屍骨都是這般。”
“十六年前我在軍中,也曾見過這般場麵,所以才不敢輕舉妄動。”楊河道。
“你們說來說去,這究竟是什麼火啊?”淩元寶性子急,見不得賣關子,直接問道。
鷹老緩緩說道:“祝融火。”
……
“仙物榜第六,祝融子”。
可催生神火,焚天滅地,不可阻擋,名為祝融火。
聽到鷹老的話,周遭一片嘩然,聞一凡與尚雲海也圍攏了過來。
尚雲海奇道:“火正教尚存於世?”
“當年火正教身為南鄉國教,在南鄉國破之時已然被儘數剿滅。可教中聖物祝融子卻始終沒有下落,當時軍中就猜測,火正教尚有餘孽在世。”鷹老給眾人講述道,“觀今日之狀,火正教是否有餘孽不好說,祝融子絕對是重新現世了。”
梁嶽對於什麼火正教不大了解,可是他前陣子剛聽說過,仙物榜第二的悟道樹就是被祝融子的神火灼燒,方才樹身損毀、樹魂消失。
可見此物雖然排名沒有悟道樹高,殺伐之力卻極度可怕。
未曾想今日居然親眼見到此物在麵前殺人滅口。
這地下錢莊背後的主人……
到底是什麼人?
鷹老又道:“不過也不必風聲鶴唳,我可以確定現在周圍已經沒有宗師境強者,你們可以放心搜查此處。”
“是!”
得到他的保證,楊河這才敢帶著刑部提刀司的兄弟們,對這座布莊上下進行大搜查。
而那位鷹老則是看了一眼尚雲海,道:“老夫沒看錯的話,你是荒獸原出來的吧?”
尚雲海立刻恭敬施禮:“不錯,晚輩出自玄門化龍一脈,家師百裡窮奇。”
“啊,百裡的弟子。”鷹老了然地應了一聲,道:“我出身西洲飛鷹門,往上查兩輩兒也是荒獸原一脈,論輩分伱該叫我一聲師兄。”
尚雲海輕笑兩聲,看著對方花白的須發,到底還是沒有叫出口。
天下修者、半出玄門。
如今九州大地上的煉氣士門派大多數都是從玄門八脈中分出來的,往上一查都是玄門旁係。
這些人往往也最喜歡向玄門靠攏,以證自己的根正苗紅。
他們這些玄門弟子在外行走,總是少不了遇見這些,倒是也習慣了。
鷹老又點了點那邊的守銀妖獸,道:“你有辦法讓那玩意把銀子吐出來嗎?”
他見多識廣,自然也認得守銀,“龍淵城門過不了妖獸,最好是能把藏銀取出來裝箱,再運回刑部。”
“我試試。”尚雲海輕輕點頭。
那邊廂,守銀妖獸正老老實實地趴在自己那一棟小樓裡,即使周遭圍牆破敗、鐵索斷折,它也沒有逃跑。
因為剛剛親眼看過那一場大戰,主人又突兀地死在了眼前,它現在害怕極了。
這家夥碩大的頭顱趴伏在地上,兩隻厚厚的肉掌蓋在腦袋上,偶爾透過肉肉的指縫兒,用圓滾滾的大眼看一下外麵情況。
一旦發現有人看向自己,立刻就要低頭裝死。
隻盼沒人能注意自己。
可惜這終究是不可能的。
尚雲海走過來,輕輕將手貼在它的頭上,然後用自己的玄門秘法向它傳遞信息。
玄門化龍一脈,修的是身化他物的秘法,體悟諸天萬獸,以此感知大道,與妖獸溝通是他們自幼修行的秘法之一。
“嗚……”
可是隨著他的溝通,守銀妖獸卻將頭顱埋得更深了,好像很不願意接受似的。
尚雲海轉回身,道:“它好像不願意將藏銀吐出來。”
鷹老一皺眉:“這畜生的主人都死了,還不肯吐錢?”
“它靠藏銀的財氣修行,一旦吐出來,可能會有損它的道行。”尚雲海解釋道。
鷹老嘟囔道:“那還真不好辦,這玩意現在很稀有了,為了取銀殺了實在可惜。可要是它不肯吐銀,我們還真不好回去交差。”
梁嶽小聲建議道:“尚兄,此獸看起來膽子很小,你可以凶一點,嚇唬它一下試試。”
“凶?”尚雲海眉宇間略有不忍,又好像有些茫然。
梁嶽見他分明是謙謙君子,壓根不知道如何凶人,便又道:“你再變成戰鬥時那個狀態試試。”
“嗯……”尚雲海點頭。
然後催化神通,整個人忽然一震,霎時間化作獸軀人身,體態膨脹、凶焰熾熱。
“吼——”他一旦化獸,整個人瞬間變得狂野,雙爪惡狠狠拍著胸膛,低吼道:“不把藏銀都吐出來,就彆怪我了!”
那守銀妖獸原本就在瑟瑟發抖,此刻見到他又變成這般凶殘模樣,當即嚇得人立而起,緊貼閣樓牆壁打顫,一雙肉爪連連作揖求饒。
看著實在可憐。
“嗷!”隨即尚雲海又一聲怒吼。
守銀妖獸原本就小的膽子雪上加霜,再也不敢怠慢,當即肚皮一鼓動,喉嚨口發出咯喇喇的怪響,漫天銀錠就如同噴泉一樣湧了出來!
嘩啦啦——
仿佛天上下了銀錠雨,源源不絕的從守銀妖獸口中吐到一旁,周圍的人都驚呆了!
梁嶽此前在甄常之家裡已經算是見過了世麵,見到了那一麵銀牆。可是和這裡的銀兩比起來,那一堵牆都不算什麼了。
這裡是一座銀山!
一直到小山壘得都跟它自己差不多高了,守銀妖獸方才住口。
它的體型看起來縮了一大圈,虛虛地哼唧兩聲,倚靠在牆角,以一個癱倒的姿勢仰首望天,仿佛剛剛經曆了什麼不堪的折磨。
“謔。”連鷹老見了這座銀山,都不由得驚歎。
可是隨著守銀妖獸噴得越多,他的神情就越來越不對。直到小山壘完,他才走上前,拿起了一塊銀錠查看。
登時麵沉似水,看起來就像是大禍臨頭了一般。
梁嶽看著他麵容奇怪,便也偷眼觀瞧。
這裡的銀錠分為兩部分。
一小部分看起來新一些,底部印著的字也是有些雜亂,譬如“牧北”、“大胤庫銀”、“鼎盛錢莊”等等。這些都是市麵上流通較廣的銀錠,底下印的字意義不同,不過都沒什麼特彆。
另一大部分看起來很老,底下印著的字則是統一的兩個。
“內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