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主意?”
聽聞此言,眾人的目光彙聚在王神刀的身上。
“你們不如將這兩件命案轉到我們刑部,由我們來全權辦理。”王神刀也許是多年浸淫的煞氣,笑起來臉上也帶著三分陰森,“保證幾天之內就給你們破案。”
聽他這樣說,謝文西的神情就有些尷尬了。
誅邪司是獨立衙門,不受三法司鉗製,而且因為上麵的看重,地位淩駕於諸司。
因為陳素是梁輔國請回來的,所以在刑部與誅邪司有爭執的時候,左相總是叫刑部退讓。
這幾年隨著左相大人水漲船高的刑部,一向是朝廷裡最豪橫的存在,卻總是要對誅邪司忍氣吞聲,其實是積壓了些許不滿的。
即使梁輔國再敬誅邪司,也攔不住下麵的人有怨念。刑部的人一直藏著心思,想證明給左相大人看,我們刑部自家就足夠好用。
誅邪司對於這種隱隱的敵意一向是無所謂,虱子多了不怕咬,反正恨我們的又不止你刑部一家,所以對誰的態度都是高高在上。
他們又不是純朝堂人,九鞅諜子除乾淨了,他們自然又回到仙山修行,也懶得處理與其它衙門的關係。
這更讓其它衙門看不慣了。
奈何誅邪司確實有本事,能辦成其它衙門十年沒辦成的事情。
這一次請問天樓和刑部的人來幫忙斷案,已經算是落了一點顏麵,可為了查清楚內部究竟有沒有問題,到底還是退了一步。
這也僅僅是請人幫忙而已。
若是真的將案件主導權交給刑部,那代表著什麼?
誅邪司辦不成的事情,讓刑部來?
豈不就是說明刑部比誅邪衙門強了。
我們下山之前這種事交給刑部,我們下山之後這種事還交給刑部,那我們不是白下山了?
而且更嚴重的是……若是將主導權交到刑部手上,那就算是給他們遞了一把刀。
朝堂上下誰不知道,刑部下手有多狠。
遠的不說,就說近的。
前幾天工部死了一個主事,案件交給刑部去辦,結果當天就從他家裡搜出幾大車白銀。
整個工部頓時都淪陷了,被刑部找到借口插手徹查,數十名官員被請去談話,過往幾十年的案牘卷宗都搬了過去。
如今可謂是風雨飄搖。
是生是死,都看刑部能查到多少東西。
一旦被他們抓住一絲漏洞,那工部必將迎來一陣血雨腥風。
現在工部的人估計都恨死甄常之了,你丫的早不死、晚不死,不病死餓死老死馬上風而死,非得被人謀殺?
雖然你是死者,可你就沒有一點責任嗎?
給大家夥帶來這麼一場無妄之災。
朝堂上的人曆來都有共識,但凡讓刑部揪住一點小辮子,就算是讓狗咬住了。
把這件有可能事關誅邪司內部人員的案子交給刑部,怎麼可能?一旦被他們找到什麼借口徹查,不被扒一層皮是沒那麼容易脫身的。
“辦案的事情自然是刑部擅長,不過對付九鞅諜子還是我們誅邪司有經驗。”謝文西想了想,答道:“咱們還是應該以合作為主,哪有請人幫忙就全都推給伱們勞心費力的道理。”
“說是這樣說。”王神刀被拒絕了也沒什麼所謂,隻是傲然一笑:“不過這種線索不多的疑案,龍淵城內除了我們刑部,隻怕沒有什麼人能破了。你們這樣想破頭,也未必能有結果啊。”
話音未落,就聽外麵響起了敲門聲,有人走進來給聞一凡遞上一封密信。
聞一凡看過之後,抬眼說道:“之前提到過的那個從衛,說他可能猜到殺人手法了。”
“……”王神刀沉默了下,而後皺眉道:“那個從衛?”
他們都聽過案情講述,知道那個出現過的從衛,本以為他是作為劇情人物出現的,沒想到這裡還有他的畫麵。
不過也沒有人會覺得一名從衛真能比在場的人強,第一反應便是多半又是一個借機來找聞姑娘套近乎的癩蛤蟆。
反倒是聞一凡自己主動說道:“我看他不像是信口開河之人,可以聽一聽他的想法。”
“這樣也好。”謝文西應道:“叫他過來吧。”
“好。”王神刀剛剛誇口,就得知了這個消息,語氣帶著些許譏諷,“我們就來聽聽這名……從衛有什麼高見。”
……
當梁嶽被引入這停屍房中,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盛景。
問天樓神官、神刀仵作、誅邪司主事……個個都是龍淵城內分量不輕的人物,視線都十分犀利,直直地向他照射過來,仿佛要將他照穿。
這場麵換一般的從衛來,可能話都說不出來了。
可梁嶽卻是頗為淡定,絲毫沒有怯場。
聞一凡道:“你猜到了什麼手法,可以說說看了。”
梁嶽此前一直在思考這樁案子,驟然被大春的話點醒,如同當頭棒喝一般,急忙忙就跑了過來。一直到方才等待的時候,才完全冷靜下來,思考自己的推測到底有什麼漏洞沒有。
見所有人都等自己發揮,他環視一圈,清了清嗓道:“咳,說之前我想先問個問題。”
“請講。”謝文西道。
就聽梁嶽一開口問道:“這個摧心蠱……它就是一種蟲子嗎?”
“嘁。”王神刀不禁失笑。
還真以為是哪裡冒出來的天才,原來是小癟三。
他之前也擔心萬一真被這從衛破了案,自己恐怕顏麵掃地。現在見對方連這種修行者的常識都不知道,想必是不足為慮了。
隻有旁邊衛萍兒小聲答道:“摧心蠱是蟲,而且壽命極短,沒有熱血就要死亡。它一般是被煉化到丹藥中才能保存,被人服下之後會在極短時間內鑽破人的心脈,然後融化在裡麵。”
“那既然是有封存它的方法,那有沒有什麼方法,是能讓它在人體內繼續被壓製呢?”梁嶽又問道。
“這……”衛萍兒一皺眉,“我得想想……”
聽到他這樣問話的同時,聞一凡猛然抬頭,眼中一下亮起光芒,似乎想到了什麼!
“那我先假設,在人服下摧心蠱後,有一種藥可以讓它在人的身體內繼續沉睡,不過是有時間限製,需要定期服用解藥,那麼……”梁嶽緩緩說道,“一旦停止服藥,是不是就會突然暴斃?”
“嘶……”這番推論讓在場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這確實是一個思維的盲區。
他們都習慣性地去想,有什麼神不知、鬼不覺地給人下毒的方法,卻沒有一個人想到,會不會死者早就服下了蠱毒。
某一天不吃解藥,就等於吃了毒藥!
他講到這裡,就有如醍醐灌頂,足以讓人想通接下來的事情。
“我想到了!”衛萍兒突然抬起頭,罕見得有些激動道:“用風眠草、冰霜葉加上某一種冰域靈獸心血,應該可以壓製摧心蠱蟲,讓其持續陷入休眠,這是可行的!”
說完,她發現眾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臉上,頓時麵色通紅,趕緊又低下頭。
好像衝著死人就有安全感多了。
“不錯……”王神刀沉聲道:“完全可行,隻是此前沒有想到這個角度……”
得到了衛萍兒的肯定,梁嶽更加自信,繼續推測道:“於文龍有可能是知道自己乾的是亡命的勾當,早早就服下了蠱毒,日日服藥壓製,若有一天出了事,不會連自儘的機會都沒有。”
“而鳳蝶姑娘應該是為外人所殺,若我沒猜錯,她所吃的眠香丸就是那一種壓製摧心蠱的藥。所以當她停止服藥之後,摧心蠱爆發了出來。殺她的人可能是於文龍安排好的,也可能不是,但八成與賣出眠香丸的藥鋪有關!他們此刻很可能覺得自己的計劃不會被識破,誅邪司若是雷霆出擊,說不定會有收獲。”
“……”
他一番話說完,場間沉默稍許,一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理清了這個思路。原來看似艱難的案子,隻換了個角度,居然輕易破解。
半晌之後,那位玉鏡神官才率先頷首道:“很好。”
謝文西讚道:“若推測屬實,那梁都衛這可是幫了我們大忙了,真不愧聞姑娘如此信任你。”
“哈哈。”那位神刀仵作神色有些灰溜溜的難看,笑道:“我們這一群人在這說來說去,倒是加起來都不如你了。”
“我不過是與朋友言談間得到了一些啟發,運氣較好罷了,怎敢說強於諸位?不過此事尚且不能蓋棺定論,還請誅邪司速速前去驗證吧。”梁嶽也不居功自傲,隻是讓他們早些行動。
聞一凡當即轉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