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芳意在離開法相寺前,特意去尋了寺內的人一起幫忙尋找薛憐翹的下落,得到的結果就是有人見到一身穿水藍色緞裙的女子出了寺廟的後門上了青山,就再無音訊。
無奈之下,薛芳意隻得讓寺廟的人幫忙留意後就乘著馬車趕在天黑前回了府。
接下來的幾日,府裡連同京都府衙的人一起搜尋薛憐翹,終於在三日後在青山懸崖下的溪流的下遊找到了她的屍首,人已經浮腫難辨,隻能憑借她手腕上的玉鐲確定了身份。
府裡也流傳起了關於她死因的猜測,最多的便是言說她是被山中的流匪折磨殘殺後丟棄,因而屍體才會一絲不掛滿身鞭痕和烙印。
“薛姐姐,我那日在你這裡見過三小姐一麵,想來你近日與她走得迫近,肯定很難過吧?”
夏無憂擔憂地握住了薛芳意的手,而這句話讓端著茶杯飲茶的薛禦謙的手微微一頓,抬眼看了過來。
薛芳意眼神停在了被握住的手上,烏睫下的雙眸氳著霧蒙蒙一片,讓人看不清。
“她是我的三妹,她慘死我自然是會難過的,但一定不及你的禦謙哥哥,他們才是有血緣的至親。”
她有意要躲開薛禦謙,卻萬萬沒想到夏無憂來參加自己的入學禮,將他也一起帶了過來。
上次流觴會自己奪得頭名,也同時獲得了進入皇家學堂——稟天堂學習的機會,而每屆入學的時間正是在冬令節這日。
“她不配當我的妹妹,血緣至親從不是自己所能選的,我也從來不在乎這些東西。”
薛禦謙看了薛芳意一眼後,將杯中的“藍天玉葉”一飲而儘。
他仿佛喝的隻是普通茶水,這一幕不禁讓薛芳意內心悱惻,他這個世子一定藏有小金庫,隻是不知是否有宮中那兩位的多。
“既然薛姐姐和禦謙哥哥都不在意這個人,那便不提她了。”說著夏無憂站起身走到了廂房靠近街市的欄杆前,指著對麵朱漆高門言道:
“這就是薛姐姐年後就要去的皇家學堂嗎?這看起來倒是比平王府要大不少。”
“那是當然,北國一向重賢重才,而稟天堂作為皇家學院擁有最有學識的先生和最齊全的分類彆科,且是唯一一個文武兼容的學院。”
薛禦謙回到京都後,也在稟天堂內學習了幾年,對它有些感情在。
夏無憂看著對方提起稟天堂時自豪驕傲的神色,轉身回到薛禦謙的身邊,為他將茶杯倒滿後,俯身雙手將茶杯捧到了他的麵前。
“既然它被禦謙哥哥說得那麼好,我也要進去玩一玩。我知道,禦謙哥哥一定有辦法的是不是?”她眨巴著眼睛,撅著小嘴討好地說道。
薛禦謙幾乎未花費時間考慮,就應了下來,接過了她手中的茶杯時嘴角掛著寵溺的笑。
而這一切都落在了坐在對麵的薛芳意的眼中,她拿起麵前盤中的點心,擋住了臉上的苦笑。
原來她費儘心機才得到的機會,彆人一句好聽的加上一杯茶就可以輕易拿下,這對比還是真有點紮心呢。
她將點心艱難地咽下,端起杯子用茶水將堵在嗓子裡的點心殘渣順了下去後,將杯子往桌子上一放,卻不想太用力,發出了哐當一聲。
對麵的兩人一臉疑惑地看向了她。
薛芳意清了清嗓子,抱怨道:
“這裡的點心越來越難吃,這個一兩千金的茶也難喝得要死,還不如我院子裡小廚房做的。
既然入學禮已經結束了,那你們把這些都吃完喝完彆浪費,我先自己回去了。”
不給兩人反應的機會就拿過秋荷手裡的披風大跨步走了出去。
聽著重重的關門聲,夏無憂眉眼彎彎地笑道:
“看來薛姐姐飲的不是茶,而是醋呢。”
“醋?同喝一壺茶,哪裡來的醋。”薛禦謙端起麵前的茶水放在鼻下聞了聞。
上了馬車的薛芳意,仍然氣鼓鼓地雙手抱在胸前,一聲不吭。
秋荷回想了下剛剛發生的事,隱約猜到了原因,她試探性地問向薛芳意:
“小姐,你是在因為夏小姐即將進入稟天堂而生氣嗎?”
“人家是誰啊,那是夏神醫的孫女,是薛禦謙的師妹,想要進稟天堂本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有什麼好生氣的。”
“所以小姐生氣是因為世子嘍?”
薛芳意跺了下腳,扭過頭去卻並不回答。
秋荷突然噗嗤一笑,惹來了薛芳意疑惑的注視。
“我從小跟在小姐身邊,上一次見到小姐這般賭氣的模樣,還是孺人在世的時候。
看來我們家的小姐這次是真的動心了,可惜孺人卻是看不到了。”
提到孺人,秋荷的神情變得有些傷感起來,她無父無母,孺人對她來說也是如同半個母親。
薛芳意在秋荷的提醒下,也意識到了自己對薛禦謙的心意,但並未有一絲少女懷春的悸動欣喜,反而更多的是心酸苦澀。
對方為她所做的付出,她現在沒有能力相報,而兩人注定是走在不能相交的路上。
雖然他說自己不在意血緣親情,但皇上用平王府將他鎖在了身邊,也印證了他心中是愛著這個家的,而她卻殺了他的妹妹。
她並不後悔自己所做的,她的複仇之路也一定會走下去,而為了能夠複仇她願意不擇手段,手染鮮血。
昨日她更是從夏無憂的口中得知了二人早已定下娃娃親。
薛芳意歎了口氣收回思緒,掀開窗簾看向街市上不斷閃過的攤位和各色店鋪,對著身邊的秋荷吩咐道:
“讓外麵的人不僅要查訪水街上的各家食鋪經營的情況,也要查訪東市主街的食鋪。
我們必須摸透了京都賣得最旺的茶食是什麼,有什麼是京都食鋪所缺失的,以及這個行當裡的規矩和領頭老板有誰。”
“小姐,您真的要將所有金子都花在做生意上嗎?奴婢怕萬一賠了進去,我們到時候遇到用錢的地方,就麻煩了。”
薛芳意放下窗簾,轉過身看著秋荷,雙眼透著晶亮的光。
“我為的不僅僅是賺錢,也是為了能夠讓那些被欺淩的孤兒能有一個謀生之地。
他們身無牽掛便更能專心做事,也因為在市井中待過,要比那些高門府內培養出來的人要機靈有用得多。
於人於己都是一件好事。”
秋荷深覺眼前的小姐不僅聰慧機智更是心懷慈悲,即便是一國之君也是配得上,何況是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