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伯爵府,氣氛壓抑,老太君的眉目間黑壓壓地透著陰沉,
“那幾個人還沒回來?”
仇老嬤嬤搖頭,愁道:“一點音訊都沒有,而謝家的丫頭借口發燒,已經回了謝家,可是咱們的人到現在都沒回來。
老太君耷拉著老臉,冷得駭人,
“發燒?嗬……她倒是全須全尾地回家了,謝家有什麼動靜嗎?”
仇老嬤嬤搖頭:“沒有,很安靜。”
“難道謝家找到了人不敢聲張,又怕消息泄露,把虎子那幾個秘密處置了?”仇老嬤嬤猜測。
老太君眸色沉沉,
“派人出去打探打探去。”
她知道謝家不敢聲張,因為一旦傳出去,謝錦姩的名聲喪儘,也沒命活了,即使知道幕後主使是她也不得不咽下這個啞巴虧,因此老太君有恃無恐。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依舊有種不祥的預感,那賤丫頭滿肚子的陰謀詭計。
“是。”仇老嬤嬤應聲。
……
接下來的一個月,謝錦姩兩耳不聞窗外事,隻在家裡養傷,當然了,還是誰都不見。
善和堂和大房都想商量如何分賞賜的事情,派人請了幾次,慕容氏都推回去了,對他們也是避而不見,不願搭理。
一是因為謝錦姩受傷的事情不能被人看見,二是因為明明知道她們彆有所圖,不想應付她們,索性就不見。
謝曦和謝葵兩姐妹也不好在娘家住太久,婆家都來催了,所以她們在半個月之前就各回各家,兩手空空回的。
但是謝錦姩知道,她們沒有放棄,還會再來。
謝錦姩好的差不多之後,在一個雨天的黃昏,她拿著一遝認罪書,坐著馬車前往了禦史台。
她打聽過,外祖父最近在那辦公務。
她有什麼法子能和伯爵府的老太君明爭暗鬥呢?沒什麼有效的迂回辦法,人家是高門老主母,她哪鬥得過?
所以不如就直接一點,
告狀。
而且是狐假虎威的告狀。
外麵下著淅瀝小雨,禦史台的正門端莊肅穆,寬闊的青石板路被雨水洗涮地一塵不染,
在盛夏時節,一場雨給悶熱的天氣帶來了一絲涼爽,路邊的青蛙一蹦一蹦,紮進雜草裡消失不見。
“籲~”一輛馬車緩緩停下。
謝錦姩掀開車簾,看到了龍飛鳳舞的‘禦史台’三個大字,她就在馬車裡靜等恭定老爵爺,也就是她的外祖父。
“姑娘,這能行嗎?爵爺和王老太君是幾十年的夫妻,他真的會為姑娘做主嗎?”春柳忐忑不已。
謝錦姩放下簾子,神色淡淡,
“我既來了,就有把握。”
重活一世,她對外祖父也有新的認識,他德高望重,也薄情寡義,他的眼裡隻有家族利益,即使是子女兒孫的婚姻,也隻不過是他結交攀附的工具。
所以他生了很多孩子,每一個都有用處,出色的他就著重培養,平庸的他就拋擲一邊置之不理,十分功利。
所以他雖然瞧不起商賈銅臭,依舊納曹氏為貴妾,隻因伯爵府需要大量的金銀供養。
前世在慕容嘉赫受苗憧妝拖累而名聲受損後,外祖父就毫不猶豫地收回一切資源,隻當他廢了,全然再沒有從前的祖孫情深。
所以謝錦姩深知外祖父的冷情,也深知他對利益的看重。
能入他眼的人,都是有價值的。
從前謝錦姩對他是沒什麼價值,可是現在不一樣了,謝家和慶王府搭上關係,慕容氏又有了三品封號。
所有人都認為謝錦姩一定會高嫁,這就是她的價值。所以上回外祖父才會跟她說那些話,才想安排她的婚事。
因為有利可圖。
她又要搬出慶王府的大旗來忽悠外祖父了。
謝錦姩沒覺得‘借力’這件事有什麼可恥的,隻要能達成目的,能借就是她的本事,她是‘狐狸’沒錯,那‘老虎’也願意站在她身前啊。
這時候,外祖父被幾個下屬簇擁著出來了,趕馬的小廝和春柳見了立刻便去請。
見到春柳的臉,就知道謝錦姩真在馬車上。
老爵爺是一頭霧水地上了謝錦姩的馬車,他想不明白外孫女怎麼會來見他,而且要見去伯爵府等著就是,怎麼還在禦史台的門口等著他?
“錦姩給外祖父請安,剛沏的茶,外祖父嘗嘗?”
謝錦姩笑盈盈地遞上一杯清茶。
老爵爺一揮衣袍坐了下來,他接過茶盞,
“姩姐兒這是有事?”
謝錦姩從容不怕地遞上一遝‘認罪書’,不言不語,老爵爺疑惑接過,不明所以地看了眼謝錦姩,然後打開來看。
看到白字黑字後,老爵爺那花白的眉毛漸漸擰緊,臉色也越來越陰沉,
當看到‘認罪書’的左下角還有黑鱗衛特有印章的時候,老爵爺的更是瞳孔震顫,眸中兩簇怒意火苗跳動。
“想必外祖父也聽說一個月前京城失竊一事吧?其實並非是丟了物件,而是人,黑鱗衛搜查的人是我。”謝錦姩心平氣和地講述。
老爵爺眼神複雜地看了眼謝錦姩,
“你可出事?”
“除了頭被砸了一下,沒其他事,外祖父放心。”謝錦姩說。
她抿了抿唇,難過道:
“錦姩實在不知到底是哪裡得罪了外祖母,竟招來了這場無妄之災,我失蹤後,母親著急萬分,這才去求慶王和慶王妃幫忙,王爺仁善,立刻派了黑鱗衛搜查,這才救下了我,實在是險之又險。”
老爵爺把‘認罪書’越攥越緊,直到‘認罪書’完全皺成一團,不成樣子。
他眉眼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原來如此。
黑鱗衛都用了,那可是皇家護衛,輕易不現身!可見慶王府對謝家的事有多上心,慶王府念著謝隆的救命之恩,對謝家的十分照拂。
他不能不考慮這一點。
他向來不看重慕容雲湘那個庶女,把她嫁給謝隆也隻不過是覺得那小子有潛力可拉攏,可是從前被他看不上的小小門戶已經高攀上了慶王府,和皇族有了很深的情分。
那這個女兒就不得不重視了,還有兩個外孫女,亦是前途無量……
可家裡的那個蠢婦,她怎麼能乾出這種蠢事來?
謝錦姩不著痕跡地瞥了眼,知道外祖父的內心已經翻起滔天怒氣。
外祖父的性子內斂克製,越生氣越不外放,如同海上暗湧,雖然麵上平靜,但底下早已翻江倒海。